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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眼花?来人,快请太医。”
榻边,已经有老太医扶额:“太子殿下,老夫也眼花。”
太子一怔,再才知道众人打趣他,也不恼。没了多久,外间不停地有皇族和世家妇人携着贺礼来探视,太子左右转悠了几圈,最后被夏令姝那书给砸走了,自然,那书也被收了去。
夏令姝去了外殿接受众人的祝贺,少不得听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她已年长,在宫中磨练了这两年,性子比出阁之前更加沉稳而端重,别说现在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一句刺头的话,就算有人来挑拨是非,她也能当作耳边风,吹过就算了。
过了晌午,睡了一个安稳觉,外面又传来定康王妃携同定永王妃来了。
这定康王妃包氏是大皇子的正妻,同四皇子定永王妃和氏是表亲,比夏令涴还要大四岁。大皇子是个花心的主,且宠爱妾室。这包氏也是个沉得气的主,定康王爱什么,她就给他准备什么,爱美人就隔三差五地给他送美人,硬是将小小的定康王府塞得满满的妙龄女子,好不热闹。前些日子,夏令涴被人暗算,这定康王妃没了几天也被人绑架,之后夏令涴被弟弟救了回来,而包氏却没有那么幸运,自己在深山老林了爬了几十里路逃了出来,回府就拿着赃物对着妾室大骂。说妾室忘恩负义,以为绑架暗杀了王妃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做正妻,骂那妾室痴心妄想。那妾室平日里最得宠,只在定康王面前哭哭啼啼说冤枉。包氏带着众人重新回到那深山,只能看到包氏的丫鬟死不瞑目,身上有妾室收买丫鬟的信件,还有金银若干。至于绑架王妃的黑衣人,自然是看到王妃跑了之后也遁走不知去向了。
此等大事涉及世家的脸面,包氏一族自然不肯放过妾室,硬逼着王爷让那妾室上吊了才罢休。自那以后,定康王府中的女子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甚就惹得王妃发飙,死得冤枉。
夏令姝瞧见了这两人,本还懒洋洋的身子骨也硬了两分,坐在主位上笑得那个含蓄。
包氏指了指随后宫女捧着的几个礼盒:“这里都是一些药材,鹿茸人参等,希望太子妃别嫌弃。”另外又亲自捧上一对碧透的玉镯子,亲自替夏令姝戴在了手腕上,周边的人轮着赞颂一番,夏令姝笑纳了。
一屋子人看起来和和气气,笑颜如花。没了多久,小太监报着:“赵王妃,到。”夏令姝亲自迎了上去。
夏令涴知晓夏令姝这是第一胎,少不得将自己怀着顾尚锦之时的养胎之法都说给了她听,包氏等人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都凑在一起说个话。太子从偏殿过来看视一眼,觉得无趣又走了。
再过了两刻,包氏与和氏就要告辞,夏令姝挽留不住送到了宫殿门口,正待回去,身边的宫女突地大叫。夏令涴跟在身边,就只瞧见妹妹手腕上的银镯全部银中发黑,衬得白皙像是套了两条毒蛇似的。
夏令涴大喝:“让定康王妃与定永王妃留步。”倒退一下,夏令姝已经靠在她的肩胛晕了过去。
包氏等人已经走远,哪里听得见夏令涴说话。老太监们最会看人眼色,望着夏令姝苍白地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早就惊觉变了天,一脚揣在小太监屁股上:“还不赶快传令,让侍卫将定康定永王妃给请回来。”在‘请’字上格外的咬牙切齿,很明显的,这位老人已经想到太子妃如是有个三长两短,这皇后还不把东宫里所有的人给活活吞了去。
旁边的嬷嬷们早就抬着夏令姝回了内殿,轮值的老太医也被人直接抬了过来,那头更有伶俐的小宫女跑去唤太子。
夏令涴望着妹妹,全身吓得发抖:“这是中毒了还是怎么了?银器发黑应当是毒吧?是在体内还是体外?”
老太医勉强镇定地替夏令姝把脉,又将她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一番,另外有年轻的太医安抚着她们:“太子妃历来谨慎,这银镯子本就是为了试毒防毒所用。请太子妃回想下,方才有哪些人靠近了你,或是你自己碰触过什么陌生的物事?”
旁边的嬷嬷道:“太子妃早上才查出有孕,整日里懒洋洋地无力气,一直都是躺着少有走动。除了与各位王妃或命妇们说了些话外,就没得人靠近。方才镯子看起来也都好好的,应当是方才碰了什么。”那年轻太医点点头,让所有的宫女太监们抬起手心来,一个个查看,俱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色。
夏令涴将夏令姝全身打量了番,最后目光定在了一对簇新的镯子上,问:“这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嬷嬷垂首道:“是方才定康王妃亲自替太子妃戴上的贺礼。”
夏令涴毫不犹豫的摘下自己手上的银镯子在那玉器上摩擦一番,没了一会儿,那银镯子缓缓地发黑,吓得她扬手一丢,叮框框地在青玉地板上滚出好远,瞬间就与那青色融为了一体。
太医已经用棉帕将夏令姝手上的镯子给摘了下来,带下去与其他的太医们一起琢磨。那头老太医已经开始着手写药方,东宫里人人尽显惊慌和惧怕之色。
殿外,包氏与和氏已经被太监们给‘请’了进来,还强压着一脸怒色地问:“赵王妃什么时候成了这东宫的主子了,居然如此对待我等,也不怕我们去皇后娘娘面前求个公道?”
夏令涴冷笑道:“公道,不用等着你去找皇后娘娘了,”她让宫女们捧上另外一只银镯子和一只玉镯子,“我这就带着它去面见皇后,希望定康王妃能够坦诚你的‘公道’。”
“发生什么事了?这镯子……”众人一回头,就看到太子殿下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那发黑的银镯子,惊道:“谁中毒了?”
夏令涴头一扬:“定康王妃给太子妃与她腹中孩儿的贺礼。”
太子急问:“姝儿呢?”
夏令涴眼神一冷,面上罩着一层冰霜,太子抬手‘啪’地一下就打在了包氏的脸颊上,大吼:“来人,给我压下去。”转身已经奔入了内殿。
包氏脸色大变,追着喊:“太子,你无权处置我,我是你的皇嫂。”
夏令涴逼视着她:“你这是认罪了?”
包氏一急:“我认什么罪?太子妃的事情怎么算得到我的头上!”
夏令涴咄咄逼人:“你知道令姝中毒了?你下的毒。”
“我没有!”包氏大惊,“我没有下毒。”
“你方才已经认罪了。狡辩是没有用的,我就去面见皇后娘娘,让她替太子妃做主,替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做主。”指着包氏,“你这堪比蛇蝎的嫂子,我们招惹不起。”说罢,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后宫。一时之间,太子的怒火已经烧着了整个东宫,大有往前朝继续燃烧的趋势。
东宫里的风云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城,不关是夏家与包家震怒,其他两派的官员们也都暗暗心惊。东宫才刚刚有点喜事,瞬间就被人惦记上了,过了年,整个北定城的天空都要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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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朝回到王府的时候,夏令涴已经含笑立在门口等着他了。
“太子妃的身子如何?”
“太医说暂时无碍。”实际上到底是如何,也就只有某些人心里明白了。
顾元朝点点头,拥着王妃的肩膀一路行了进去。半路上被顾元晴突然的大叫而吓了一跳,忍不住捏着小公主的鼻子:“你的六嫂嫂病了,还不回宫去探视下。”
顾元晴问:“六嫂嫂什么病?”
夏令涴笑道:“不管是什么病,你去了一定能够混到好吃的。”
“啊,”顾元晴滴答下口水,“可是太子哥哥不喜欢我。”
“你要他喜欢做什么!你去了就说‘我是来看小太子,又不是来巴结老太子殿下,闪开些。’保准太子妃会让你在东宫住上一些时日。”
顾元晴揪着自家哥哥,半信半疑:“真的?”
顾元朝已经招了侍卫来,自己亲自抱着她上了马车,一挥鞭子道:“自然是真的,记得要多去母后身边走动走动。”马车已经跑远了。
夏令涴不由得轻笑:“有你这么利用自家妹妹的么?”
顾元朝大笑,附耳轻道:“我们这是兄妹情深,与你们姐妹情深没区别。对了,这些时日出门记得多带一些影卫,府里的侍卫武功底子太弱了。”
夏令涴应了,又道:“府里的先生们也陆陆续续成了家,他们的孩子总是在外面跑着也不好,不如在王府再弄一个学堂,请个老夫子来教教,安全些。”
今日太子发飙,大皇子那边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包家也定然不会让女儿轻易地被人暗算了去,少不得要在大理寺用些功夫。这本就是四人当初商量好的,要动大皇子自然要先从他的盟友中下手,包家至关重要,虽然不能一次性打趴下,至少也会让其他还在摇摆不定的世家开始惊醒。朝廷分为三派,最中立的清流已经隐隐靠向了太子殿下,胜负的天枰倾向了哪边已经不言而喻。
两人难得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晚饭,顾元晴不在,厨子相当的郁闷,菜式都略显简单了些。饭后,夏令涴哄着顾尚锦说话,顾元朝去了书房与幕僚们商议朝局。
屋里安静极了,除了小猴子的咯咯笑声,就是丫鬟们浅浅的呼吸声。太静谧,反而让人心里泛冷。
自从伤好之后回来,夏令涴就觉得自己离顾元朝越来越远,他总是在忙,不是在兵营就是去了别庄训练影卫,要么就是在书房与谋士们在一起,太累了的时候歇在外面也是常有的事。算起来,两人有时一个月也说不上以前五天的话,他的跃跃欲试与她的逐渐沉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若说他是挣脱了茂林的参天大树,她就已经成了半开半败的寒梅。他看到的都是生机和荣耀,而她望见的除了皑皑白雪就是枯枝冷梅。
一直处在阖家温暖中的夏令涴从来没有体会过此等冷清。她的爹爹不再不动如山地端坐在上首,偶尔听着孩子们的笑闹时就露出微笑;她的娘亲比她更加苦闷,还要面对严厉的祖母和各房亲戚,回到屋子只能面对一面墙的纯白;她的妹妹尊贵非凡,可随时有可能命悬一线,不是她算计别人就是别人要害死她;她的弟弟令乾早已入了朝,代替父亲与清流们一起商讨国事;还有令墨,应当是一边挠头的写课业,一边还望着窗外琢磨着找个理由再爬去夏家滚令乾的床榻吧。
年年复年年,年年又不同,在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在改变,而她与顾元朝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夏令涴顺着温汤绕了一圈,沿着梯子走了进去,汤水热烫,心也在发抖。
天窗外,细碎的雪花落樱般的飘了进来,在清冷的夜空中像是白玉的粉末,在掌心一触就融化殆尽了。
没由来的一声叹息,似乎从她的肺腑中穿透出来,仔细听着,居然看到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夏令涴眨眨眼,笑道:“正事都说完了?”
顾元朝一边解开衣裳,一边回答:“每日的国事商讨完了,现在,我来处理家事。”
夏令涴噗笑:“家事我都做完了,等不到你验收了。”
顾元朝倏地跳入温汤中,水花全都飞溅在夏令涴的头上身上,惹得她大叫。对方却从背后拥紧了她,咬着耳垂道:“家事中还有一项没做,我们来做了吧。”双手已经落在了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