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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感觉怎么样?用不用请个大夫来?”彩瑕轻声问道。
房贵妾心里有不少话想要跟女儿说,可偏生嘴巴不听使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从三太太弄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她屋里,一天三顿的灌药、喂饭,她执意不肯吃,她们就用汤匙硬撬开嘴巴灌下去。她的嘴里到处都破了皮,连喉咙都疼得火烧火燎,再加上身子虚弱的不得了,所以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
眼下她见到自个最喜欢的女儿回来,想要跟女儿诉苦,却只能攥着女儿的手干流泪。她心里委屈、着急、难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海棠见状不好,忙压住房贵妾的人中,扭头说道:“姨娘眼下不能开口讲话,七姑奶奶还是让姨娘好生休养。”
彩瑕看见房贵妾半点刺激都受不了,不敢再说一句话。海棠手脚麻利的拿出来一片参片,塞进房贵妾嘴里,看见她翻白的眼珠子恢复原状才松开手指。
三太太那边打发丫头请彩瑕去安福居,她闻听立即满眼转着热泪。看着亲生母亲这样,她怎么能若无其事的走人?
“七姑奶奶惦记姨娘是人之常情,不过这回门是有时辰的。七姑奶奶已经嫁了人,要考虑姑老爷和婆家人的想法。”海棠是个伶俐主,说话总是能抓住人的弱点。
彩瑕听了只好站起身,紧紧攥住房贵妾的手说道:“姨娘放心,有机会我便会回来探望。婆家人都很好,夫君对我也是千依百顺,你不用担心我。姨娘什么都不要想,眼下一心养好身子是重要。好歹能言语才成,不然心里有话都说不出。这么多年姨娘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总该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房贵妾听罢微微点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养神。彩瑕把手松开,又低低嘱咐了芸瑕几句,这才狠下心扭身走了。
老太君已经在安福居设了一桌酒席,等到彩瑕到了发现侯夫人等人都到场了。
看见她红肿的眼睛,老太君吩咐丫头拿冷毛巾过来,“赶紧敷敷,一会儿被新姑爷见到心里会纳闷。眼下你是有婆家的人,行事说话要多加考虑,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你放心,咱们府上不是请不起大夫,更不是吃不起珍贵药材,就是花一座金山也会把你姨娘的病治好。”
“房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三太太浅笑着接着说道,“神医说过,只要找到千年人参就能保她无忧。可咱们府里的人参最多才不过百年,我便托了不少人四处打听,方才竟然有好消息。睿王府里有棵千年老参,听说是皇太后赏赐下来的。明个儿我就亲自走一趟,弄些参须子也成!”
“那可太好了!”侯夫人闻言高兴的回着。
彩瑕听了把手中的冷毛巾递给旁边的丫头,站起身朝着三太太施了一礼,“我替姨娘谢谢母亲,这份恩德可不敢忘记!”
“我们姐妹一场,这点事还是能为她做的。这些年房妹妹确实辛苦,不然也不会落得一身的毛病。为了老爷生养下三个孩子,打理内院兢兢业业,有功劳也有苦劳。等到她好了,我就能无事一身轻,我每日都在佛前替房妹妹祈祷呢。”三太太边说边感慨唏嘘,话里话外都是跟房贵妾姐妹情深之意。
老太君闻听点点头,夸赞了三太太贤惠心胸宽广,随即招呼众人落座用饭。
廖飞达由宜宣陪着在前院用饭,两个人都是沉闷寡言的性子,到了一处也没几句话。宜浩刚好有事赶回来,饭桌上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用罢午饭吃了茶,老太君就撵彩瑕回去,“黄昏的时候阳气不足,最好是顶着太阳回去才吉利。不少人家都讲究这个,你早些跟自个夫君回去,免得婆家老人不高兴。”
彩瑕也听说了这个说法,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第三百一十七 庶色可餐
章节名:第三百一十七
彩瑕跟着夫君回了家,心里一直不舒服,可这些话又不能对夫君讲,况且性子木讷的廖飞达也没感觉出有什么异常。婆婆见到她眼睛似乎有哭过的痕迹,权当她是因为生母的身子伤感,倒是抚慰了几句。
廖家婆婆见彩瑕聪明伶俐礼数周全,又是侯府的小姐,自然是喜欢看重。成亲这三日没摆一点脸色给她瞧,时常笑眯眯的瞧着她。
可不出三日,彩瑕就觉得婆婆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还是跟往日一样请安,婆婆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不屑。她提出要打发丫头回去瞧瞧,婆婆冷冷的拒绝,还让她最近少跟娘家联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让丫头在府里暗暗打听,竟然听见一些不像话的传言,顿时又气又惊简直不敢相信。
父子二人共用一个女人,这在什么样的家庭都是丢死人的事情,何况是她们侯府那样的名门望族。虽说传言不一定是真得,不过谁会去探究事情的真假,大伙都忙着添油加醋背后非议,即便是假的也会生生被说成真的。
况且空穴来风,上次她回门的时候已经发现端倪,这事十有八九怕是真的。不然祖母不会动怒打死那么多的奴婢,那两个姨娘一个死了一个失踪,都透着蹊跷。
唉,五哥哥怎么会做出这等糊涂事!眼见姨娘在府里艰难,他不仅不能帮衬还惹出滔天大祸,难怪父亲对姨娘不待见了。她婆婆必定是知道了此事,态度才突然转变。自个的哥哥是个没有德行做出乱伦丑事的主,让她这个妹子都没法做人。
若是因为旁的事她还敢跟婆婆暗地里较量,可如今却连言语一声都不敢。眼下婆婆不准许她跟娘家联系也在情理之中,正是风口浪尖上,躲避一下免得落人口实。
不过她心里担心病重的房贵妾,虽然怨恨宜凌却又惦记他的将来。女人这辈子能在夫家扬眉吐气,一则是要有夫君和公婆的喜爱,二则就是要有娘家人做靠山。
彩瑕心里明白,能作为她靠山的娘家人只有宜凌。房贵妾的病怕是不好,宜凌再被家族抛弃,她还能指望谁?想到这些,彩瑕心里越发的像被油烹了一般难受。
她和贴身丫头都出不得廖府,半点消息都打探不着。可她到底是忍不住,晚间趁着无人之时便央求了廖飞达。
廖飞达见到她哭得悲戚早就心软,便一口答应下来。他派人暗暗打听了两日,却只打听到侯府五少爷生病静养的消息。
生病静养不能见客?彩瑕听罢心里立即拔凉拔凉的,这分明是放弃宜凌的表现。等到京都里的流言慢慢平息,众人也会忘记侯府有个五少爷。
此刻的宜凌确实是在养病,他被打了三十大板,再加上从下半夜一直跪到第二天快晌午,整个人发热昏迷小命差点交待。
再怎么气人他也是侯府的血脉,老太君不心疼这个败家孙子,还心疼三老爷子嗣稀薄。老太君让侯夫人请了大夫给宜凌看病,特殊腾出间房子,派信得过稳妥的奴婢侍候着。
最近外面的传言厉害,老太君足不出户都捕捉到一些影子,气得她寝食难安,真想把宜凌掐死算了。宜凌以后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在府里躲一辈子?老太君一想起来就头疼,又埋怨房贵妾把好好的孩子教导成了混蛋。三太太肚子里的还没影子,三房连个能支撑的后人都没有。
老太君嘴上不说却整日长吁短叹,胡嬷嬷正发愁没办法开解劝慰,没想到宜宣来了。
“祖母,孙儿有件事情想请您定夺。”老太君看见稳妥又有能力的孙子,想到如今宜浩也出息了,再想到宜凌那滚蛋小子,心里越发的难受。
“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出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祖母虽然上了年纪却并不显老,而且吃得盐比我吃得饭还要多,见识广博看待事情往往一阵见血。”宜宣听了说着,“眼下就有件事,除了祖母没有人能做得了主。”
老太君见他面色凝重,便示意他说下去,细细的听起来。
“山西大营正在招募新兵,负责训练的把总是个一板一眼的黑脸货色,听说到了他手底下的新兵蛋子不出半年就会被训得服服帖帖。而且他是个死心眼,从来不给任何人情面,做事情一丝不苟。我想着把宜凌偷偷送过去,隐姓埋名不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太君闻言点点头,“可是送到军营里那小子就能混出人模样了?我怕是白白的耽误时间,还不如让他消停几年,到时候走走人情弄个空缺,够他养家糊口也就罢了。”
宜宣听了赶忙说道:“空缺什么时候都能弄到手,这个倒不着急。五弟本性不坏,只是贪玩又好女色。山西大营是什么地方?别说是女人,就连母的动物都看不着。
五弟进去苦练一二年,一定能改掉身上的坏毛病。况且山西大营历来出能人,五弟若是吃得这份苦撑下来,估计会有一个好的前程。若是他挨不住,大不了再回来,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一二年?”老太君轻声念叨着。
宜宣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回道:“眼下满京都都是些惹人厌的流言,五弟想要定亲恐怕不容易。男人理应先立业再成家,晚个一二年不算事。倘若五弟成了人,什么好的姑娘都能找到。到时候生养几个孩子,承欢在祖母和三叔父、三婶母膝下,岂不是美满了?”
老太君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思量了片刻终是点点头,让宜宣全权去安排此事。
宜宣赶忙去张罗,第二天,宜凌就被悄悄送到山西大营,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临行前宜宣特意跟他长谈了一番,把送他去山西大营的目的明确的告之。
挨了打被关起来反省的宜凌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知道自个做了天理难容的事,知道不死也会脱层皮。侯府的清誉岂能容许践踏?他在心里设想了千万种凄惨的下场,可偏偏没有眼下这种。
他听了宜宣的话一晚上没睡觉,反复在脑子里思量宜宣说过的话。他真得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他真得有机会重新做人吗?
如今回想起当初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滚蛋。即便家人什么都不说,他也无颜见府中的任何人,尤其是父亲。如今宜宣提出把他送到山西大营,他心里是愿意的。
正如宜宣所言,他只有在外面混出个人样,才能有脸面回来。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番出去,若是不能闯出个名堂,他就再不姓林,更不会回侯府!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宜凌走得麻利干脆。因为此事要秘密进行,宜凌没跟任何人辞行,府中下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三太太倒是提前得了消息,悄悄打发人送过来一些银两,留着他不备之需。
转过身,三太太便去了东厢房。这几日房贵妾乖乖的喝药吃饭,病情慢慢稳定下来,嘴里的伤好的七七八八说话不碍事了。
“妹妹到底是经过风雨,不管受了什么打击都能像野草一般强韧。”她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轻笑着说道。
房贵妾瞳孔缩小随即恢复正常,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挣扎和隐忍。
三太太接着说道:“宜凌那孩子……”说罢停住了。
房贵妾一听便急了,她紧盯着三太太的脸,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直跳。她知道自个的七寸攥在三太太手里,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片刻她败下阵来,死死咬着嘴唇说道:“求太太把宜凌的事说出来,毕竟我是他的生母。虽然他不成器,可到底是我怀胎十月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眼下太太也怀了身孕,应该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太太看在为小少爷祈福的份上,就做做善事吧。”
“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听见你对着我说小话。”三太太见状冷笑说着,“当年我虽然倍受冷落和排挤,却宁可退到无路可退也不愿向你低头乞怜,这就是你跟我本质上的不同。你可以无耻的没下限,低贱到没下限,今日所受不及你加在旁人身上一分,你该没有丝毫抱怨才是。”
房贵妾脸色涨红转青又变得煞白,她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丝,“太太说得对!不知道婢妾要如何做,太太才能把宜凌的消息告诉婢妾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这趟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三太太笑着回道,“宜凌被改名换姓送到山西大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
房贵妾闻言登时翻白了眼睛,她知道山西大营的事。听说那里不比监狱好上多少,每年都会有受不了折磨的新兵逃走或折损。逃走的士兵一旦被抓住,就会当场正法!宜凌从生下来到现在,什么苦都没有吃过,他如何能受得了军营里的生活?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