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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竹林是迷宫,罗刹等人就是迷宫里的障碍与假象,我用心画影,要走出他们的包围圈应该不难,只需依凭感受到的煞气强弱。
凝神沉心后,一些杂念全都摒弃。本身黑夜的竹林视觉就受阻,睁眼或闭眼都是一样,起初还能感觉到外在气息,渐渐周遭就只剩自己的呼吸声和脚踩地碾压丛草的声音。当一脚塌软时,画影立即中断,睁眼霎那反应还算迅速地身体向前倾。但当我趴身在地时,双脚还是陷进软泥到膝盖处,一抽就觉不对,身下的泥都是软的。
我走进了沼泽地!
野外求生最怕误入沼泽。脑中突然莫名闪过这么一句话,好似有人曾这样对我说过。到底还是吃了闭眼的亏,以为反正漆黑一片而林中又没路,就觉得闭眼睁眼无所谓,哪想这处竹林不再,已经是一大片空地,熙熙攘攘的长草扎堆而生,月光照射下来都能看到几个有水迹的浅滩。我虽还在边缘,但吃了本能反应的亏,朝着沼泽内而扑倒。所以假如我要自救,就得想办法先回转过身再把陷进软泥里的双脚给拔出来。
身体尝试一动,就又下陷了一些,无处着力,无法动弹。心念一动,骨骼节节缩进,陷在泥里的脚在缓缓出来,一咬牙用手撑住身底快速旋转身体并抓住一把长草,但这样的结果是我从腰部到脚都被淤泥淹没,只是深度没之前那么深。
完全靠双臂的力量要将自己从泥中拔出,这过程不是咬紧牙关就可以的,尤其是当感觉小腿肚被东西游缠住时,我体味到了绝望。
沼泽丛生地本身蛇就常出没,而这个峡谷更以蛇为伍,小腿上盘绕的还能是什么?心念只一瞬颓废,我就再次使力,无论如何只要还有气在就不能放弃。终于上半身引爬上了岸,我松开长草手撑地要去拉双腿,忽然心漏跳了一拍,若有所觉地抬头。
前方二十米处,一道阴沉的黑影如鬼魅般屹立那处。无需凝目就从那身影轮廓可分辨出正是我避之不及的罗刹!他到底还是找来了,而我身陷沼泽竟到这时才发觉。
沉了目,一门心思把腿从沼泽地里一点点拔出,而那踏来的脚步声犹如踩在我心尖上,凌迟着我脆弱的神经。在对方离近只剩几步时,我终于从沼泽地里脱困,脚上厚重的污泥中隐隐有东西在游缠,一发狠伸手抓起一把就朝着罗刹丢过去。
他从旁避开,淤泥啪嗒掉在地上,有滚满泥的蛇钻爬出来。他顿了顿,阴冷而问:“被蛇咬了?”我不说话,一个翻滚而进旁边草丛,与他错开的距离,随后拔腿而跑。但因脚上裹满污泥,每一脚迈出都觉沉重无比,速度也不可能快。
不用回头光只凭听觉就能判断罗刹始终跟紧在后,而他好似有意戏弄并不急着追上来抓捕我,像捕食的野兽,有意放任猎物逃跑直等筋疲力尽后再上前噬咬殆尽。
我明知自己走不出这困局,但也没有就此停下双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契机出现。而我的契机却是再次回到竹林,突然如梦中画影般四周响起沙沙声。罗刹明显步伐一顿转而疾速而来,目的明显,想即刻将我拿下。
竹林的优势就是林木繁密,左躲右闪可隔开罗刹的攻击,即使逃不开他的追捕范围,也能保持不被抓获。只是越往前就越心惊,这条路完全是我画影时走过的,甚至脑中反射出在前方五十米远处有一片空地。
我有些不懂自己这画影了,明明这里没有来过,那都只是虚幻的影像而已,何以前方竹林果真越见稀疏?还是说,我真的曾进来过,之前那都不是幻影,而我真正昏厥是在这林中时?连我自己也糊涂了,以前每次梦中画影都能分辨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过去虚幻影像,可这次我完全分不出来,那个分界点找不到。
越靠近前方目标空地,心跳就越剧烈。那处会否真的孤岛一幕情景重现?会否真的。。。。。。高城在那?后一念是我迫切渴望又不敢去想的。
当我冲入竹林空地,罗刹在后说着什么威胁的话,都飘散在风中听不见了。空地中心,一个身影横躺在地,我把眼眯成一条线也没法通过月光看清对方的样子,可心却止不住抽抽的疼。因为这蜷曲的身影,像及了那年,他孤身一人引走蛇群,最终倒在迷林空地时。
“你是谁?”
声音来自身后,罗刹在问。到这时我才发现在沉暗的漆黑角落里还有一黑影,对方几乎全都融进黑暗里了,以至于我到跟前,所有心神注意都只被地上横躺的人吸引。
对方并没有开口,却可感到空气中强烈不容忽视的气势正从那处而来。喀的一声枪上膛的声音从后传来,我惊转回头就见罗刹手持枪瞄准了黑暗处,阴寒开口:“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天都送你去见阎王。”话落就砰响而出,却听一声尖啸刺破耳膜,震得人心惶惶不安。
月光虽迷蒙,这次我却看得分明,那颗带着火星的子弹在射往暗处那瞬间,被什么大幅度的拍开,扇出一股强劲冷风。下一刻眼前一黑,巨大的阴影向这处疾射而来,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面上刺痛,但后背先被外力重撞人扑跌而倒,那团黑影擦着我头顶而过,一声闷哼自后传来。
我下意识地扭头,惊骇地发现黑影悬在空中,而罗刹却倒在地上。
是鬼还是魅?脑中直觉反射疑问,转而立刻否定,这世上哪里来的鬼魅?装神弄鬼皆是人为。目光划过地面,心中一顿,刚才那一扑撞是罗刹?他救我?
空气中异常的风向,加上悬空的黑影在浮动,我赫然领悟到那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型鸟!再回转头凝目看那暗处,黑如浓墨,什么都看不见了。明明应该大鸟上面还背了个人的,之前我在门内也听到那人语声,为何这处只有垂倒在地的高城和这只大鸟?那个人呢?
也叫阴差阳错,我为逃避罗刹追击而跑到这处,却果真碰上了高城。念刚转过心底就有个声音在反问:真的是巧合吗?
明知毫无根据,还是心有疑虑。怎会有如此巧的事?先有我梦中画影穿梭这片竹林到这空地,后反射出孤岛上情景重现的虚幻影像,哪想现在这刻果真梦境成真,真真实实地看到高城就在这里。我混乱了,分不清这是梦中梦还是现实。
如果仍是梦中画影,那这一切毫无根据,我的画影不是虚空想象,是根据周遭环境与细节而折射成的影像。竹林或许还能说因为一年前孤岛生活太过深刻,以至于将这片林子凝想成那迷林了,但这悬在空中的大鸟,我要上哪凭空画影出来?
罗刹欲起身,悬浮在空中的大鸟突然俯冲而下,翅膀一掀将他给再次挥在了地上。黑暗里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轻嘘,大鸟急转而回朝我的位置扑来,我就地一个翻滚却仍是慢了,只觉肩背一紧,人就被提了起来。但立即外力再次扑撞过来,我脱开了大鸟的掌控,刚巧摔落在了高城身侧。
心头猛地一颤,刚才隔得远只依稀闻到空气中的腥味,离得近后沉浓血气全从他身上飘散而出。几近崩溃地伸手想去翻开他身,可没等我触碰到,突然眼前一闪,等反应过来时身前已不见人影。缓慢而僵硬地扭转头,刚刚还静躺无动静的人此刻却已如利剑般对罗刹展开猛烈攻击,但只看片刻我就呼吸压抑,不是他打不过罗刹,而是他出招的方式根本不是我曾见过的那种凌厉有章的身手,是每一拳出去都带着疯狂的煞气,像在与人搏命那种。
偶尔身形闪动间他会面朝这边,血红的眸在黑暗中尤为触目惊心。《
章节目录 225。何苦?
四目终于相对,我在那双眼里看不到任何似曾熟悉的感觉,只听他嘴里轻啸而出,那本盘旋在头顶的大鸟就再度朝我俯冲而来。我却僵如化石在原地,这次听得清楚,刚才这声轻啸与之前指挥大鸟袭击我的是同一种,竟来自。。。。。。高城!
这回罗刹被他绊住,没人再将我撞开躲避大鸟的袭击,所以面门刺痛被掀翻后倒的霎那,我仍处于震惊中而没有回神。与大鸟骤然缩进了距离,月光下也看清了它的样貌,浅薄的对鸟科类生物的认知,那钩状的嘴阴狠的眼,像及了鹰。
明明鹰嘴已经朝着面门在啄下来,我的脑子却仍纠结地想着高城怎么能驱使这鸟。本该传来的疼痛并没出现,因为在鹰嘴啄下的霎那一只手盖在了我脸上,清晰地感觉到那手用力一颤,随即气息拂动,翻掌将大鸟抡开。
视角偏转,看到罗刹就附在我上方,空手格挡着大鸟攻击。我眯起眼,怔然**地看着,直到红光在后隐现,心头一沉,罗刹被突来一掌打得跌趴而下。我本能地向旁一滚,避开了他身体,但在看到高城一脚将其踹开欲再追击时,头脑一热,半起身从后抱住他腰,“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
被拖着向前几米,听到罗刹在道:“别傻了,他已经不认识你了。”
心如刀割,滴滴泣血。
我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哪怕高城亮度驱使那似鹰的大鸟袭击我,哪怕他这时顿住身形回眸垂首低看我的眼神中,除了陌生就只有杀气,我依然不愿相信他连我也都忘了。之前有过多少次,他即使记不得我了,也还能记得我的气息,所以从未有过一次真正伤我。
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几近疯狂时,还能悄悄在我耳边唤我小竹子。这是我的高城啊,他怎么可能会真把我忘了?
只是,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身体如纸片一样飘向了空中,拉远了与他的距离,我怔怔看着那双红眸仍不知发生何事,身体已经重重摔在地上,头磕着了什么硬物,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脑子一片空白,震荡的心跳、呼吸,那么大的声音,似乎终止比继续还容易。
睁眼,除了黑暗的幽空,什么都没了。
不过短短几秒,就好似有股强力在撕扯我身体里的灵魂,迫切想将之拉扯出去。沉顿一瞬,就觉什么压过来,鬼魅如罗刹的面具背后幽亮的眼中,我看见自己额头汩汩流下的血,溢了半边脸,涣散的眼神,很可怕。
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到罗刹覆在我身上,而高城站在后仰的视角里,居高临下,凌厉的掌击而来。只不过每一下都没打到我,因为都被罗刹给挡去了。
我突然泪落了满眶,垂眸,轻问:“徐江伦,何苦?”
覆在我身上的身体重重一震,不敢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闭了眼,任由泪滑落脸颊,与血融合在一起,轻到不能再轻的:“我说过我是个画者,最擅长的就是捕捉细节,而且我会画影。从你第一次出现时,有些东西就逃不过我的眼,连我自己都不信,明明看见你身亡在湖底,为何转身还能再见。可当你手持枪射击时,再不会错了,你握枪与瞄准的姿势,都是警队最标准的。”
一个人能改变外在形态、声音,却永远改变不了潜在成本能的习惯。徐江伦从警多年,他持枪的手势改不了了。没有一个罪犯会以警察的姿势来射击的。
或许真的是命运太强大了,本该命丧的三人在一年前同时淹没进深湖,却谁都没有死。之前还会觉得不敢置信,可一回想,既然我与高城能活下来,为何他徐江伦不可以?
“呵,到底瞒不过你的眼。”徐江伦浅嘲着开口,声音已然恢复他本来的音质。早已洞悉,却仍然心头一颤,四目相对里有着太多难解的情绪。明明覆在我身上的这个人,是心机深沉狡诈的贼窝之首,可在一年前亲眼目睹他倒向湖面,我也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拉。而这刻,确认出他是徐江伦后,我有一种释然和悲怒的矛盾感觉。
释然是因为他没有死,悲怒是他将一切愤恨都发泄在高城身上,将他形容畜生般关押以及折磨。想到这,我就气血翻涌,抬头一口狠狠咬下在他肩颈处。
却听他在耳边费力虚弱地说:“夏竹,这是你离我最近的时候。。。。。。”
我的牙关松了,呆呆看着高城那一下又一下捶击而下的拳,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终于,一切静止了,身上覆着的人瘫倒在了我身上,而高城也停止了击打。
孱弱的呼吸似有若无在耳畔,脑中钝钝地想:是否下一拳,就是捶在我脸上?
劲风扑面时我闭上了眼,不想再用眼睛去看已然将我遗忘而心智疯狂的高城,几乎可以感觉到凌厉的拳风虎虎而至脸颊,可等待中的疼却没出现。
沉重的呼吸来自我,也来自上方的半空中。沉默静回中,似乎气氛变了,我睁开眼的霎那,高城突的收拳站直。幽暗的月光打在他身后,使得他脸沉埋在漆黑中看不清,只看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