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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梵唱起,满天鲜花落,满天丝竹,满天天女,敬畏候于外。
……
……东方净土药师佛在两位胁侍大菩萨的拱卫下,来到高温炽烈地火鸟之旁,合什礼敬道:“请弥勒佛归位须弥山。”
易天行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把玩着手中那东西,若有所思。
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睁开双眼,眼神凌厉如电火般在药师佛面上扫过,药师佛面色不动。
“你来作佛祖?”易天行开口问道。
药师佛面上却无震惊,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易天行也笑了:“既然你不肯做,将来总是我做,那到时候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
药师佛也笑了,退后祥云之中。
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正要随佛退去,易天行却将日光菩萨唤了回来,开口又是那句话:“让你做佛祖,你做不做?”
日光菩萨与药师佛不一样,面色一凛道:“弥勒荒唐。”
易天行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让你做地藏王菩萨,你做不做?”
日光菩萨微惊,合什道:“为何是我?”
“因为我在冥间地时候很想看日出。”易天行偏着脑袋,“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游魂,想来这冥间的生灵们,不论是恶是善,总是喜欢看看太阳的。”
日光菩萨看了一眼冥间头顶那粒微弱星光,微笑浮上面庞:“南无弥勒,我今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
“别!”
易天行吼道,打断了日光菩萨最坚毅的愿念:“别再来这套伤神玩意儿了,哪天你不想做了,我去捞人来做,别做的委委屈屈的。”
……
……
一片死一般地寂静,日光菩萨领命去重修地府。重行六道轮回自然之理。
便只有无数祥云飘浮于易天行地身旁,他早已摆手让这些和尚们把那些天女散花什么的都收了起来。
佛界诸能恭聆弥勒训话。
“咳咳。”他咳了两声,做为开场白,“我随便说几句。”又摸了摸身上这件佛祖衣钵的袈裟。才发现袈裟上破了两个洞,露出自己不雅地胸部来,不由轻声异道:“谁使过抓奶龙爪手?”
旋即才明白,这上面一个洞乃是与势至菩萨宝瓶同归于尽的冰雪衲,另一个洞自然是老猴生生戳破的。想通了此节,他才又重新开始说话。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死过的人,所以知道死是什么滋味。所以我要说的是,我和如来不一样,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地想法,他玩大乘。我玩小乘。”
易天行的目光扫过诸天祥云,云中诸能皆能感觉到这目光里蕴含着的一丝威势。
“我下面说地,或许你们不爱听,也无所谓。”他淡淡说道:“佛祖是我们地老师,老师错了,咱们就别跟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句话虽然像放屁,但毕竟不是太臭。佛说轮回是苦,我且由他,佛说有生皆苦,我就不乐意听,我现在听着这四个字就烦。”
“轮回其实也没什么好苦的。”他露出满口白牙,“想我在冥间大黑山上发呆,其实发呆也是件幸福地事情亚。”
药师佛听着这话不妥,大为震惊。按今世佛祖弥勒如此说法,若轮回不为苦,那谁还去修佛去?其间隐着的意思。岂不是要将佛家的根基都毁了去?
谁知易天行此时却把两眼一闭,说了句就职宣言到此为止,便靠在鸟儿子身上沉沉睡去。
他确实累了,身累心累。
……
……
诸佛离散,留下侍者菩萨候于侧。
易天行抱着儿子在空中睡觉,闭着的双眼却有些微湿,手中不再摸娑那根佛祖留下来的指骨,轻声说道:“有生皆苦个屁,活着就是好的。”
他双指一用力,就像他师傅当年捏碎果核一般,将这牢不可摧、法力惊人的佛指舍利尽数碾成粉末。
几年后。
高阳县城忽然来了一大批建筑队,将原属古家地一大片庄圆全数铲平,铺的平青整整的,在上面种了许多草,又修了间并无隔断,大到不能再大的房屋。
这幢大房子邻江,每到暮时,便能看见万道流光如金龙轻晃。这一日,沿着江边置了个小桌,桌上摆了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但却没有人来吃。
在火锅的前方,靠着江边的草坪处,正有几个人站在那里看江水。依照高低顺序排列着,最左手边是易天行,然后是师傅大人,然后是已经快要超过老猴的小易朱,最边上是那个一直沉睡不醒的蕾蕾妈。
易天行地余光看了一眼师傅,这才发现师傅他老人家原来身材并不如何高大。
……
……
除了睡着的那个,刚才还站着的三个男人极有默契地同时蹲了下来,嘴里一人拿了一根草叼着玩。
“妈什么时候才能醒?”
“过几天吧。”
“归元寺修好没有?”
“莫杀正在处理。”
“其实俺这辈子,最佩服地就是如来。”老猴悠悠说道:“在归元寺里这五百年,想的便是出来后,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最大的敌人,料不到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把自己给玩死了。”
老猴忽然说道:“你去把那唐朝和尚接回来。”
易天行面上浮出微笑,说道:“知道了。”
……
……
片刻后,他出现在梵蒂岗前的广场上,远处的鸽子不知道为什么,都飞了过来,绕着他的身体,似乎十分喜欢他身上地气味。正在石板广场上行走的教士们却纷纷离开。
易天行找到那个屋子。推门走了进去,然后看见利果斐又在吃海鲜烧烤,不由苦笑道:“师叔,师公呢?”
利果斐苦笑道:“猜到你会来。刚才就走了,好象跑老二那里去种树去了。”
易天行挑挑眉头,想不到胆小的师公居然还怕师傅揍他,耸耸肩,问道:“师叔,你是准备回须弥山还是和我们一起去住?”
利果斐摇摇头,叹了声故土难离,然后似乎想起件事情来,说道:“你答应教皇的事情,要不要我给你回个话。”
“不用了。”易天行地目光穿过层层房屋石墙。望向教皇住的屋子,似无意间说了句:“尼采。1882,快乐的知识。”
“上帝死了?”二师叔嘴里的海蟹螯子咔嚓一声断开。
一年后教皇死,白烟升起。
……
说完这句话后,易天行就离开了欧洲,自然也不知道在东欧某个山林里发生的一件有趣事情。
血族中以智慧著称的弗拉德,此时正看着面前那个宝贝儿少年,已经快要发疯。血族本来是通过初拥来繁衍后代。生育的纯种血族,几百年也难得见到一个。而在几年前,一位族长大人,终于成功地诞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降生就显示了强大的实力,也显示了极大的怪异。
弗拉德就顺理成章,成为这血族孩子的老师,但却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教会这孩子任何血族地本领——因为对方拒绝学。
就如此时。
小血族为难地伸出身后金光闪闪的肉翼,对着面前葡萄酒杯里地鲜血。满脸不忍:“善哉善哉,这如何使得?”
藏上雪原,高峰之上。易天行负着双手,看着雪原上的那串黑点,面色温柔。
在冰雪之上,扎西喇嘛正领着自己的三个徒弟虔诚的行走着。此时风大雪大,如刀子般刮在众人的脸上,但却止不住这些虔诚人的步子,因为他们要赶去藏边某处传道。他的首徒便是曾经上过五台山地黑脸小喇嘛,此时年纪已经大了,露出沉稳的神色,面上坚毅无比。
身后却是两个可爱的小喇嘛,是几年前扎西喇嘛在湖畔拣到的。小喇嘛年纪大小,奶气未褪,腿脚自然不快,跟在师傅和大师兄身后十分辛苦,但却没有唤苦,拖着小腿踩雪而行。
落在最后面的小喇嘛长的格外漂亮,拉着前面小喇嘛的袍角,想借些力,不料却被发现了,便嘻嘻一笑,从怀里取出个物事递了过去。
被他借力的小喇嘛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接过那东西,看了两眼。
“师兄,这是师傅从北边学的法子。”
原来是两个冻柿子。
没有一丝表情地小喇嘛接过冻柿子后,和漂亮的小喇嘛一起抱着啃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等扎西喇嘛在前面招唤,这才赶去。漂亮小喇嘛讨好地递了个给大师兄,大师兄却是面色不斜视。
漂亮小喇嘛和面无表情的小喇嘛互视一眼,然后专心啃着手掌中地冻柿子,啃的吭哧吭哧的。
……
……
易天行站在雪峰之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笑的吭哧吭哧的,泪流满面,低声道:“塾傻东西,这冻柿子哪是这么吃的。”
风雪依然,人却已故。
回到高阳县,在爷爷的坟前添了一朵白花,再回到江边时,他并不意外地发现师傅不见了。
老猴本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呆下去的人物,限着亲情,陪了自己这么久已属难得。喊自己去接师公,只怕便是借此分离,免得师徒二人学那些娘们玩杨柳岸晓风残月。
“蕾蕾醒来,看不见师傅,只怕有些失望。”他微笑着说道。
小易朱耸耸肩:“又不是看不见了。”
“那倒是。”
“听说天上真武败了。”
“知道了。”
“听说玉帝要打扫门庭了。”
“不关我事。”易天行淡漠说道。
“二郎神的事儿好象有点儿麻烦,所以师公上天去看看。”
易天行笑了起来:“总算能出点儿事让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
一阵沉默后。
“爹……”
“噫?今天怎么不喊易天行?”
“爹啊……儿也有……活动筋骨的想法。”小家伙怯生生说道。
易天行看了他两眼,自嘲地摇摇头:“去吧。”
一道红光闪过,直奔天上隐月,江边再无别人,只有易天行与邹蕾蕾,还有身后那幢大房子。
……
……
某一日邹蕾蕾在他的怀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再看见了那张熟悉惫赖的脸,十分欣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回来了?”
易天行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白牙:“不是我回来了,是你回来了。”
接下来才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邹蕾蕾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睡了几年,而在自己沉睡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而叶相……一时间,女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却只是做了一个梦。”
“想明白了才知道,人生,就是一场梦。”他搂着她,认真说道:“也许俗了些,但是不假。”
许久之后。
天上一道青色剑光闪过,易天行知道那女子终于上天,出于礼貌,微笑着向那道流光挥了挥手。
看着面前不停东流的江水,易天行心中感慨,回顾过往的这些年,又想到老猴转述的他与叶相最后那次对话,再看着这件事情的结局,不免生出些疑惑来:“如果叶相不是因为我,只怕还是会老老实实地被势至菩萨杀死,而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才是大智慧?”
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女子的满头青丝,不由微笑浮上面庞,心想也许真是对的,这女子便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做场梦,等着这些事情发生好了。不论是佛祖,观音菩萨,还是自己,或许都是那种自扰之的庸人。
他指着长江的对岸,说道:“如何能到达彼岸?”
“难道要靠无上的智慧和坚忍?”
邹蕾蕾轻声说道:“或许我们就坐在这里看,看上几亿年,那彼岸便成了此岸。”
……
……
老猴走后三个月,天雷,印尼海啸,死伤无数。易天行和蕾蕾回到省城,没有住进修缮一新的归元寺,而是在湖畔小书店后面又盖了间大屋,等着师傅和鸟儿子回来……
(全文终)
第七卷 空城 后记
武当山看着并不高大,金殿前面儿那悬崖也不怎么陡峭,但是在上面的人总觉着极险。此处险恶感觉大半来自山中逼仄之感——独山不长,奈何上面房屋太多,就像一个芦苇杆上结着九千四百三十七个沉甸甸的水密桃子,总担心这芦苇杆子随时都会断掉,走在武当山上,总觉得此山随时可能倒塌。
便是因为有此观感,是以如今游客上山,往往只在金殿处逡巡少许时辰,便会面带土色匆匆下山。
奈何市场经济,道士亦要愁柴米之事,便得谋些法子将这些送金送银的恩客留在山上,至少要耗上一天,吃吃糙米饭,饮饮山中酒,买几本非法出版道经之流。
所以几相筹划,这两牟在武当掌教真人大力推动之下,山上山下又开发了些新景点。此时在山上金殿前悬崖那处,便聚集一伙闲人,听着人群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