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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报复么?”
“你以为呢?”
“……”
……
我接连的两个反问稍稍消解了祁烈的气势。他不再发问,只是冷冷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
去皮拆骨,吞吃入腹。
我扬一扬眉,不动声色地淡然回望,虽不若祁烈的气势逼人,眸中的神采却冷静而沉稳,稳稳地
守住自己的阵脚,并不给对方留下丝毫的可乘之机。
要比较沉着淡定精神意志,我从来就不曾输过祁烈。
若是小晋和雷鸣易天看到此时的我,大概要吃惊得合不拢嘴吧?他们大约想象不到,平日给他们
欺负压迫得惨兮兮的我,竟然也会有这样气势夺人的一面。
祁烈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而我的目光却宛如一泓止水。
止水无波,自不会惧怕世间的锋刃。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淡淡地重复。
“来带你回去。”祁烈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决然。
“有这个必要么?”我嗤的一笑,“小烈,我还以为你已经足够聪明,该知道我不会对你造成什
么威胁了。愿赌服输,我既然败在你的手上,就没再想过重回西秦,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追到这
里来?”
祁烈眼中的光芒一闪,仿佛有某种莫名的情绪一掠而过,面孔却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必要或不必要,我自会做出合理判断,不劳你代我妄下结论。”
我冷笑。
“是吗?这就是你的合理判断?为了一个已经落败的对手,轻车简从就跑到敌国的地盘上来,你
的胆量倒是不小!”
北燕与西秦连年交战,在各国之间要算得上一对经年宿敌。互通使节只是权宜的手段,并不代表
双方已和平共处。若北燕人知道西秦的国主就在这里,对付起他来可是决不会手软的。
祁烈傲然一笑,眼中的光芒在骄傲的笑容下越发闪亮。
“我既然敢到北燕来,当然就不怕他们对付我。”
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责备他,言语间不自觉地用上了往日教训的口吻。
“百密一疏,在所难免。就算你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不该把自己当成筹码。如此冲动轻率,肆意
而为,怎么配当一个杰出的君主?为一点小事轻身犯险,更只能证明你的任性!”
祁烈扫了我一眼,居然没给我骂得动气。
“值得的。”他微微挑眉,“没胆量冒险还能做什么事?要赢取一样珍贵的东西,总要付出等值
的赌注!”
是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宁可以身犯险也要得到的?一个如日方中的西秦还不能
让你满足吗?
我斜睨他一眼。
“你还想要得到什么?千万别说是我。一个失势流亡的落魄皇帝可没有这么高的身价!”
祁烈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抱怀,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光望着我。平静的表情下仿佛有暗潮汹涌,
却看不清隐藏着什么情绪。
我细细地研究他的表情,凝神思索。
“三王争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眼睛一亮地冲口而出,“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吧!对于西
秦,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聪明如你,又怎会轻易放过呢?”
北燕立国比西秦早,幅员比西秦广,国力更远较西秦强盛。二十年前,在北燕王拓拔光正当盛年
的时候,北燕的势力如日中天,东征西讨,所向无敌,隐隐然居于霸主地位,就连盛极一时的南
楚也要退让三分。
西秦和北燕土地接壤,紧密相邻,多年以来战火不断,一直被北燕欺压得抬不起头来,全仗着地
势险要、坚忍顽强才得以自保。虽然近些年来整军修武、国力日强,渐渐迎头赶了上来,但以各
方面的实力而论,此时仍不是北燕的对手。
西秦僻处西北,被强大的北燕困于一隅,与中原的交通往来极为不便。有这样一个强敌在侧,西
秦可说是永无宁日,连固步自守都难以安心,更别说还想逐鹿中原,争霸天下了。
祁烈自小便骄傲好强,不甘人后,自然不会没有问鼎中原的雄心和气魄。当然也就不会放松与北
燕的较量,一定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对手的弱点和机会。
而现在的三王争储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北燕军力强盛,人才辈出,三位皇子都有野心与才干,但这恰恰是北燕最大的致命伤。这三位皇
子各成一派,整个朝廷也无形中分裂为三方势力,明争暗斗始终不断。他们忙于相互倾轧,北燕
自然便无力对外扩张。皇位之争一日不了,北燕的隐患便一日不会消除。
祁烈有心,正可以从中插上一脚,把这趟浑水搅得再浑些。如果手段巧妙,找准破绽,甚至可能
挑动北燕的内乱。只要他们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自然就没工夫找西秦的麻烦啦。
祁烈双眉一挑,深黑的眼中精光闪烁,情绪不断起伏变换。过了良久才,才不置可否地望着我,
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一道嘲讽的弧线。
“啧啧啧,半年不见,你还是象以前那么精明厉害,算无遗策。看来这半年的流亡生涯并没有让
你发生多大变化。这个样子的你,一点都不象你自己说的那么毫无威胁呢!”
我一愕,唇边不觉浮起一丝苦笑。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已经放弃了西秦的所有,是决不会来跟你争什么王位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祁烈。他眼神一冷,脸部的线条骤然绷紧。
“谁又真的希罕什么王位?不过只要我想要,就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拿得到,更能凭自己的本领
坐得稳,用不着谁来拱手相让!你若是不服气,不妨出手抢抢看,看看到底谁能赢得了谁!”
“……你这样算是向我宣战么?”祁烈的怒火并不会影响我,我扬一扬眉,不动声色地淡淡道,
“在这里你可没有当时的优势,未必还能占到上风了。”
“我知道。”
祁烈扫一眼四周的环境,神色不变地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得枪一样笔直,隐隐透出无穷
的自信与骄傲。
“当日我夺你位子的时候,用的手段不尽光明,你一定觉得不服气。现在我人在北燕,只带了区
区数十人马,势单力孤,处境险恶。而你却统领着二万禁军,手握大权,令行禁止。好,就让我
们两个人,以北燕作为较量的棋局,将这些人当成手中的棋子,来各凭本领地一决胜负吧!输的
人也好心甘情愿地低头认输,免得你总认为我占了你便宜。”
我心里一震,眼睛紧紧地凝视着祁烈,一时竟忘了移开视线。
祁烈从小就是个骄傲的孩子,聪明、倔强、自信、骄傲,甚至有一点轻微的冷峻。我亲眼看着他
从小长大,却从未见过他象此刻这样的卓然不群、光芒四射,全身上下充满了睥睨群雄的豪气。
他是真真正正地成长为一个王者了。
再不是那个依恋我信赖我,亲昵地紧紧粘住我,把我当成师长一样崇拜的孩子……
小时候他曾经是那样的顽皮,爱撒娇会耍赖,让我时时头痛不已。我一直盼着他快快长大,长成
为一个有担当有胆识有气概的男子汉。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他甚至比我所期待的还要出色,却成
了与我针锋相对的敌人。
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我微笑。久经训练的机械笑容,一样完美得无懈可击。心里却泛起隐隐苦涩。
小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紧追不放,更不明白你眼
中若有若无的恨意是从何而来……
我做过什么事情,竟让你对我心生怨恨?不管怎么说,被背叛的人是我,被伤害的人是我,该怨
恨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我啊!
心中情绪激荡,乱作一团。再开口时我却成功地保持着完美的理智和冷静,语气中甚至带着轻微
的萧索和淡漠。
“对不起,可是我不想和你斗。而你也早过了跟人争强斗胜的年龄。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
,怎么得到的并不重要,再缠着我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还有什么意义?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西秦
国主,该考虑的不是意气之争而是国家的兴衰。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北燕。你最需要做的事,
应该是和他们较量吧!”
祁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我说完,乌黑的眼睛向我一望,抿唇道:
“你错了。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我还始终没有得到。”
是吗?我扬眉看着他,等他说出是什么。
他沉默良久,却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第五章
祁烈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
无论是计划还是心情,无一不乱。
他远在西秦的时候我或许还可以努力忘掉他。但是他现在就在京城,与我近在咫尺,想把他丢到
一边当他不存在,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又想喝酒了。
而且不想面对易天关切的眼神和雷鸣明朗的笑脸。
害怕他们会问起祁烈。我没办法回答。因为不愿意欺骗朋友,而又不能说真话。老跟他们保持沉
默也不是办法。
有烦恼的时候总会产生喝酒的欲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世上那么多酒鬼。再这样下去,迟早我也
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祁烈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前脚离开,我后脚就从后门溜出了禁军大营。当然没有忘记抱上
一只酒坛。
不知道是什么酒。忘了看,也没打算看。竹叶青、女儿红、烧刀子,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喝到肚
子里不过是一个醉。有些人好不风雅讲究,喝不同的酒要用不同的杯子,挑不同的地方,穿不同
的衣服,挑不同的人。这样哪里还是喝酒,根本是闲着无聊找件有趣的事情来消遣。
走在路上的时候没想过去哪儿。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却到了上次跟拓拔弘喝酒的地方。
看到那片熟悉的草地时我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苦笑,也就懒得再去别处。那次以后我一直避开这
个地方。但是今天,算了……由他去!
就地靠着那棵大树坐下,轻轻抚摸怀里的酒坛,没有打开。粗瓷的酒坛冰冷坚硬,触手并不光滑
,线条却干净流畅。厚厚的封泥上盖着一个朴拙的印章。浓郁的酒香透过封泥沁出来,久久不散
。
果然是好酒。不用喝也可以醉了。一个人喝酒实在是闷,但是……我又想等谁来陪?
……
“既然已经来了,就出来吧。”我对着树林淡淡地说。
心情不好并不代表没有警觉心,何况跟在后面的人又没刻意隐藏形迹。
林中的人应声而出,静静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态度自然而稔熟,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我用手支着头,漠然地问:
“你已经走了,为什么又来?”
“……”
“有必要亲自出马对付我吗?我早已今非昔比,不值得你花这么大力气了。”
“……”
“其实你这会儿只要出手我就输定了。就这样了结不是很好?也省得你老放不下这件事。”
“……”
说了半天,听不到任何回音。
我侧侧头,狐疑地瞟了祁烈一眼。他一路跟了我半个时辰,不会是为了听我自说自话吧?
我好象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
沉默……暗夜中有风吹过……
“哥哥……”祁烈突然轻轻地说,声音低沉暗哑,第一次没有带着敌意和怨恨。
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转头回望。祁烈不知何时把脸上的面具摘掉了,露出我熟悉的俊美轮廓
。他的五官仍精致清朗一如当日,却减了几分少年的青涩,添了几分冷冽的锐利。在朦胧如水的
月光下,雕刻般优美的线条再不如往日般刚硬冷峻,平静的表情中隐隐透出几分柔和味道。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是真的一直在想你……”
低低暗暗的声音,轻轻淡淡的语气,象是不经意地随口道来,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出,就随着夜风
悠悠地飘散了。
……
我闭上眼,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我信……”
不是因为你此刻的神情,也不是因为你怅然的口气,而是因为……
二十几年的兄弟,二十几年的感情,就算已全部转化为恨意,也该是相当浓烈的吧?曾经亲密如
斯,再绝决的对立也割不断彼此间千丝万缕的纠葛联系。正如我曾在多少次不经意间蓦然地想起
他,祁烈又怎么可能在心里把我抹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不过,那并不影响你出手对付我,是么?”
如果他会因为这个就对我心慈手软,那也不是我所认识的祁烈了。
“你呢?”祁烈哑然一笑,与我一望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挑战的人始终是你,应战的人一直是我。既然你坚持不肯放手地苦苦相逼,我就算再无能,也
不能任人鱼肉吧?”
我也有我的尊严与骄傲,岂肯容人随意摆布?祁烈既然下了战书,又不容拒绝地直逼到我眼前,
要把我当成北燕之行的胜利品,我又怎能不使出一点自保的手段?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祁烈取过我怀中的酒坛,在手里轻抛着掂了掂,打量着封泥上
印出的字样。
“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