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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的攀爬架,儿童书和艰深著作并列杂陈。两个婴儿从他背上蹦下来,飞快地爬上攀爬架,从天花板上向下窥视两个大人。舍坎纳把书籍杂志从攀爬架下层踏板上推开,挥手请昂纳白坐下。他好像没打算改变话题,真是万幸。
“这我知道。但你还没看过我的报告。”
“在我手里,维多利亚交给我了。可我没时间看。”
“你应该看看!”绝密文件送给他,这个人居然没时间看—他还是一手发动这些事的人哩。“瞧,舍坎纳,我这就告诉你,成不了。从理论上说,原子能可以满足我们的一切要求。可实际上—嗯,我们弄出了一批很厉害的有毒物质。跟普通放射性射线很相似,但能巨量释放。做到这一点很容易。还制造出了一种铀的同位素,这东西极难分解。不过我觉得,只要能让它产生裂变,我们就有了一种威力惊人的炸弹:我可以给你你所需要的、能让整个城市暖暖和和度过暗黑期的能量,不过却是在不到一秒钟内完全爆发!
“太好了!这是个非常好的开头。”
“非常好的开头之后就没有了。研究炸弹的那帮家伙已经接管了我手下的三个实验室。问题是,我们现在是和平时期呀。这种技术会逐步泄露出去,首先进人矿山开采领域,然后就会泄露到 国外。如果金德雷和咱们的老对手邀弗国弄到了这东西,想想看,会有什么后果?天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人。”
昂德希尔那一身百毒不侵的漫不经心的甲宵好像终于被刺穿了。“……是啊,很可怕。你的报告我没读过,但维多利亚经常到这儿来。技术可以给我们带来奇迹,也能造成巨大的危险,不能只要前一半,不要后一半。但如果不研究这个方面,我们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这一点我仍旧坚信不疑。你只看到了后一半。你瞧,我知道维多利亚还可以给你更多经费,协和情报局这方面的信用一向不错。他们可以一连十年大把扔钱不要收获。我们可以给你更多的实验室,不管你要什么……”
“舍坎纳,你听说过‘研究曲线’吗?
“这个嘛……”他当然听说过。
“就说眼下,如果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我可以给你弄出一台城市供暖设备,也许可以。但每隔几年它就会出一次重大故障,就算它能‘正常’运行,它释放出的东西—比如说超高热蒸汽—也会具有极强的放射性。进人暗黑期不到十年,你的城市居民就会统统死掉。研究进行到一定阶段以后就会停滞下来,到了这个时期,朝里头扔钱扔人用处不大。这就是‘研究曲线’。”
舍坎纳没有马上回答。昂纳白有一种感觉,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天花板,放到了他的两个孩子身上。这个房间真是个奇怪的大杂烩:财富、天才特有的混乱(还是过去的昂德希尔的老样子),加上新出现的父亲身份。地板上没被书堆和小玩意儿遮住的地方露出豪华的长毛绒地毯,墙饰是那种昂贵得惊人的幻视风格。石英窗户高齐天花板,锻铁窗格里飘进孩类植物的芬芳。昂德希尔的书桌旁、书架边都有电灯,现在已经关上了。房间里只有窗外射来的阳光,被外面的植物一衬,微微有些发绿。这种光线,读读旁边书籍的大标题倒也够了。书籍种类五花八门,有心理学、数学、电子学,还有几本天文学教材,一大堆儿童故事书。书擦成一堆一堆的,之间的空处散放着玩具、仪器。玩具到底是孩子的还是昂德希尔自己的?有些还真分不出来。有些小玩意儿看上去像旅游纪念品,可能是维多利亚从她任职的各部队驻地搜集来的:一只逛弗国肢腿拭抹器、海岛花环上摘下来的一朵干花,角落里……老天爷,好像是一枚马克七型炮射火箭。填装高爆炸药的战斗部已经拆除,代之以一个模拟弹头。
昂德希尔总算开口了。“你说得对,光是钱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花时间,先造机器,再用它制造更精密的机器,如此循环往复一步步走下去。但我们还有二十五年左右,还有时间。将军告诉我,你很擅长管理大型科研项目。”
昂纳白只觉得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在大战中获得过不少勋章,但那些勋章加在一起都没让他如此自豪。如果不是史密斯和昂德希尔,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才。昂纳白小心地控制住自己,别让对方发现自己多么在意他们的赞誉。他哼了一声,道:“谢谢。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光靠金钱和我的才能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你想在不到二十五年时间里弄出点眉目,我还需要点儿别的东西。”
“尽管说,需要什么?”
“你,该死的!需要你的洞察力!你这个混蛋,提出这个项目的第一年,你就溜到普林塞顿这儿躲了起来,鬼知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名堂。”
“噢……伦克,我很抱歉,可我已经对原子能这方面不太感兴趣了。”
昂纳白认识昂德希尔已经很多年了,应该不会对这种话大惊小怪。可他仍然有一种猛嚼自己的进食肢的冲动。这一位,在某个领域里干一阵子,没等别人知道这个领域的存在,他已经不感兴趣了,甩手不干了。如果此人仅仅是个怪物,那还罢了。可他偏偏是个离不得的天才。有时候,昂纳白真恨不得亲手宰了这个东西。
“是的,”昂德希尔继续道,“你需要更多有才华的人。知道吗?我在干的正是这方面的工作。等会儿我会带你看看。现在只说一点,”他接着说下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是火上浇油,“我有一种直觉,跟其他方面的难题相比,原子能可能只是个相对而言比较简单的小麻烦。”
“比、如、说、什、么?”
舍坎纳笑道:“比如说抚养孩子。”他一指墙上的古董钟,“其他小孩子很快就会来了,也许应该趁他们没到时先带你参观参观我这个研究所。”他从栖架上站起身来,开始像别的父母那样傻里傻气地冲着两个婴儿挥手,“下来,下来。娜普莎,别碰那具钟!太晚了,婴儿从屋顶出溜下来,在空中一跃,蹦到古董钟上,再滑到地面,“我这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总担心哪天什么东西倒下来砸着孩子。”两个小东西蹦蹦跳跳穿过房间,蹦进父亲的背毛中。两个孩子只有一丁点儿大,比林妖大不了多少。
昂德希尔的这个“研究所”把国王学院的一部分也圈了进来。这座山顶巨宅里有不少教室,都位于宅第靠外的部分。教育费用大多数不由政府负担—昂德希尔本人是这么说的。绝大多数研究项日都是私营课题,经费由对昂德希尔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私营公司承担。“本来可以撬国王学院的墙角,把他们最优秀的人才全招过来。但我们跟学院有协议。他们的人继续在学院教书、做课题,剩下的时间才上这儿来。我们则会返还学院一笔费用。只要到了这儿,就得做出成果。只有成果才算数。”
“不分班级?”
舍坎纳耸耸肩,两只小家伙被颠得沿着他的后背上上下下,出兴奋的“咪咪”声,估计意思是“再来一次,爸爸”。
“嗯,也算有班级吧。主要是想让不同专业的人混在一起,互相启发。这儿的学生要冒点风险,因为我们没有划分明确的结构,比较乱。有些学生学得很好,但头脑稍差的就适应不了这种方式。”
教室里大多有两三个人站在黑板前,下面一排排栖架上聚着一簇人,专心注视着黑板。很难判断哪些是教授,哪些是学生。有时候,伦克纳连他们在研讨哪个专业都弄不清楚。两人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住脚步,里面一个这个世代的年轻人正在宣讲什么,下面的听众岁数比他大得多。从黑板上的符号公式来看,既像天体运行规律,又像电磁学。舍坎纳面带笑容,朝里面的人挥挥手。“你还记得我们在暗黑期看到的天上的闪光吗?我这儿有个人认为,那种闪光可能是太空中的物体造成的,是一种极其黑暗的东西。”
“我们看到的时候,那些闪光一点儿都不暗。”
“是啊。也许它们跟新日出有某种联系。我自己也对这种看法有点疑问。杰伯特不大懂天体运行方面的学问,但他却是电磁方面的专家。他正在研制一种无线电设备,可以发出波长只有几英寸的射线。”
“啊?听上去不像无线电,更像超远红外射线。”
“是一种我们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不过很有意思。他希望用这种设备搜索他所谓的太空火箭,它的回波可以定位远处的物体。”
两人沿着走廊走下去。他发现昂德希尔突然不作声了,不用问,这是给他时间好好思索那种短波玩意儿。伦克纳·昂纳白是个很实际的人,恐怕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成了史密斯将军实现她那些异想天开项目所不可或缺的人。但就算是他,也照样会被那些特别惊人的想法震住。波长这么短的射束是怎么回事,他只有一点最模糊的知识,只知道这种射束具有极强的定向性。但搜索距离越远,它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大。要想用这种装置搜索空间目标,它必须先在地面证实自己的用处才行。唔,不管这个杰伯特如何打算,这东西在军事上倒真的大有用处……‘有人造出了频率这么高的发射装置吗?”
他的兴趣肯定流露出来了,因为昂德希尔笑得越来越开心了。“是的,这是杰伯特的天才发明,他称之为腔振器。我在房顶上竖了一根天线,样子不太像无线电发射塔,更像个天文望远镜。维多利亚在陆战指挥部那边的西岭上设了一排中继站。通过这个装置,我可以跟她对话,跟电话一样方便可靠。我这儿有一个班正在搞密码研究,我用它来测试他们的成绩。你瞧着吧,我们会研究出你能想像出来的最可靠、保密性最强的高频无线通讯技术。”
哪怕杰伯特的观星计划成不了,你照样有收获。舍坎纳·昂德希尔的狂热劲儿跟过去一模一样。昂纳白渐渐有点明白他正在研究什么了,以及对方为什么不肯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而开发原子能。“你真的以为你这所学校能造就出陆战指挥部所需要的天才人物?”
“天才是容易找到的—我的想法是培养我们发现的天才,让他们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创造性。我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过得这么有意思。你知道,伦克,天才必须灵活。真正的创造性一定会有某种游戏的劲头,从一个念头跳到另一个念头,不能被僵硬的计划、要求拖住。当然,你最后到手的成果跟你最初的想法很可能不是一回事。我认为,从这个世代起,发明创造将成为需求之母,而不是相反。”
这话舍坎纳说说倒是轻松,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工程手段将科研成果转化为现实产品的又不是他。两人来到一间空教室,昂纳白瞅了一眼黑板,又是满板天书。“还记得陆战指挥部用来计算弹道的那种齿轮式计算器吗?我们现在正用真空电子管和磁心制造那种设备,运算速度比齿轮式的快一百万倍。还可以直接输人一个个数字串,不用先把它们转化成标尺设定。你手下的物理学家们准会喜欢这种机器。”他笑道,“你瞧,伦克,这些发明的专利权属于提供经费的赞助商。除了这惟一一个不利之处,你和维多利亚手里马上就会有大把大把的玩具,足够你们开心的了……”
他们走上一段长长的螺旋式楼梯。楼梯通向接近山顶的一个露天院落。普林塞顿附近还有一些山峰比这儿更高,但这里的景色已经够壮观的了。虽然现在下着蒙蒙细雨,仍然令人心怀一畅。昂纳白望见一架三引擎飞机正朝下面的机场徐徐降落。山谷那一面到处是新开采的花岗石、新铺就的沥青。昂纳白跟干那项工程的公司很熟,他们对这儿的流言坚信不疑,即,到下一个暗黑期时,这里会研究出一种强大的能源,将大大延伸蜘蛛人的生活,能够在暗黑期正常生活。真要那样的话,普林塞顿会是什么样子?一座城市,坐落在暗夜星空下,无边的真空中—但却没有陷人沉睡,它的渊数里空无一人。最大的危险将发生在渐暗期。到了那时,人们必须作出决定:是储备物质,像过去一样度过暗黑期,还是把赌注押在伦克纳·昂纳白手下的工程师们身上,看他们是不是真能把他们夸下的海口变成现实。他怕的不是彻底失败,而是只取得部分成功—这才是他的噩梦。
“爸爸几爸爸!”两个五岁大小的小孩跳跳蹿蹿从后面跑进他们的视野。他们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孩,这两个已经相当大了,几乎可以算长成型了。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伦克纳尽了最大努力,尽可能不去注意上司的变态行为。毕竟,维多利亚·史密斯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