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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响起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这是什么样的运动能力啊。两仪式从这座大桥上跳了下去,用最快速度移动到正下方更为宽广的停车场。
";还真是…喜欢乱来的人啊。";
嘴角绽出了笑意。
确实被逃开了。不过,藤乃的视界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式的左手。皮夹克被扭曲的光景,确实地看到了。
首先毁掉一只手。
藤乃很清楚地意识到。
";是我…更强。";
另一方面腹部的疼痛也随之强了起来。
强忍着疼痛,藤乃走下通往地下的坡道。
一定要在此与两仪式做个了断。
停车场一片黑暗。
视界很差,难以行走。
像是走在模型街道中的感觉,让藤乃皱起了眉。的确,到处都是竖立的铁柱和堆积的建材,像高层建筑群一般。
追赶在式身后不过数分。藤乃开始后悔将这里作为战场。
能力所限,她如果不能把对方完全收入视界就无法作出回转轴。纵然明知式就藏在这众多的铁柱之中,如果无法用眼球来捕捉式的话,回转轴最多只能作到铁柱上。只是经过方才在桥上瞬间的接触,式已经看破了藤乃的能力。所以才要逃开。逃到对自己有胜算的地方来。
很明显在实战方面的能力自己比较弱,藤乃自身也很清楚。但是…
…尽管如此,还是我比较强。
看不到的话就要剥到看得到为止。
藤乃顺手将阻挡视界的铁柱扭曲。随着铁柱一根接一根地被破坏,腹部的疼痛也渐渐剧烈起来,停车场的摇动也激烈起来。
";你还真是乱来呢。";
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藤乃瞬间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式所藏身的建材堆被粉碎了。
刹那间…一条白影从阴影之中飞了出来。
";…那里!";
藤乃的双眼捕捉到了式。
身着白色和服与红色外衣的少女,伸出被血染红的左臂跑过来。
";…切……!";
微微地犹豫之后,藤乃将之扭曲。
随着啪的一声,式的左臂被折断了。
然后是颈部。当视线投向那里时…式已经抓到她的空隙了。
挥过来的短刀恍如闪电。
仿佛要在黑暗中刻下永久的印记一般,银色的一击。
式毫不犹豫地击过来的短刀,并没有命中藤乃。
式狙向颈动脉的一击,被藤乃侧身躲开了。
不,不对。这不过是单纯的偶然而已。
浅上藤乃,只不过是由于害怕左臂坏了还一脸高兴地跑过来的式而背过脸去。
";切…";
式不满地将挥空的右腕重新摆好架势。
藤乃不顾一切地凝视着式的躯体。
";…消失吧…!";
比起藤乃的叫声,式的移动更为迅速。
式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隐入了黑暗之中。比起这种运动能力来,即刻选择离脱的思考速度更为惊人。
";…这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人啊,藤乃叹息道。
她的呼吸慌乱起来,绝不是因为腹部的疼痛。
藤乃神经质地在周围的黑暗中搜寻着。式不知何时又会从其中跃出来。
藤乃用手指去抚摸颈部。……刚才的一击还是伤到了自己的颈部。四公分左右的伤口,不过没有出血。……虽然没有出血,呼吸却变得困难起来。
";明明连手臂都被折断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停下来呢。无法忍受这个疑问所带来的恐怖,藤乃自语道。
无法忘记方才的一瞬。
左臂被折断,却仍然跑过来的式的双眼。
那是何等的喜悦。就连处于绝对有利地位的我也充满紧张的状况下,那个人在享受着。
也许…对于两仪式来说,手臂被折断并不是痛苦而是快乐。
藤乃并没有对至今为止的杀人行为感到过快乐。
因为她并不想杀人。
但是,那个人是不同的。
那个人喜欢杀伐。状况愈接近极限两仪式就愈高兴。
藤乃思索着。如果说两仪式是与自己一样缺乏活着的实感的人,作为代偿行为,她在追求些什么呢。
藤乃的情形是杀人。看着与自己相同的人类死去的样子,心中便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焦躁。
已然明白痛这种感觉的藤乃,通过将痛感给予他人来共感这种感觉。支配他人的人正是自己这一个事实,才会让她产生存在的实感。
单方面地去杀人,这才是藤乃的代偿行为。
其本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发觉,这是杀人快乐症。
那么,两仪式到底是…?
";…刚才还真是拙劣啊。";
隐身在建材的阴影中,式喃喃地自语道。
在桥上被折断的左臂已经没有握力了。盘算着反正也无法使用了不如当盾牌来赌上一击,但是这一击却在藤乃比想象中还要胆小这个事实之下失败了。
式脱下外衣并将衣袖切下来。然后用一只手熟练地为左臂止血。不过只是将上臂部分紧紧缠住的那种简单止血法。
被藤乃扭断的左臂没有感觉。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正常活动了吧。
这个事实让式颤抖起来。
";太好了浅上。你是最好的…";
自己的血液急速地流失着。
意识渐渐远去的感觉。
…原本就是血气过盛的人。
放掉一些多余的血会让思考更为清晰一些…
式将神经绷紧。
浅上藤乃,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吧。
走错一步的话自己就会在瞬间死掉。
这才是快乐。能够实感到自己还活着。
对于被囚禁在过去记忆中的式来说,只有这个瞬间才是现实。
将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下所得到的感觉。
唯一能够断言这条微小的生命是自己的东西的这个瞬间。
相互地杀伐,杀伐。
连日常也模模糊糊的式,只有用这种至极单纯的方法来获得活着的实感。
如果说浅上藤乃是通过杀人来追求快乐的话。
两仪式就是通过嗜好杀人这种事情来追求实感。
两者之间,在此产生了决定性的分歧。
……藤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慌乱、强烈。仿佛在痛苦着、恐惧着。
到现在为止未曾受伤的她的呼吸,却与现在的式同样激烈。
黑暗之中,两个人的呼吸重合在一起。
心跳也好思考也好,就连生命也是一样的。
在暴风雨中摇动的桥,如同摇篮的旋律。
式第一次爱上了藤乃。
这种爱深切到不亲手去夺取那条命不行的程度。
";…其实很清楚那是没有必要的。";
在咖啡店相遇时就已经明白了。浅上藤乃的内部已经到达崩坏的边缘这个事实。
没有必要在此冒着危险解决她。
但是,所谓人生就是这样。
没有必要的东西重叠在一起,总会生出某些新的东西。
人类就是一种做着不必要的事情的生物,橙子曾经这么说过。式也是,现在对于这句话相当有同感。
就和这座桥一样。
将某种不必要作为愚妄而讥刺,将某种不必要作为艺术而称颂。说到底,其界限又在于何处呢。
境界是不确的。明明是自己所界定的,可作出决定的却是外界。这样一来从最初就不存在着境界。世界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空虚的境界。所以分别异常与正常的障壁并不存在于社会之中。
…作出障壁来的无疑是我们自己。
就好像我想从这个世间离脱一样。
就好像干也并不认为我是异常的一样。
还有,就好像浅上藤乃拼命地向死倾斜一样。
这种意义之上,式与藤乃相互融合着。她们是极其相似的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容不下两个相同的存在。
";…来吧。我已经看穿你的戏法了。";
摇了摇由于失血而显得苍白…同时也清醒起来的头,式站起身来。
右手用力握住短刀。
如果藤乃不肯自行退出境界的话,那就将之消去直至不留痕迹。
式缓缓地出现了。
藤乃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式竟然会出现在这种迎向自己的正面,又有着相当的距离的地方。
藤乃本人并没有发觉。她现在的体温已然超过三十九度了。腹部的疼痛是由某种病状引起的这个事实,直到最后也没有发觉。
";……果然。你是不正常的。";
对于藤乃只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凝视着式,并扭曲。
视界摇曳起来。被作在式的头部与足部的轴向相反的方向回转…式的肉体像抹布一样开始扭曲。
理应是,扭曲了。
式垂下的左臂仍然滴着血,只是用右手上的短刀轻轻一挥就将藤乃的歪曲无效化了。
不,是杀了。
";……没有形体的东西是很难看到的。不过你乱用得太过了。因此也终于让我看到了。你的能力是绿色和红色的螺旋啊。
说真的…确实是相当的,绮丽。";
藤乃并不明白式所说的话中的意义。
能够理解的,只是自己毫无疑问会被式杀死的事实。
藤乃不断地重复着。
扭曲吧、扭曲吧、扭曲吧、扭曲吧。但是这个眼神在式的短刀的一挥之下便消失了。
藤乃腹部的痛,似乎已然超过了临界点。
";你…是什么人。";
对于藤乃的畏惧,式以无比深邃的眼神回应道。
";世间万物莫不有其破绽。不仅是人类,空气也好意志也好,就连时间也是。存在着开始的话也必然会存在着结束。我的眼睛呢,能够看到万物的死。和你一样是特别的。";
一直让藤乃感觉到不吉的黑色眼瞳,现在正凝视着她。
";所以说…只要是活着的对手,纵然是神也杀给你看。";
式奔跑起来。
如同行走一般地优雅。
靠近藤乃然后将她推倒。然后如同压上去一般按住了她。
面对着触手可及的死,藤乃的喉咙颤抖着。
";要把我…杀死吗?";
式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杀死我?我只是将伤口的疼痛给杀死而已。";
式,笑起来。
";那是谎言。要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在笑呢。那个时候也是,现在也是,为什么会显得那么高兴呢?";
藤乃无言以对。
静静地,她用手去抚摸自己的嘴角。
…那是。
无需任何比喻的,扭曲的笑容。
";……";
就连没有感觉的自己也明白。
我,确实在笑着。
最初的杀人之后。映在血泊之中的自己是何种表情呢。
第二次杀人之后。映在血泊之中的自己是何种表情呢。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总是在焦躁着。
杀人的时候,总是在焦躁着。
那个感情…就是愉悦吗。
就连被凌辱也没有任何感觉的我,在杀人的时候感觉到了快乐…?
";到底,你是快乐的。对于伤害别人这种事情喜欢得无以复加。所以这个疼痛永远也无法消失。";
因为如果消失的话,就不再有杀人的理由了。
伤会永远地痛下去。比起任何人来都要自私。
";…那就是…答案吗?";
藤乃自语着。
那样的事情,不想去承认。
这样的事情,不想去思考。
因为,我与你是不同的…
";我说过吧。我和你是极其相似的同伴。";
式的短刀动起来。
藤乃像要化成灰一般叫了起来。
全部都,给我扭曲吧。
停车场剧烈地震动起来。
藤乃的脑海中浮现出漂浮在暴风雨之夜之上的海峡的全景。
强忍着几乎要将脑融化般的灼热。
藤乃在桥的入口与出口之上作出了回转轴…
…将之扭曲。
◇
喀嚓。
如同落雷一般的轰鸣响起。
钢筋发出承受不住负荷的声音。
桥面向一侧倾斜,各处的天花板纷纷塌陷。
浅上藤乃呆呆地凝视着一幢建筑的崩坏。
刚才还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突然地被卷入世界的倾斜之中落到了外面。
外面是暴风。下面是海。……如果没有抓到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的话就没救了。
藤乃命令着痛苦得无法呼吸的身体。
继续待在这里会落下去的。所以不离开不行。
强拖着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身体离开了停车场。
商业街受到的损害相对较小。
正方形的道路,现在已经变成了菱形。
藤乃向前走着,想要向前走,却倒下了。
无法呼吸。
脚无法动弹。
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
有的只是,对…只是身体中的剧烈疼痛。
她第一次想到了死。
因为非常地痛。
这样的痛无法忍耐。如果要带着这样的痛活下去,还不如死掉轻松。
";…呜。";
俯卧在地面上,藤乃吐出一口血来。
就这么倒在地上,意识模糊起来。
渐渐变为白色的视界中,只有流淌在地上的自己的血十分鲜明。
红色的血…红色的景色。
如同夕阳一般在燃烧…一直一直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