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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泰道:“他堀起江湖只有二十年,但年龄已六十以上,据兄弟推想,此人决非中年
以后才成名的。”
祝文辉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说……”
张其泰道:“兄弟办了二十几年的案子,根据办案的眼光看,中州一君在二十年以前,
应该早巳成名,他之所以易姓换名,不敢使用真名实姓,可能是犯了大罪,被官家海捕公文
缉拿的重犯,不得不另起炉灶,以中州一君的名义,重出江湖……”
祝文辉佩服的道:“总捕头这一推断,完全正确,可能就是如此。”
正说之间,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张其泰抬头问道:“大海,有什么事么?”
门口人影一闪,冯大海已经跨了进来,说道:“属下正有事要向总座报告。”
祝文辉心头不觉又对张其泰大感佩服,暗道:“他果然不愧办了二十年案子的老手,听
到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张其泰哦了一声,道:“那一定很重要了!”
“是的。”冯大海朝祝文辉、桑飞燕二人点头作了招呼,才道:“回总座,方才王长林
赶回来报告,中州一君等人,已经离去。”
张其泰一怔问道:“中州一君去了哪里?”
冯大海道:“王长林说,他不知道,他扮作樵夫,只在山下守候大概从中午之后,就不
曾再看到有人进出,直到上灯时光,上盘寺也不见灯火,他悄悄上去,上盘寺已经连鬼影子
也没有一个了。”
张其泰道:“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冯大海道:“咱们派去的人,还有三个没有回来。”
张其泰道:“两名倭国人,可曾下山来了?”
冯大海道:“没有,属下问过王长林,那两个矮人好像跟着中州一君走了。”
张其泰一拍巴掌,说道:“他们互相勾结,必有阴谋。”
随着话声,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少镖头、桑姑娘请坐,兄弟必须立时赶回去,派人
追查中州一君的下落,此人不能等闲视之。”
祝文辉起身道:“总捕头只管请便。”
张其泰略一抱拳,举步朝室外走去。
冯大海朝二人点点头,紧随着张其泰的身后而去。
秦少卿、杨少华、路少朋也赶回京里来了。
杨少华曾说,有个约会,急须回京,因此,他一路上好像有着心事。
路少朋也好像有着心事一般,这一路上总是情绪不安似的。
他们落脚在西牌楼来顺客栈,大家因昨晚一夜未曾睡觉,晚餐之后,很早就回房休息。
二更时分,奉少卿的窗前,起了极轻的剥落弹指之声。
秦少卿为人机警,自然很快就惊觉了,低声喝道:“什么人?”窗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
音,说道:“是老婆子我。”
“卖花婆!”秦少卿心念闪电一动,急急披衣下床,问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老妇人隔着窗子笑道:“你两个义弟都走了,你这做大哥的,还在高卧!”
案少卿悚然一惊,问道:“晚辈两个兄弟,去了哪里?老前辈是否知道?”
老妇人低笑道:“杨少爷是为了要报杀父之仇,找上西山去了。”
秦少卿道:“老前辈,西山什么地方?”
老妇人道:“西山白云庵。”
秦少卿急忙开出门去,朝右首两个房间推门一看,房中被褥折叠整齐,两位义弟果然都
不在房内,心中暗暗叫了声:“惭愧!
要不是卖花婆老前辈把自己叫醒,自己还一无所知呢!
当下那还怠慢,回身掩起房门,双足顿处,一道人影箭一般破空掠起,施展轻功,朝西
山赶去。
夜幕低垂,山影朦胧。
西山古柏万本,枝叶参天,白天尚有阴森之感,夜晚更见黝深!
白云庵安祥的座落在山麓之间,此刻就像躲在古木丛中一般,深藏不露。
二更方过,一道人影从山前奔驰而来,到得庵前,略一住足,抬头看看门上匾额,轻轻
舒了口气道:“到了。”
一手摸摸剑柄,正待纵身跃起,突听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夜闯白云庵,
还不给我站住?”
到白云底赴约来的,正是杨少华。
那是三个月前,杨少华两次到奸相和坤府行刺,都被一个蒙面女子自称奉师傅之谕,阻
止他进入和坤宅第。
第二次两人相约比剑,以二十招为限,结果杨少华打到十七招上,自知无法胜过蒙面女
子(当时他自己也蒙着脸),就留下三剑,声言三个月后再比。
那蒙面女子说出:“你只要捎个信到白云庵就好。”
这句话,就证明她住在白云庵,杨少华自然要找到白云庵来了。
闲言表过,却说杨少华回头看去,只见发话的是三个青衣劲装汉子,此时手握单刀,已
经品字形围了上来。这三人都是体格魁梧的彪形大汉,但只要看他们奔来的身形,一眼就可
以看出他们虽然练过几年武功,身手并不高明。
杨少华哪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傲然一笑道:“三位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汉子喝道:“咱们正在问你,你深更半夜,是做什么来的?”
正说之间,只听庵右传来几声吆喝,接着又有三条人影,飞一般的赶来!
当先一个大喝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先把他拿下了再说。”
杨少华看这六人一眼,是几个粗人,他不愿和他们哆嗦,何况自己光明正大的赴约而来,
并不想偷偷摸摸的进去,这就笑道:“在下三个月前,曾和一位蒙面姑娘有约,到白云庵前
来赴约来的。”
那六个青衣男子,正是天佑镖局的趟子手,跟随祝文辉进京来的,后来铁翅雕陆福葆遇
害,停柩白云底,祝文辉要他们留在白云庵右侧三间小屋之中,保护陆夫人母女。
只听其中一人道:“你说的蒙面姑娘,姓甚名谁?”
杨少华道:“那位姑娘只说要在下到白云庵找她,在下并不知道她姓名。”
第二个趟子手道:“这小子满口胡言,说的话,无根无据,这不是和咱们胡扯?哪有连
人家姓名都不知道就来赴约的?”
第三个接口喝道:“这小子来路不明,咱们先把他拿下了再说。”第四个喝道:“小子,
你自己估量估量,还要咱们动手么?”
六个趟子手仗着人多势众,跟着起哄,一齐朝杨少华逼了过来。
杨少华脸色一沉,哼道:“诸位如是白云庵的人,就进去给在下报个口信,如果不是白
云庵的人,最好给在下退开去。”
只听一个汉子喝道:“咱们用不着和他多说!”
六个人单刀一抡,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杨少华剑眉一挑,冷然道:“在下不想伤人,诸位最好不要惹怒了在下,自讨没趣。”
不知那一名趟子手口中喝了声:“并肩子,上!”
人影闪动,六个人同时单刀竖胸,突然围着杨少华游走起来。
这自然是表示他们即将出手,游走,只是选择他们出手最有利的时机和角度。
杨少华自然不会把他们区区六人放在眼里,卓然站在他们之间,冷笑一声道:“白云庵
门下,原来只是些以多为胜,不明事理的人,在下再警告你们一声,在下赴约而来,不想出
手伤人,但诸位之中,只要谁先出手,在下就要他先躺下来。”
就在他话声甫落,游走中的六名趟子手,其中两个转到杨少华身后,跟着他大言炎炎,
毫无半点戒备,以为机不可失,左首一个口中大喝一声,“小子少卖狂!”
掉转手中单刀,以刀背朝杨少华背上敲落。
他不用刀砍,还是局主平日再三谙诫,不可出手伤人,算是手下留的情,但这一下,真
要给他刀背敲上,可也够受的了。
右首一个也不怠慢,暴喝一声:“躺下!”
身形突然一矮,右足横扫,一记“扫膛腿”,疾发而出。
这两人配合佳妙,居然使的相当凌厉!
杨少华站着没动,只是左手朝后反抄,一下接住了刀背,随手朝前带出。这一手使的极
快,那使刀汉子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单刀已经脱手,一个人就像被人牵着鼻子一般,登登
的朝前冲出去了七八步,上身朝前一扑,跌了个狗吃粪。
右首汉子“扫膛腿”堪堪扫出,就像扫在铁柱上,痛得腿骨如折,口中“哎唷”一声,
一团人影跟着横跌出去。
大家只不过眨了下眼睛,两名趟子手已经躺在地上!
这下直把其余四人,看得面面相觑,手中虽然握着单刀,一时谁也不敢妄动。
杨少华把接来的单刀,往地上一掷,冷声道:“你们还不进去通告?就说杨少华赴约而
来,要找‘贝叶玉牒’的主人说话。”
突听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叱道:“你是什么人,敢到白云庵来撒野!”
随着这声娇喝,墙头上人影闪动,就像小鸟一般,轻捷的飞落面前!
杨少华没有后退,只是静静的朝她看去。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她虽然穿着一身黑色衣,但她有一头乌黑的秀
发,结着一条长长的发辫,拖在身后,飞身落地之时,发辫就像孔雀拖着的尾巴,轻轻的朝
上扬起。
十四五岁年纪,却有着纤长的身材,略带稚气的脸上,有一双滚圆而黑白分明的眼睛,
红菱似的小嘴,模样很俏。
尤其她此刻紧绷着脸,气鼓鼓的,好像在生谁的气一般!
杨少华朝她微微一笑道:“在下杨少华,是找一位蒙面姑娘赴约来的,那位姑娘手中曾
持着‘贝叶玉牒’,说是白云庵的人,姑娘可否请她出来?”
那小尼姑被他看的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嘟嘟嘴道:“谁和你笑?”
接着轻哼一声道:“哼,我师姐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杨少华心中想着:原来那蒙面姑娘是她师姐,是了,她师姐当日原是奉师傅之命行事,
可见阻挠着自己诛杀和坤,是她师傅的主意,如今蒙面姑娘既然不在,自己找她师傅也是一
样。
心念转动,这就拱拱手道:“在下想见见令师,请姑娘替在下通报一声。”那小尼姑竖
眉瞪眼,口中又是一声轻哼,说道:“我师傅不见外客,你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好了。”
杨少华说道: “令师是不是‘贝叶玉牒’的主人,如果是,在下非见不可。”
小尼姑气道:“我说不见就是不见。”
杨少华不由自主的摸摸剑柄,这一瞬间,他一双俊目之中,寒光暴射,冷冷的道:“小
姑娘,在下不和你一般见识,快进去叫你师傅出来。”
他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脸上隐现杀气。
那小尼姑平日连师傅都很少责骂她,给他这么大声一哼,不由的眼圈一红,嘟嘟嘴,哼
道:“你神气什么?有本事只管使出来,过了我这一关,你才有资格见我师傅。”
杨少华发出龙吟般的一声敞笑,突然右腕一抬,森寒的青芒,就像天空闪了一闪,长剑
已经归鞘。笑声一落,冷峻的一指山门,哼道:“你不妨过去看看,是不是我的对手?”
他站立的地方,距离山门,至少还有七八尺远。小尼姑根本没看清杨少华出剑,当然更
不会看清他剑劈了什么?
他指的好像是山门,她也极自然的回头朝山门看去。
两扇黑漆山门,不是好好的阖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小尼姑嘟嘟嘴,正待开口!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低沉的佛号,传了出来:“阿弥陀佛?小施主好快的剑法,小庵两
扇山门何辜?小施主要把它劈得如此四分五裂!”
话声中,但听一阵木板倒坍之声,连续响起!中间两扇高大的黑漆山门,就像被人用利
斧劈碎,变成了一堆无用的木块。
两扇高大山门,就在方才的寒光一闪中,就会被劈得如此支离破碎,这是无法令人相信
的事。小尼姑睁大一双俏目,流露出惊奇的神色,这简直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但毕竟在她
的眼前发生了!
她本已有些胆怯,但此刻听到了师傅的声音,胆气骤然一壮,哼道:“好个恶贼,你居
然敢劈碎白云庵的山门,你大概不要命了!”
锵!她随着喝叱,翻腕掣出剑来。
“徒儿不得出口伤人,你退下来。”
但见从两扇劈落的山门中,缓步走出一个头戴尼帽的缁衣老尼来。
那老尼貌相清癯,看去已有七十开外,脸色红润,双目开阔之间,神光湛然,一望而知
不是常人。
那小尼姑看到老尼,立即叫了声:“师傅……”
缁衣老尼道:“徒儿不准多言,把剑收起来。”
小尼不敢违拗,口中应了声“是”,依言收起了长剑。
缁衣老尼一手拨着一十八颗檀香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