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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海吃了一惊,正想从隐身出站起,却被天玄剑一把按住了,示意不可出声。
茅舍两侧,掠出三个青影,全是青劲装背了剑的武林人。一个灰发挽结,一个白发挽了
一个道士髻,一个光头,额顶有戒疤。虽则他们全穿了青劲装,但从他们的头上,可看出一
俗、一僧、一道。
三人距六指琴魔身后两丈左右便站住了。
六指琴魔方泰然振衣站起,从容转身。
中海与他们相距不足七丈,在草丛的空隙中全神向众人打量。
六指琴魔身形修长,像貌清瞿,一双老眼依然明亮,三绺白髯拂胸,站在那儿显然有出
尘之概,仙风道骨,不沾人间烟火味。
“来了这许久,诸位有何见教?”六指琴魔冷冷地问。
“晚辈传信来了,打扰前辈的清兴,罪过!罪过!”老道稽首朗声答。
“传信?哼!老朽早已发觉隐藏在诸位心中的重重杀机。传何人的信?”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说:“晚辈奉敝长上手谕,替前辈带来令甥的家书,请前辈
过目。”说完,上前双手将书信呈上。
六指琴魔接书拆开,片刻间脸色大变,厉声问:“贵长上是谁?老朽的外甥目下在何
处?”
老道悚然后退,说:“敝长上是谁,晚辈迄今仍未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呸!什么话?你松风道长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竟甘心受人驱策又说不知驱策你的人是
谁,谁能置信?”
老道退回原处,急急地说:“前辈不信,也是无法辩解的事,事实确是如此。”
六指琴魔向前举步,阴森森地说:“老夫留下你们,贵长上自会来向老夫解说的。”
和尚挺胸上前一步,呵呵大笑道:“前辈不须动手,贫僧三人俯首听候处治,但话可不
得不讲明,敝长上功臻化境,出没宇内宛若神龙,只接见贴身的少数亲信,供奔走的人不但
难获一见,连谁是自己人也毫无所知。贫僧与松风道长和红砂掌骆施主,凑巧被同时召见,
受命一同前来传信,所以互相认识,不然咱们三人还不知道是同道呢!老实说,敝长上已有
交代,说是前辈如果不肯按令甥书上所陈说为敝长上效力,著贫僧三人找机会提头回报。咱
们三人有自知之明,自问不是前辈的敌手,如何处治,悉任前辈卓裁,咱们三人书是传到
了,如果在期限之内无法返回覆命,那么,令甥的人头,便不会安稳地留在脖子上了。据贫
僧所知,敝长上召见时虽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从声音中可以猜出敝长上的为人。他语音尖
厉,每一字皆有逼人的威势,定是个无情而冷酷的人,令出如山,心狠手辣。前辈如不以令
甥的安全为念,尽避将咱们三人凌迟碎剁,咱们无力反抗,也用不著反抗了。”
六指琴魔呆住了,久久方问:“老夫遨游天下,孑然一身,知道老夫有亲眷的人少之又
少,谁将敝甥掳走的?”
“贫僧一概茫然,毫无所知。”
“你难道甘心让人驱策?你一心和尚岂是甘心受人驱策的善男信女?”
一心和尚括头苦笑道:“贫僧不敢多说,说来也难令前辈相信。可以说,即使将我分筋
错骨,五刑相逼,贫僧也不能吐露片语只字。”
六指琴魔将书信纳入怀中,咬牙道:“你们可以走了,愈快愈好,免得老夫动了杀机。
寄语那位自称江湖神秘客的人,老夫的外甥若有三长两短,他将寝食难安,老夫不是甘受威
迫的人,叫他不要过份。”
一心和尚吁出一口长气,说:“贫僧定将前辈的话禀明。贫僧等告辞,今后传金云玉版
的人,自会前来请前辈的大驾,在未接获金云玉版令之前,前辈幸勿远离。”
三人行礼退走,去如电射星飞。
六指琴魔木然屹立,目送三人去远,久久方将目光移向天玄剑和中海隐身的地方,老眼
中杀机怒涌。
天玄剑向中海招手,现身黯然叫道:“元老,我来晚一步,唉!”
六指琴魔一怔,眼中的杀机消失了,苦笑道:“原来是你。即使你早来一步又有何用?
他们早已处心积虑地计算著我。想不到我一个闲云野鹤,仍然难逃此劫。”
第八章
著中海问。
天玄剑摇头否认,笑道:“不!是一个值得造就的好孩子……”他将不久前在崖上的经
过说了。
六指琴魔不住打量中海,突然老眼放光,向中海问:“娃儿,你在江湖中混了多久?”
中海躬身道:“晚辈不是江湖中人,此番出来只为找寻灭门凶手。”
六指琴魔向茅庐举手虚引,向天玄剑说:“先到我那蜗居坐坐。此子终非池中物,终有
飞腾变化的一天;你认为他值得造就,委实不错。老实说,不是我夸口,只要我这具天雷琴
在手,要制天下间的任何高手名宿亦无因难,即使缥缈仙子等三位前代高人仍健在人间,恐
怕也难逃琴音之劫。我想传此子克音之学,日后他便可以不受我的琴音所制,那家伙便得亲
自出手了。克音之术首重定力,心专易精,他的内功火候将因此而臻于化境,岂不两全其
美?”
“我怎地没想到这一步。”天玄剑鼓掌叫好。
中海却困惑地说:“老前辈,克音何难之有?用布塞耳岂不……”
六指琴魔用一阵大笑打断他的话,笑完道:“不必用布,你可以用手掌捂著双耳试试
看。铨老弟你站在我身后,让他体会体会琴音的妙处。”
中海依言将双耳紧紧地捂住,死盯住六指琴觉的六个指头伸向琴弦,眼看对方勾住一根
弦一扣一弹。
他耳中听到的弦声并不大,却感到浑身肌肉猛地一抽,脑门似乎“嗡”一声闷响,像被
人击了一记闷棍。
“利害!”他大叫。
不但皮肤和肌肉猛地一紧一松,连怀中的针盒都在跳动,而且脚下的石地也似乎抽动了
一下。
六指琴魔捧著琴,笑道:“娃儿,以音克敌杀人不见血,你这下该知道利害了吧?走,
我那儿有好酒,一醉解千愁,一切俗事暂且抛开也罢。”
当晚,天玄剑和中海在茅舍中度过一晚,在两位武功顶尖儿的高手指点之下,他获益良
多。
第二天近午时分,天玄剑首先告辞,临行向六指琴魔慎重地说:“七星旗主已赴漳州请
长春子的门人海天散人,他曾经在漳平一带找神驼杨彪,可能也遇上困鸡了。这人功臻化
境,爪牙遍江湖,如果也被江湖神秘客所用,江湖大乱将迫在眉睫,有空何不劝劝他呢?”
八指琴魔不住摇头,说:“难难难,他这人怎放得下名利的枷锁?算了吧!”
中海也告辞,叩谢了两人,迳奔冷府。
第三天,他赶回延平府。从天罡星的口中获知海宇五雄的一切消息,打消了到祟安送回
吴济慈骨灰的事,免得耽误时刻。
到了建宁府,他将行李和骨匣留在客店,里面留下一封致吴家的信,说明吴济慈身死卫
所的经过郑重地交待店家,说是自己要出外访友,假使十天内不见回店,可将所有的物品送
至祟安县南大街祟安药局。留下了店钱和送行李的脚钱,他取道奔向府东北的松溪。
丙不出海宇五雄所料,他一步步向死亡陷阱里钻。在受到两位宇内高人的指点后,他的
信心增强了,事实上除了剑术可以立即看到明显的进境外,内功修为却看不出有何成就;这
是必须经过长时期大□心和毅力苦练方有所成的艺业,短期间怎可期望一蹴而成?天下间决
无一旦可成的神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决无丝毫侥幸可言。
天玄剑要他过些时再找海宇五雄,用不著操之过急,急必偾事。但他急于找到真凶,反
而迫不及待地驰往松溪。
海宇五雄只派人到松溪传信,他们已在五天前从高泉巡检司翻越丛山峻岭,到达碧云谷
北面的芳尾村,把芳尾村蹂躏得像是遭了兵祸的屠场,大半的房舍被大火所焚,村民扶老携
幼逃到碧云谷栖身了。
碧云谷的大户吴琨山立即动员村人防范,一面派人赴府城求救,一面整理军械严加戎
备,村四周的寨墙日夜赶工加高,长枪弩箭把守住南北两端要道。
可是,海宇五雄早已经过详尽的准备,在智多星沧海神蛟的安排下,碧云谷不啻成了死
谷,两端的出路已被堵死,派至府城请官兵派兵保护的人,第二天便陈尸在村口的大树下,
身畔有一封致吴姓族长吴琨山的信。
信上的具名是海宇五雄,要碧云谷村在五天后送十匹驮马至谷北百里的黄泉坡谷口,每
匹驮马必须由一名美女牵驭,驮马上各带黄金两千两,白银五百两。而且十名美女中,有一
名必须是族长吴琨山的二女儿,其他九名皆是村中的大闺女,十个人的姓名写得清清楚楚,
不许用人冒名顶替。
条件不多,只有两样,可是,没有一样吴族长能办得到。
老天爷!偏僻的山村,那儿来的二万两黄金五千两白银?又那儿来的驮马?村里连水牛
也不过二三十头,一辈子也没见过马是什么玩意的人倒有不少。
吴琨山的祖上虽任过银坑的场长,确也是附近府城各县的首富。但决不如外界所传言的
富可敌国,墙基更不是用巨型的银方所砌成的。
芳尾村许家的上一代,也曾任过场长,谣传也被说成富比王侯的大财主。事实上,海宇
五雄攻入村中搜劫时却大失所望,不但没搜到珍宝,只找到大小银块不足五百两,看得上眼
的女人也只有三名而已。
吴姓族人在芳尾劫后余生的村民口中知道了海宇五雄的残忍手段之后,皆不由心胆俱
裂,整座村子已被愁云惨雾所笼罩,想依言屡行条件也无能为力。
吴琨山派人手执白旗求见海字五雄,要求谈判,但先后派出的五名使者皆被吊死在村口
的松林中留下的书信说:如不届时将指定的物品送至指定地点,照例是屠村,毫无讨价还价
的余地。
狈急了跳墙,人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时,胆小如鼠甘愿听天由命的人也敢拿起刀枪拚
命。
近二百名老少妇孺在同仇敌忾的心情鼓舞之下,一扫笼罩在村中的悲观绝望气息,拿起
一切能拚命的家伙,誓死与海宇五雄决生死,与村庄共存亡。
唯一通向府城的小径已被封死,谷中的两座村庄与外界断绝了一切声息。
村前村后,隐常可以发现出没如风的人马,那是海字五雄,不分昼夜监砚著村口的一举
一动。
三天过去了,这是期限将届的最后两天;距芳尾村的被屠,则是第九天。
碧云谷成了一座死村,与外界完全隔绝了。两侧是难以攀越的高山大岭,谷口通向外界
的窄小比口已被倒下的巨树所阻断,而且有人把守,想冲出去可说是比登天还难。
午间,谷外的小径中,大踏步地出现了近十天来的第一个人,而且是个极为罕见的异乡
人,他就是赶来找海字五雄的大地之龙。
梅字五雄为了避免和中海见面,已先一步隐身在暗中侦伺,开放谷口让中海进入。
中海不知海宇五雄的一切作为,对五雄的罪行也了无所知,沿途他只感到奇怪,怎么这
一带三四十里之内不见有人?附近既有村落,为何也不见人迹?
他懒得推敲,反正已问清了碧云谷的路径,管它呢!
绕过一座奇峰,到了谷口外面的平原,一线溪流从北流下,东面最近的山村也在五六里
外。远远看去,五里外的碧云谷显现在谷下,双峰夹峙,古木参天,一线清溪从谷口流出,
小径在溪右向谷中盘升。
峰顶上,白云缭绕,峰顶附近全是巨大的乌柏树,如果在秋天,满山红叶,衬上白云飘
浮,看上去极为绮丽,所以叫故碧云谷。
他穿了一袭青直褛,金针盒用布袋盛了,栓捆在腰背上,没带行囊,袖中藏了一把匕
首,居然敢前来找海宇五雄,可谓胆大包天。
到了谷口,他怔住了,怎么路上堆满了树?
右面峰脚下的密林中,老五夺魄无常戚雄掩在树后,头戴英雄巾,黑巾蒙脸,青劲装,
腰上排列著不少飞刀,挟著一双骑士用的皮护手。背上系著一把厚背薄刃单刀。怪眼中厉光
闪闪,注视著中海的一举一动。
在潜山九虎的口中,他们已完全清楚中海的身材像貌,只消看到中海的魁伟身材和打
扮,便知是正主儿来了。
他站在高处,隐身树后叫道:“什么人,站住!”
中海正待越树而进,听上面有人喝问,站住向上打量,但看不到人影,只好说:“过路
的人,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