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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怔神沉思间,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范离憎暗自告诫自己:“我的身份是戈无害,是金戈楼的主人,不可太过紧张!”
于是他等脚步声走得近了,方缓缓转身,以显示身为主人所特有的从容不迫。
不料,他尚未完全转过身来,忽觉腰间一紧,已被人拦腰抱住!
※ ※ ※牧野栖是第一次听说大师兄戴无谓的名字,他对“戴
无谓”三字自是毫无印象,因为戴无谓在武林中本来就默默无闻。五年前戴无谓与幽求一战,
但在场的幸存者仅古治、秦月夜、晨初晴三入,古治乃前辈名宿,而且没有亲眼目睹戴无谓
的武功。秦月夜与展初晴所在的素女门远在东海,与中原武林素无太多联系,故戴无谓虽然
显露出了绝世身手,但武林同道却并不知情。
牧野栖暗忖道:“师叔武帝祖诰违反门规,却在武林中享有崇尊无比的地位与声望,师兄戴无谓墨守门规,却一世无名,二者之间,谁活得更有意义?”
此念一起,牧野栖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将此念压住,心道:“师叔傲然江湖,凌然万众之上,固然风光,但若是师门需要一世隐名,我……我也愿意遵从,何况如今风宫逆乱江湖,
我根本就不必隐藏实力!”
天儒见牧野栖怔怔出神,便道:“你师兄虽然隐于江湖中默默无闻,但要找到他却绝不困难,不过此事不是由你去办,我已吩咐过卜贡子,他昨天就出发离开黑白苑了,至于你,
为师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牧野栖忙道:“请师父吩咐。”
天儒沉吟道:“少安勿躁,此事绝不简单,虽然近五年来,由你出手所办之事鲜有失手,但这一次,你所要面对的对手亦是空前强大,为了万无一失,为师自今日起,将传你太无剑
法!”
牧野栖心中一阵激动。
五年前,牧野栖尚是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少年,时至今日,他的剑法却足以跻身武林绝强剑客之列,这固然因为牧野栖的悟性、天赋非凡,但也与其师天儒那博大精深、浩瀚如海
的武学修为有莫大关系,能得天儒指点,起点就比寻常习武者高逾十倍!
今日,天儒如此郑重其事地说起再传“太无剑法”之事,说明“太无剑法”绝对是惊世绝学!
牧野栖心中甚喜,却不愿将这种喜悦显现于脸上,他恭声肃然道:“多谢师父!”
天儒静默片刻,道:“栖儿,你说天地之间有何物?”
牧野栖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应迈:“天地间有山川河流、人畜鸟兽!”
天儒微微颔首,道:“不错,天地间有万事万物,生生不息,但是这万事万物又是由何而来?”
牧野栖迟疑了片刻,谨慎地道:“请师父明示。”
天儒道:“山由土石垒积而成,但初时土石又由何而来?河由水聚,水又由何处生?人们世代繁衍,那么最初的人又来自何处?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万事万物,都能找到它的来由,
但若是一代一代地向前推测,却似乎是无穷无尽了……”
牧野栖为天儒的话所深深吸引,心神恍惚。
的确,万事万物追根溯源,似乎无穷无尽!
但,世间又怎么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无穷无尽”?
也许,无论是谁,一旦去思索天地万物,去思索万物的来历,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世间的玄奥。
天儒接着道:“儒门师祖认为在产生万事万物之前,有几个神秘的阶段,这就是太始、太极、太素、太无、太朴,它们是一种介于有与无之间的存在。”
纵使牧野栖天赋过人,此刻也不由深深蹙眉,他喃喃低语道:“介于‘有’与‘无’之间?存在了,便是有了,又怎么会在‘有’与‘无’之间?有……无…
…有无之间……“
天儒道:“西南边锤山中产有一种独特的岩石,被人称作‘磁石’,若将铁制之物放在磁石附近,就会为其吸附,磁石对铁器的吸附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又是真真实实地存
在着,太始、太极等五个阶段,就与此有相通之处。”
“五个‘太’的阶段后,便有了一团混沌,混沌又分阴阳二气,阴阳二气再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五行之气相互作用,相互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阳气为主同
时又包含阴气的那一部分上升为天,以阴气为主又包含阳气的那一部分下沉为地,这样就有
了物化的天地,而后人与万物产生了,大千世界更为繁杂!”
感谢扫描的书友,红胡子OCR、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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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剑道之境
牧野栖一直屏息凝气,直到这时,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但觉脑海中有飘渺而若有若无的某种思绪闪现,似乎有所顿悟,似乎又一无所获。
天儒道:“师门剑法共分五境,分别是太始之境。太极之境、太素之境、太无之境,剑法最高境界则是太朴——但太朴之境,连为师也未能达到!”
牧野栖很是惊愕。
同时,心中对“太朴”之境亦起悠然神往之心。
他忍不住道:“那弟子的剑法……已到了什么境界?”
天儒道:“你的剑法已达太素之境,不过未大成,只有七八成火候,饶是如此,已极不简单了,当年你大师兄戴无谓达到太素之境,共用了十三年时间,而为师带艺投师,也花了
五年时间,你能超越师父,师父很高兴!”
牧野栖忽然很想知道师父的武功究竟已高至怎样一种境界,但他知道自己身为弟子,若是冒然相问,可谓大逆不道,当下只好强自按捺好奇之心。
天儒仿佛已洞悉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为师入门近百年,仍是无法达到太朴之境,可见师门武学之深玄如海!”
牧野栖再也忍耐不住,脱口道:“师父,弟子冒昧一问,所谓太无之境,是怎样的一种武学境界?”
天儒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点上一支烛火。”
牧野栖立即照办。
火苗摇曳。
牧野栖静立一侧,屏息静气,有种莫名的兴奋掠过他的心头。
天儒目视烛火,目光倏然一闪,一种奇异的神芒顿时弥漫于天儒四周。
牧野栖惊呆了。
就在这时,天儒右手二指骈如利剑,指剑倏扬!
无声无息。
牧野栖却见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摇曳的烛火倏然一分为二。
桌上的烛火犹在燃烧,却有一团火苗凭空飞起。
剑指再扬,纵横疾扫!
本是虚无而不可捉摸的火焰赫然被划作点点星火,四散飞射。
火焰本是介于有与无之间的事物,只可感受,不可捉摸!
——自然,本亦无法裂割!
但,已臻太无之境的儒门剑法竟生生划破虚无!
牧野栖目瞪口呆,顶膜礼拜之心油然而生。
同时亦暗发誓言:必要苦炼儒门剑法,达到太无之境!
他的心已被莫名的激昂完全占据!
※ ※ ※深夜。
风宫无天行宫雄踞山间,如同一头傲视天下的猛兽!
只是猛兽也有入睡之时。
此刻,除了几处辽望台和几处明哨外,无天行宫已灯火俱灭。
尚有几批巡守的属众提着灯笼在穿梭行走,身上所携兵器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之光芒!
风宫的巡守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以今日风宫白流势力之盛,武林中人避之惟恐不及,又怎会有飞蛾扑火的不明智之举?
除此之外,也许伙房是最迟灭灯的地方,要为风宫数以千计的弟子提供饭菜,伙房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伙房中的人无论厨头、刀案手、杂役,似乎都一无例外地胖,而胖的人似乎又总是比较懒。
所以,如果有人愿意为他们打了下手,他们总是极乐于接受的。
今天,为伙房打下手的人并不胖,剑眉大眼,颇有一种英武之气。
他之所以肯不辞辛劳为伙房的人干活,是因为他需要从伙房中得到半坛酒,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能得到一些下酒的菜——哪怕剩菜也行。
他就是白辰。
白辰与伙房厨子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白辰在风宫不过是一名普通弟子而已,喝酒的机会并不太多,偏偏他似乎一日也离不开酒。
今天,他已不知洗了多少只碗,劈了多少柴,他的身上、脸上全是一道道的污黑印痕,胳膊上的几处伤痕还清晰可见。
他已成为牧野静风身边的人,但今夜并不是他值守,于是一如即往地进了伙房。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厨“当”地一声把一只勺子拍在了灶上,骂骂咧咧地道:“妈的,从早忙到晚,老子累得腿脚抽筋,就是给老子一个女人,老子也只能干瞪眼!”
此人名为刘明广,牧野静风在江南居住七年,已吃惯了江南的菜,偏偏刘明广烧得一手绝佳的苏杭菜,所以刘明广在伙房中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连伙房总管也让他三分。
每天刘明广都要把这几句话说一遍——每次说这句话时,就等于宣告伙房一天的忙碌结束了。
一阵乱响后,众人纷纷收拾刀铲物什,嘈嘈杂杂的笑骂声充斥了整个伙房。
白辰走近刘明广,陪着笑胜道:“刘叔,方才你烧的是什么菜?那个香啊,啧啧,我还道一不小心走进了御膳房!”
刘明广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肥肉乱颤,他蒲肉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白辰的肩上,道:“小子,今天你走运,炎老嫌送去的酒不烈,退了回来,你倒半坛去吧!”
白辰咽了一口口水,喜道:“多谢刘叔。”
刘明广一指墙角处的酒坛,白辰赶忙走了过去,拍开坛口,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惊喜道:“二十年女儿红!”
“女儿红?小子,你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最红?”
一个尖细的嗓音笑道。
那人的话立即引起一阵肆无忌惮的怪笑声。
白辰陪着干笑几声,正待转身出去,刘明广大手一伸,手中抓了一个纸包:“拿着,齿猪耳、花生米。”
白辰赶紧接过,一溜烟出了伙房,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抓着下酒菜,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屋中。
半个时辰后,屋内鼾声大作。
住在白辰隔壁的是神风营的人,名为丁闻,与白辰一样跟随着牧野静风,守护“笛风轩”,
再过一个时辰,他将前往苗风轩轮巡,本想好好安睡一觉,此刻却被白辰如雷般的鼾声惊扰
得辗转反侧。
丁闻用力拍打隔墙——鼾声依旧。
丁闻低声骂了一句,翻身起床,推门出去,走至白辰门前,想要拍门,门却应掌而开,原来白辰饮酒心切,竟连门也未掩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