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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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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间温情  
    
  
  都陵不喜言辞,但他知道自己对“足剑”这分情有多珍视。在冷酷,血腥的江湖中,“足剑”是惟一个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甚至,连师父都无法让他领略到这种温情。 

  而在“足剑”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都陵身在风宫,极少有机会与她相见,但任凭时光如梭流逝,他们的情意非但没有因此而淡漠,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深。 

  以至于,不可分解…… 

  当都陵突然出现时,秦月夜着实吃惊不小。 

  而当她发现都陵正以一种温情的目光望着远方的黑暗处时,她更是惊愕不解,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感觉到了什么。 

  都陵收回目光,转向秦月夜道:“你不能杀他!” 

  此言一出,幽求心头一震,立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他是阿七的人?”在这个世上,似乎也只有容樱一人会阻拦别人击杀他了。 

  秦月夜看出都陵的身手不弱,不由有些懊恼,当下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助这杀人如麻的魔头?” 

  都陵冷然道:“无可奉告!” 

  秦月夜忽然笑道:“冷峻如石,用左手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是风宫白流的都陵,是也不是?” 

  都陵微觉有些意外,但既已被她认出,亦不否认,道:“是又如何?” 

  秦月夜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据说风宫白流与幽求向来仇隙颇深,为何你却反而要救他?” 

  都陵沉声道:“风宫的事,从来不喜外人插手过问。” 

  秦月夜已猜知附近必有都陵的同伴,以都陵一人之力,她尚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另有他人?如今她与风宫玄流已结下怨仇,若是再与风宫白流冲突,以偏安东海的一个素女门,又怎能与风宫玄、白两流同时抗衡? 

  当下秦月夜只好放弃眼看唾手可得的战果,叹道:“既然幽求有风宫自流护着,我素女门只怕是难以得手了。” 

  却听得幽求吃力地道:“我幽求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只见他竟已奇迹般地缓缓站起,虽然身躯在微微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但毕竟他已站立起来,而不是半跪于他人面前。 

  都陵的声音仿佛不带丝毫感情:“我只是奉命行事。” 

  幽求古怪地笑了笑,道:“是牧野静风让你来救我的?” 

  “幽求,你是被逐出的风宫中人,竟敢直呼我圣宫宫主的名字?” 

  一个阴挚至极的声音忽然自黑暗中传出。 

  幽求哈哈一笑,竟仍是豪气干云。 

  “禹诗,相别四十余年,你我总算重聚了,今日是你取我性命的大好时机!” 

  ※       ※       ※ 

  幽静祥和的亦求寺。 

  妙门大师在默然打坐。 

  佛象庄严,梵音悠远。 

  佛象神态宽容、慈祥、安宁、平怀,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容,无所不能。立身佛堂之中,就有一股莫名感触涌上心头,随即又很快渐渐消弥于无形。 

  那股莫名感触说不出、道不清,却也无须说、无须道。 

  莫非,这就是佛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妙门大师微阖的双眼倏然睁开了。 

  他缓缓起身,在陪他打坐的两名弟子惊讶的目光中走出宝殿。 

  原来妙门大师每日午后打坐二个时辰,从来不会中断,今日他为何中途起身? 

  妙门大师缓步穿过庭院,走至亦求寺正门前,目光向外望去。 

  正门外面正有两个人影行色匆匆地拾阶而上。 

  待那两人走到正门处,妙门大师和声道:“二位施主一路辛苦了。” 

  两人猛然抬头,竟是师一格与别之弃。 

  两人神情皆是又惊又喜,师一格正待开口,别之弃却已在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角,随即两人齐声恭然道:“大师安好。” 

  妙门大师微微点头,道:“二位施主请。” 

  师一格与别之弃恭恭敬敬地随在妙门大师身后,不敢越前半步,三人进了一间斋房,妙门大师待送上清茶的知客僧退出后,便将门闩上,转身之时,师一格与别之弃已跪拜于地,开声道:“弟子参见大师伯。” 

  妙门大师叹了一声,道:“我已遁入空门,并不应再执俗家之礼,你们都起来吧。” 

  师一格、别之弃恭恭敬敬地施完礼,方站起身来。 

  原来,妙门大师竟是墨门中人,只是厌倦了墨门南北两支的纷争,方遁入空门,他正是别之弃、师一格二人的大师伯。 

  别之弃道:“大师伯,似乎我与师弟未大师伯就已预先察知,大师伯深谙玄学奥妙,实是让我们折服。” 

  妙门大师正色道:“论及五行之术,又有谁能与玄门的人相提并论?大师伯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七日前夜观天象时,填星摇摆不定,且有逆行之象,浩荡之气不足,是土不胜水,故大师伯猜想门中或有变故。”后面的话,他隐而不说:一旦墨门有所变故,你们多半会来找我这位已遁入空门的大师伯了。 

  别之弃接道:“大师伯,墨门的确有了变故,南支求死谷已覆灭于水族手中!” 

  妙门大师身于微微一震,久久无语。 

  他清修多年,已深居惮心,此刻却仍如此的震动,显然对墨门中事仍念念不忘。他虽已猜知墨门必有变故,却没有料到变故竟如此之大。 

  妙门大师良久方道:“难道真是到了群逆并出,天道逆行之时?墨门本已支离破碎,再遭此劫,只怕……只怕凶多吉少!” 

  别之弃忙道:“我们师兄弟二人惊扰大师伯清修,正是想请大师伯出山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妙门大师摇头道:“我已是方外之人,若再插手墨门中事,定是名不正言不顺。” 

  师一格道:“大师伯在墨门中素得众望,又有谁会说三道四?” 

  妙门大师依旧坚持道:“若墨门有中兴之日,自会有担当重任之人。我与墨门既有一段缘分,当然会为墨门尽绵薄之力,但却不敢越佛规一步。” 

  别之弃见妙门大师绝不可能出山,不由叹道:“墨门南北两支曾各立门主,南支之主墨东风早已遇难,北支之主亦于五年前病逝。唉,不知何人能一统南北两支,重振墨门。”他本是为墨玉之事而来,此时说到激昂处,倒忘了自己最初的来意。 

  妙门大师见别之弃提及墨东风时,语气已与先前大异,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师一格留意到了,略一思忖,大致明白妙门大师心中所思,于是道:“大师伯,我们来此拜见,还有一事要向大师伯请教。” 

  妙门大师“噢”了一声,颔首道:“但说无妨。” 

  师一格与别之弃交换了一个眼神,别之弃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妙门大师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 

  听罢,妙门大师如雪寿眉紧紧皱起,长叹一声。 

  别之弃心中顿生愧然之情,他惶然不安地道:“师侄愚钝,墨门已值非常之期,我却仍在计较个人恩怨得失,实是不该。”他们的师父已不在人世,而沙门大师在墨门中时德高望重,对他们二人亦有教悔之恩,故别之弃对妙门大师既亲又敬,还有些畏惧。 

  妙门大师并未责备他,只是道:“那两块玉可在?” 

  “在。”别之弃忙将两块玉石从怀中掏出,忐忑不安地将之递给妙门大师。 

  妙门大师接过玉石,细细端详,别之弃轻声道:“红绳系着的那块是……是十几年前找到的,绿绳系着的则是近几日发现的。” 

  “一格,你去提两桶水来。”妙门大师吩咐道。 

  “用清水可能试不出真假墨玉。”师一格心中如此想着,却并未说出,而是依照大师伯的吩咐,去提了两桶水。知客僧本欲代劳,却被他婉言相拒了。虽然妙门大师乃亦求寺住持,但涉及墨门门内事务时,妙门大师亦避开众僧,亦求寺群僧并不知道妙门大师在遁入空门前的身分。 

  妙门大师将两块玉石分别放入桶中,道:“等上片刻,便可知分晓了。” 

  别之弃与师一格神色略显紧张,别之弃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过了片刻,别之弃忽然急切地道:“大师伯,不用试了,我……我不想知道两块玉石孰真孰假!” 

  师一格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师兄一定是不愿看到最终试出在其妻被杀现场找到的墨玉是真的,那就等于证明墨东风极可能就是凶手。 

  自第二块墨玉出现后,别之弃心中既懊悔自己当年太过武断,同时亦不断说服他自己: 

  小草留下的那一块墨玉才是真正的墨玉。 

  别之弃多么希望能为自己找到宽宏南支的理由,毕竟,墨门南北两支不和终非他所愿。 

  妙门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分真假,你如何心定?” 

  别之弃嘶声道:“假的墨玉一定是十几年前得到的那一块,一定是我冤枉了墨……墨师弟……”他竟称墨东风为“师弟”,连师一格也大吃一惊,不由暗自钦佩这位师兄。 

  妙门大师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遒:“既然你能在未知真相前,便抛弃对墨世侄的成见,为什么不能在知道真相后,亦抛弃对他的仇恨?” 

  别之弃道:“我……我……”一时间竟惶然不知所言。 

  师一格迅速偷偷扫了两只水桶一眼,他已做好盘算,一旦结果不如人愿,他便缄口不语。 

  只扫视一眼,他便发现红绳所系的那块玉所在的水的颜色比较清淡,而另一桶水则已是一片漆黑。 

  他心中一喜,脱口道:“师伯,孰真孰假是否可下定论?” 

  妙门大师向两只水桶看了一眼,点头道:“清淡的那一桶水中的玉石是假的。”顿了顿,又道:“换而言之,当年别师侄找到的那块墨玉是赝品。” 

  别之弃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时间百感交集。 

  师一格见师兄心结已解,暗自替其心喜,忙将那块系了绿绳的玉石取出,另外一块舍之不管。 

  别之弃却亦将其取出,端详片刻,感慨万千地道:“此物几乎误我一生!”说着就欲将假玉抛出,忽闻妙门大师道:“慢,别师侄,你怎地就对师伯的话如此深信不疑?” 

  别之弃一怔,恭然道:“难道师伯还会欺骗小侄吗?” 

  妙门大师道:“其实你心中疑团并未全消,只是不愿再追究,于是索性顺水推舟,信了师伯的话,是也不是?” 

  别之弃沉默了片刻,果断地道:“师伯放心,从今往后,小侄都不会再追究此事。”言下之意其实已默认了妙门大师的猜测。 

  妙门大师正色道:“我说你手中所持之玉乃假墨玉,是言之确凿的话,你不必姑且听之,姑且信之。” 

  别之弃略显拘促不安。 

  妙门大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中皆有疑惑:难道连‘化水成墨’这种神奇不凡之玉也可伪作?当然,事实就在跟前,两块玉石中必有一真一假。当年别师侄以玉石为证,声讨墨师侄时,师伯亦未细想,加上当时墨师侄不曾站出来澄清事实,而南支的其他人亦无法交出墨玉,故师伯我也以为真是墨师侄铸下了大错,也就没有细加追究,以免引起南北两支发生更大的冲突。今日你们送来这两块玉石,墨玉真假问题便不容回避,思量之余,我想起世间有一种武学,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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