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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罪金令
范离憎尚未以全新的剑道修为对敌,既然眼前此人是风宫玄流的宗主,其剑法已臻绝世剑手之境,那么正好可以以他做为试剑者!
想到这一点,范离憎的心情反而冷静下来,波澜不惊,一股近乎祥和的柔和气劲自他的体内透出。虽然无形,却让周遭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幽蚀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精芒犹如锋利的针尖,寒意慑人。
此刻,羊孽亦终于出手了。
他之所以出手,一半是因为南宗的怂恿催促,同时也因为他已看出此时古治已如风中残烛。
古治以惊人的毅力卓然而立,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让人很难看出他的虚实、但羊孽亦属老谋深算之辈,他知道古治为“武林七圣”之一,向来嫉恶如仇,对他投效风宫反袭太叔断楚之事必然无法容忍,但对方却一直没有主动出手,这足以说明古治已无力出手。
古治双脚略分,双手似乎很随意地置于身前,却俨然攻守兼备,无懈可击。
这就是绝世高手的境界,他们可以在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形成天衣无缝的招式。
羊孽当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已胸有成竹,相信身中奇毒的古治必然会露出破绽。
所以,他只是仗剑向古治步步进逼,却迟迟没有出手。
古治终于动了,因为羊孽的逼进给他极大的压力。
果不出羊孽所料,古治刚刚斜踏一步,在他的胸前便有了不易察觉的破绽。
对羊孽来说,这已足够。
他的武功虽不及古治,却已是中原剑道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只要对方存有极小的破绽,他便可发动致命的一击。
羊孽在极短的一瞬间已掠过数丈空间,挟着凌厉杀机,以一往无回之势直取古治,剑指疾戳古治身上难以察觉的破绽。
纵然古治已经中毒,羊孽仍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他知道面对这等级别的绝世高手,极为细小的疏忽都足以断送自己的生命。
一击之下,羊孽已将自已的修为提至最高境界。
“噗”!
一声沉闷而让人心惊的响声中,羊孽的长剑准确无比地击中古治所露出的破绽,深深没入其躯体中。
羊孽心中刚刚掠过狂喜之情,一道血光倏然由古治的伤口处怒射而出,挟着无俦劲气,重重击在羊孽的面门上。
羊孽如遭闷锤重击,脸面立时血肉模糊,他惨叫一声,向后倒跌而出,只觉面前一片漆黑,双目奇痛无比,犹如万针齐扎。
接连倒退数步,他终是未能站稳身子,颓然单膝跪倒。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双目己被血箭射盲,再也不能视物,脸面亦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未等他站起身来,腹部倏然承受万钧一击,他的整个身躯犹如弹丸般高高抛飞,直至数丈外方砰然落地,身在空中便已鲜血狂喷!
落地时,羊孽只觉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不由惨呼一声,晕死过去。
南宗心中一凛!
原来,古治心知自己中毒颇深,绝难应付羊孽、南宗的联手一击,于是他潜运内家真力,将体内的毒气尽量逼到一处,随即有意露出一线破绽,诱羊孽发动攻击,羊孽果然中计,在他击伤古治的同时,古治集于一处的毒气在蓄势已久的真力挟裹下疾射而出,非但重伤羊孽面部,毒血更如箭般毒瞎其双眼,再施以重重一击,使其晕绝。
但在古治倾力一击之后,羊孽并未死去,足以说明古治已真力不续。
数十年前就已为武林共尊的“武林七圣”之一的风尘老侠古治此时己抱着必死之心。
只是,他的心中未免有些遗憾,遗憾自已最后竟将亡于倒行逆施的江湖屑小手中。
※ ※ ※
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鼎门街。
鼎门街最南端的“微业观”。
“微业观”乃千年道观,虽然处于繁华的洛阳城中,但观内却显得十分安静。因当今皇太后笃信佛学,故佛教大为流行,“微业观”就是洛阳城中最为突出的一例。
“微业观”中的无量塔是一座木砖结构的空心塔,高达六层,乃洛阳城内最高的建筑物,立足于无量塔顶层,可俯瞰全城。
此刻,无量塔顶层侧窗前就仁着一个老人,一袭青衣,他的目光透过苍茫的夜色,落在了远方的笑菊苑那边。
纵是在二里之外的“微业观”,笑菊苑的厮杀声亦清晰可闻。
在老人的身后又有两人垂手恭立着。
赫然是都陵与“足剑”!
都陵与“足剑”相视一眼,“足剑”微微点头,于是都陵开口道:“师父将弟子召至洛阳有何吩咐?”
原来,立于窗前的青衣人是都陵与“足剑”的师父,也即日前轻易挫败禹诗的那个旷世高手。
只听得青衣人道:“都陵,你七岁那年的事,可还记得?”
都陵猛地一震,如遭重锤一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沉默了片刻,他方显得有些吃力地道:“弟子永远——记——得!”
他的眼中闪过极度的痛苦与愤怒,犹如一只受伤的猛兽,这与他平时的冷峻大相径庭。
青衣人并不曾回头,从身后望去,因窗外的朦胧月色所映衬,他的身躯显得颇为高大,纵是望其背影,亦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不世气概。
只听得他缓声道:“四十五年前,洛阳剑会前任剑魁太叔岱宗在新的一届洛阳剑会即将举行前不久,突然暴毙,其长子太叔雅代父携‘纵横剑’前往洛阳,但就在那一次剑会中,风宫幽求横空出世,血屠洛阳剑会百余名剑客,太叔雅亦被杀。后来太叔雅所在的逍遥门弟子前往洛阳,只找回了‘纵横剑’!”
“因为幽求的缘故,从此洛阳剑会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做为剑魁身分标志的‘纵横剑’,从此一直由逍遥门掌管,如此又过了三十年。”
“十五年前,逍遥门突然在一夜间惨遭灭门,曾因太叔岱宗而名噪一时的逍遥门几乎灭门,惟太叔岱宗的三子太叔正有一个七岁幼子当时在其外祖家中未归,因而幸免遇难,此人名为断陵。”
青衣人娓娓道来,一向冷静的都陵此刻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因为满腔悲愤而颤抖。
“足剑”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都陵仿佛因此而获得某种奇异的力量,心境渐渐平复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地道:“莫非师父已查明当年屠杀我全家的凶手是谁?”
都陵即为断陵,为了避免被仇家斩草除根,他方省去了“太叔”这一过于醒目的姓氏;并易名为“都陵”。
“其实杀害逍遥门的凶手是谁,为师早已知道。”
都陵几乎惊呼失声。
“你一定奇怪为师为何要对你隐瞒这么久,而使你一直无从得知自己的仇家是谁吧?”
说完,青衣人轻轻喟叹一声,接道:“当年武林中有四大奇谜:声望如日中天的纵横山庄一夜覆灭;少年剑客一剑平洛阳;武林第一美女高手水姬突然从武林中销声匿迹;绝世强者冷嚣与思天涯在东海无名岛一战后,千古神兵血厄再无踪影。此四谜中,纵横山庄覆灭之谜已被世人知悉,血厄剑亦在思过寨重现,至于洛阳剑会之谜,世人如今已知是幽求所为,却不知在此表面现象的背后,还藏着另一个秘密。”顿了顿。又接道:“幽求之所以能一剑平洛阳。除了他的确可算剑中奇才外,更因为有一个人在暗中相助他,此人暗中为他扫除了许多障碍。”
都陵目光一闪,道:“莫非,我祖父……亦是因此事而亡?”
“不错,你祖父太叔岱宗凭借逍遥风云剑法成为上届中原剑魁,其修为自然不低,若有他在场,幽求多半无法得逞。所以,你的祖父太叔岱宗成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此人还设法牵制了本欲前去洛阳参加剑会的秦傲。”
“这个人是谁?”都陵对师尊一自尊崇敬畏,此刻如此迫不待地追问,实是平时罕见。
“此人就是风宫玄流之主容樱!”
都陵心中大震,神情愕然。他久在风宫,知道玄、白二流皆视幽求为逐出风宫之人,容樱身为玄流之主,又怎会暗中相助幽求?
青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在幽求与容樱之间,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恩怨,即使是风宫中人,对此事也未必知悉。当时,容樱尚未成为风宫宫主,风宫亦未分裂为玄、白二流。但容樱似乎是世间最富心计的女人,纵然当时幽求之父幽无尊没有退位,可风宫的大半势力其实已被容樱暗中操纵,几乎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包括对付你祖父太叔岱宗、”
都陵一字一字地道:“容——樱!”他的眼神中闪着仇恨的光芒,犹如愤怒的焰火。
“十五年前,幽求重现江湖,亦是从那时起,世人方知幽求是杀尽洛阳剑会百余名剑客的凶手。容樱大概没有料到幽求如此狂傲自负,竟会当场承认了此事。其实若非如此,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人能得知四十五年前那次洛阳剑会百余名剑客惨遭屠杀的真相、幽求可以狂傲,也可以不畏死亡,但容樱却不愿让他被杀。当时,逍遥门得知真相后,已暗中联合数大剑派,准备共同对付幽求,以报当年血仇。因为‘纵横剑’在逍遥门,所以逍遥门理所当然起到核心作用。于是容樱选择了逍遥门做为她的第一个目标!其计划很成功,逍遥门惨遭灭门之后,对其他几大门派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此事就如此不了了之。”
说到这儿,青衣人终于缓缓转身,面向都陵与“足剑”。
他双目神光内敛,浑身散发着一股超然万物的气概,仿若天地之间惟他独尊,人世间的一切沧桑变化尽在他的运筹之中。
能够从容挫败禹诗的人,其修为无疑已步入武林神话之境。
青衣人的目光并不逼人,但却让人难以与之正视,虽是在黑夜中,但都陵却感觉到师尊的眼神似乎可以洞悉一切,心中敬畏之情更甚。一时间,他已忘了自己本想说的话,心中只剩下对师尊的无限敬仰。
青衣人沉声道:“当年为师救下你时,就已知道逍遥门被灭的真相,只是风宫势力之盛,绝非常人可以想象的,你要想报仇,惟有学会等待,等待适合的时机!为师之所以让你设法打入风宫白流,就是要让你设法加深风宫玄流、白流之间的矛盾。惟有当他们的势力削弱时,你才有机会!无论是容樱还是牧野静风,都聪明过人,而且其武功更是高深莫测。若你过早知道容樱就是你的仇人,你就绝对无法做到曾有的冷静。如此一来,就可能会使你面临极大的危险。如今你已得到了霸天刀式,假以时日,再将刀式融于手刀之中,那你的修为将会精进逾倍,为师本想到那时再将真相告诉你,可惜,却被禹诗过早识破了你的身分,为师的计划亦因此而失败!”
都陵自责道:“弟于让师父失望了。”
“禹诗工于心计,被他窥被真相亦不意外、即使如此,为师仍有万全之策,风宫玄、白二流很快就可在我的掌握之中。”顿了顿,青衣人又接道:“你们立即前去洛阳四大名苑之一的虚竹苑。在那里,你们会见到一个你们很想见到的人。”
“此人……是谁?”都陵问道。
“幽……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