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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草抬眸看了凌剑非一眼,忽而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修仙?”
许是她的话太过跳跃,凌剑非一时未能反应,怔了一下,才敛眉正色道:“修仙自是为了除魔卫道,兼济天下苍生。”
想他本也是王族之后,却是自小便被送往蜀山修行,因的是看不过那朝中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不愿被这俗世所玷污,期冀能用自己的一双手解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闻得他此言,离草却是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皱眉:“你笑什么?”
离草歪了脑袋瞅着他,一张脸单纯而认真:“我笑苍生就在你面前,你却不怜悯,那究竟什么才是你心中的苍生?”
一句话问得凌剑非生生张了口却是答不出话来。
想他的修为在众同辈弟子中已算资深,未想如今竟被一只刚入世的小妖给教训,他面色青白变幻了好一阵,最终冷冷别开了脸。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慕流音微凝了眸,带着深意的目光凝在了离草身上,隐隐透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一片寂静之后——
“洛公子宁死不肯成魔,此心实谓可敬。”轻灵的叹息,一缕黑发落在离草的肩头。
离草扭过脸,只见慕流音俯下身,近在咫尺的脸美得令人窒息,如玉的指尖轻触在洛霖的眉心。
淡淡的光华自他指尖缓缓散开,温暖而祥和,映得他整张脸都绚烂生辉,动人的光泽很快便笼罩了他整个人,只是他的身形却也在光芒中越显越透明。
“仙尊……?”离草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
“洛公子身虽死,但魔气气不散,为免他的尸身再为魔人所利用,只能以仙气净化。”
眼瞅着洛霖的尸身随着光芒的渐盛而一点点化作烟尘,离草忍不住惊呼:“那他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慕流音轻叹一声:“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洛公子必能谅解。”
直看着洛霖整个人都消散成空中的烟尘,离草缓缓站起身,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并非第一次看见死人,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悲凉。
若是她的修为再深厚一些,是否就能救他了呢?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你已尽了力。”
065 顶顶好的仙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你已尽了力。”
乍然听得苍绯这番话,离草不由一愣。
他……这莫不是在安慰她?
这念头刚窜出,便又闻他紧接着悠悠道了一句:“况且连那姓慕的都无能为力,更何况你这区区小妖!”
离草小脸顿时又一垮,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呵呵”地干笑两声。
像他这般总要贬她一番才痛快的魔,怎会脑子坏掉了来安慰她?方才果真是错觉,错觉!
“哎呀!他是死了,可那洛氏怎么办呢?”
楚璇玑总是在不适时的时候说着不适时的话,叫人不鄙视她都难。
离草斜睨了她一眼,也尝了一回鄙视人的滋味,然后巴巴地望着慕流音,恳切道:“仙尊,洛公子已经以死明志,你是否可以满足他最后的遗愿,莫要再追责云嫣之过了呢?”
她救不了洛霖,至少要守住对他的承诺。
“洛夫人也是性情中女子,其救夫之心可以体谅,既然洛公子以命保她,若再追责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慕流音望着她那期盼的小脸,温和道:“若是她自此之后不再害人,便由她去罢。”
见他应下,离草立时笑颜一展,欢欣道:“仙尊果真是顶顶好的人,不,是仙!”
“你这小妖眼睛莫不是瞎的?本君比这姓慕的要好上千倍万倍,你怎的不夸?”不甚愉悦的冷嗤声。
会夸你好的人眼才瞎呢!离草心中暗暗悲愤了一把,这魔君大叔与仙尊比便比罢,作甚总连带揶揄她?
不过转念一想,他被仙尊给打毁了肉身,难免心中记恨不平,再加上她此刻心情甚好,便又大度地释然了,不与他争论。
“倒是你……”但见慕流音又朝她伸出手,手指关节莹白如璧,白皙修长,棱角分明,异常清美,那指尖春风化雨般在她印堂间柔柔一触:“身上魔气似又重了几分。”
闻得此言,离草一时心惊胆颤,生怕体内魔君之事败露,立时向后一退,举着食指斩钉截铁道:“定是吸了洛公子身上魔气的缘故!”
慕流音知晓她救洛霖一事,倒也不作他想,只微蹙了眉提醒她道:“不过这魔气存积在体内并非益事,你需得留意才是。”
见他未有怀疑,离草忙点头附和:“这是自然!我立志修仙,必不会被区区魔气引入邪道!”
066 鼓励她修仙
见他未有怀疑,离草忙点头附和:“这是自然!我立志修仙,必不会被区区魔气引入邪道!”
慕流音看着她,眸底似有波光微微流转变幻,半刻,他双眉渐渐舒缓开来,薄唇微微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既是立志修仙,为何又下了昆仑?”
说到这,离草未免有些愁苦:“我本是想入昆仑,可奈何因着我的身份,不肯收我。”
“你区区一只妖竟也想入仙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楚璇玑在一旁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慕流音轻轻一蹙眉:“我昆仑并未有不收妖精的门规,怎的掌门拒绝了收你入门么?”
“并非掌门不收我,而是我连掌门的面也未见着。”想起被守门弟子驱赶之事,离草甚是委屈:“仙尊走后,守门的两位仙长便将我也赶下山来,想来仙门还是嫌弃我这小妖。”
慕流音沉吟了片刻,复又道:“过几日便是我昆仑广招弟子之时,界时你可再上山,与他人公平参选,必不会再有人阻你。”
“果真?”听得此话,楚璇玑似是比离草还要欢喜,娇笑一声:“仙尊,我是否也可以拜入昆仑?”
“自然。”慕流音微微颔首:“只不过我门挑选弟子亦十分严格,能否选上也要看个人机缘。”
“原来还是要挑选的……”离草一时又如被浇了凉水,方才高兴的劲儿转瞬即灭。
若是那些个掌门,长老什的也瞧不上她怎么办?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慕流音温声道:“不必担心,你本质纯朴,亦有慧根,与仙门必有缘。”
仙尊果真是仁慈,竟鼓励她这区区小妖。
离草大为感动之余,却忽觉后颈有些凉飕飕的,转首望去,但见那位郡主小人正以无比仇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只是,她思前想后了一番,却是记不起自己又是何时得罪了这位郡主。
不过,想想那郡主本就小人,一直看她不顺眼,会如此倒也没甚奇怪的。
楚璇玑嫉恨地剜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将她往旁边一推,展颜一笑:“仙尊,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不如随我回府,一并与父亲禀明可好?”
慕流音云淡风清地拂了拂衣袖,凝眉道:“此番事件想必幕后还有魔族在作祟,看来近日魔族有蠢动的迹象,我需立即回昆仑与掌门商议,剑非,你代我与兰陵王道一声便是。”
“是。”凌剑非抱拳应下。
见他要走,楚璇玑不免有些失望,但在仙尊面前哪里容得她耍性子,只得作罢。
慕流音也不再多做停留,广袖轻挥,踏剑而去。
067 他不再收徒
望着那袭远去的白衣,仙姿飘渺,那样真实,却又遥不可及。
楚璇玑怔怔地立在原地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靠山不在了,与这对表兄妹再待一处实不是明智之举,趁无人注意她时,离草挪着小步正准备离开,却正对上凌剑非飙来的视线,身子不由一僵。
不会仙尊一走,便又要找她麻烦罢?呔!早知道,方才该跟着仙尊搭个顺风剑走才是!
凌剑非看着她,皱了皱眉,似正要张口说什么,楚璇玑忽而拉了他的胳膊,痴痴地笑:“表哥,我要上昆仑拜慕仙尊为师!”
乍听得她这话,离草脚下不由一个趔趄。
这郡主小人也要上昆仑?!那她是否还是换个门派比较好?
凌剑非轻笑着伸指一弹她的额头:“以前叔父让你随我一道去蜀山修行,你死活不肯,如今怎的转了性?”
“人家现在突然想修仙了,至少能学得一身法术,免得下回连这区区小妖都斗不过!”说着,她狠狠瞪了离草一眼。
怎的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离草很是莫名,不过能作为他人奋起的目标,未尝不是件值得自豪之事。
“莫要推脱到她身上,你的心思我难道不知?”凌剑非摇了摇头,敛了声道:“不是我有意泼你冷水,只不过,我听闻昆仑这位执剑长老二十年前曾立誓不再收徒。”
楚璇玑果然变脸:“为何?!”
离草也竖起了耳朵。
“据说他曾经也是收过一名徒弟的,当时在仙门可算是出类拔萃,可谁想二十年前那弟子却是叛出了昆仑,堕入魔道!自此,执剑长老便再未收过一名徒弟。”
未想其中竟还有这段曲折过往,离草总算明白当时为何他不肯收自己了。
“可不是!堂堂执剑长老的弟子竟堕入魔道,当时可谓六界的一大笑柄!”但凡有关慕流音之事,苍绯都要插一脚进来,幸灾乐祸地戏笑道:“只可惜本君未能亲眼见证一番,实是遗憾!”
楚璇玑显然也极为失望,咬着唇,眸光闪烁,却是不知又在琢磨着什么。
“璇玑,你且先回王府向叔父禀明一切,我去洛府一趟,将洛公子亡故之事告知洛家二老。”凌剑非说着,又将目光撇向一旁又准备遁走的离草:“你也随我一道前去。”
068 惊悚的道歉
为什么要拉她一道?
离草很是郁结,但他修为比自己高,开罪了他大抵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只得默默地乖乖随凌剑非一同到了洛府。
在告知了洛家二老洛霖亡故的消息后,屋内上下立时一片哀嚎哭泣之声。
次日,府内便挂起了白布,办起了丧事。
因着二老伤心欲绝,无心主事,离草便热络地在府内张罗帮个手,反正在上昆仑之前她也无处可去。
“你倒是热情。”凌剑非看着她东奔西走,忙上忙下没个停歇,眼底不由透出一丝笑意。
离草将灵堂布置好,擦擦额上的汗,这才望了他一眼,却是怪道:“我甚是不明白,你明明总是一副看我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神情,为何却偏偏要拉我一道来洛府,现在还总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莫不是还怕我会作恶?”
凌剑非脸色沉了沉,双目死死盯着她,就在离草以为他要发作之时,他却忽而别了眼低低道了一句:“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咦?!”离草愣愣地圆了眼,张大了口。
未想他竟会向自己道歉,实是太过惊悚。
不过好在她的适应性也不差,很快回复过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潇洒地甩了甩袖,大度道:“不必在意,我从未放在心上。”
比起体内那厮的过分言行,他这只算得是九牛一毛。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当然,若你实在歉疚的很,我不介意你给些补偿慰藉一番。”
说着,她还一面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去。
凌剑非眼角跳了跳,目光极为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忽而一抹温暖的笑意自嘴角扬起:“若你真能入得了仙门,我便赠一物与你作补偿。”
离草晓得他不过是揶揄她,事实上怕是根本就不信她能入仙门罢!
但是她作妖的不能叫人看不起,便竖起一指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凌剑非面上笑靥浅浅一绽,仿若春暖花开。
离草瞅着他,认真且慎重地道了一句:“其实,你笑起来比冷着脸要好看,该多笑笑。”
不知为何,对方听得她这句,却是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别开脸,却似有一抹奇异的嫣红掠过面颊处。
“哼!未想你这小妖竟学会了调戏,真是要叫本君刮目相看!”冷不防,某魔寒渗渗地出声,调子有些阴阳怪气。
“调戏?”想起之前洛公子也用过这个字眼说她,如今大叔也这般说,唔,莫非夸对方也叫作“调戏”?
离草正暗自琢磨之时,忽而洛府大门前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让开!让我进去!我要见夫君!”一袭素衣挣开守门家仆的阻拦,直直冲进了灵堂。
069 灵堂的祭奠
“云嫣?”看清来人,离草不由一诧。
凌剑非倒未有多少惊讶之色,虽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这般深爱着自己夫君的女子,在得知洛霖身故后,必会前来。
云嫣眼中已恍若看不见他人,只踉跄着一步步走到堂中的棺木前,乌亮的棺木上映出她苍凉的影子,漆黑的眼睛空茫而执着地望向棺中,却只有一套衣冠静静的摆放在里面。
她惊惶错愕地伸手在棺中翻找,却连颗灰尘也没摸到。
“不用找了,这本来就是具空棺。”离草上前两步,好心提醒她。
云嫣似恍然惊醒一般,抓起棺中的衣服,死死盯着她:“夫君呢?夫君在哪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