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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误拨的可能性就上升了。但这个细节在目前动摇不了我们对案情主线的判断。费克群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死亡的,尸检表明他是病死的,没有任何外力介人的迹象。结案理由已经足够充分。当然,我想你也理解,我们承担着压力,我本人每天要接到十几二十通媒体的电话,询问为什么还没有结案。〃说到这里,冯宇无奈地苦笑。
费城抿着嘴,没有说话。冯宇让他明白警方有理由结案,但不满意的情绪仍然缠绕着他。多年的办案生涯里,冯宇接触过很多的死者亲属,所以他能体会费城的情绪。
“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把这个细节公布给媒体,并且呼吁和费克群进行了最后通话的人站出来。如果这是个误拨的陌生人电话,公众的力量很可能会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好。〃短暂的思考之后,费城同意了这个做法。
冯宇点头,“这样的话,大概明天所有报纸的社会版或娱乐版头条,都会是这个寻人启事了。不过,我有时候在想,我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最后的电话里费克群应该拚命地呼救,可如果他并没这么做,而说了些其他的什么呢?”
“说了其他的?”费城忽然想到,他叔叔是为了某件事让他第二天去的,会和那件事有关吗?
“啊,你不必在意,我们的思路是发散性的,其实这个可能性很低。现在结案,并不等于有了新的线索之后不能重新调查。接下来你要安排葬礼,接触你叔叔方方面面的朋友,整理他的遗物。如果发现了新的线索,请立刻告诉我。我会重启对这个案子的调查。”
7
围绕费克群死亡事件展开的新闻战役,并没有因为警方结案而告终结,反而在公布了最后那个耐人寻味的未知电话之后,达到了新一波的高潮。不断有人到各家媒体去报料,说自己就是那个人,耸动的标题不但在报纸上,更在网络上流传着,每天都会有新的故事版本出现,一个比一个绘声绘色。
费城觉得这件事正在向着大众娱乐的方向演变,冯宇的提议现在看来是个馊主意,但那天同意并且觉得不错的人正是他自己。他的处境和没设置过滤系统的网络邮箱差不多,在收到一封有效信件之前,已经被垃圾邮件塞满了。
但他并不准备放弃.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细心。至于添乱的媒体,希望在葬礼之后他们可以安静下来。
这几天来,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叔叔的住所,破碎的玻璃窗早已经换上了新的,警方当时取走调查的物品也根据清单一一还来。在这一百多平方米的空间里,还留有叔叔的气息,有时费城甚至觉得他就站在身后,回头看的时候却空空如也。
拆下来的硬盘已经重新装好了,费城扣。开桌面上的聊天工具,账号和密码都是默认的,“沉默之鱼”又一次登陆了。看着那一串好友名单,他心里猜测着,那里面到底有几个人知道,这条沉默之鱼本不该再次在网上出现。
费城安静地看着那些头像闪来闪去,偶然有弹出的问候窗口,他都不予理睬。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是某个一:卣死气沉沉的头像吗?
鼠标游移到“我的电脑〃上,点开D盘一个名叫“L〃,的文件夹,一个视频文件躺在那儿。
费城打开了这个文件,他知道,自己正在闯入叔叔最隐私的生活。很难说清楚他反复看这段录像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或许由此让他对人性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画面是无声的,费城想象着,在一个个夜晚,两个互不知姓名的人就这样激荡着彼此的激情。他轻轻吁了口气,畸形的东西总能让入迷恋。
屏幕上展示的无疑是一具有足够诱惑力的躯体,费城不禁想到,对方会不会也保留了几段他叔叔的录像,那会是什么模样?
不应该再想下去了,费城闭上了偷窥的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
忏悔吧,忏悔吧。
又一个好友上线了,电脑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费城迅速睁开眼睛,然后再一次失望。不是凌,这几天来,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他看过叔叔和凌的聊天记录,频率很高,一个多月来,几乎每天或隔天就在网上碰面。可为什么叔叔死了以后,凌也像一阵风吹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费城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再多等几天,应该会看到她上线的。可是即便等到她上线,自己又打算说些什么呢?告诉她沉默之鱼已经死了,就因为那天晚上的激情吗?她会为此哀伤吗?
电话铃响了起来。
这不是他手机的铃声,而是费克群家里的座机。
怎么会现在有人往这个号码打电话?叔叔的朋友里,不会有人直到现在,仍不知道他的死讯吧。
费城迟疑着伸出手去,拎起了听筒。
“喂,那个……”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也有些迟疑,并且怯懦。是个女孩。
“真是不好意思呀,打了好几次手机,但是已经关机了。我查到自己的手机上有这个号码,是有一次你打来的……哦不不,我的意思是,是……”
费城听她纠缠不清地说了一大堆,有些不耐烦地插话问道:“请问你找谁?”
“啊呀。’’女孩惊叫了一声,“难道我打错了?这里不是费……费克群老师的家里?”
费城本以为这是个错拨的电话,此时不禁诧异。
“这里是的,但是他已经……你不知道吗?你是谁?”
“我当然知道啊,这些日子报纸上都是关于费老师的消息,我也很难过,真是没想到啊。我想了很久,是不是应该打这个电话。毕竟费老师已经去世了,或许这件事就该让它过去,我再纠缠着并不太合适。可是……”
费城于咳了两声,问:“请问你是淮,到底有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把事情说清楚的。我是上外德语系的一名学生,叫周淼淼。费老师在生前曾经托我……”周淼淼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想起什么似的,问:“啊,请问你是费老师的什么人呀?”
“我叫费城,费克群是我叔叔。’’
“哦,这就好,我还怕说了半天,是个和费老师无关的人呢,那就白费口水了,呵呵。〃
费城有些无奈,这个周淼淼居然也知道自己已经说了半天,她好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直奔主题,而自己已经提醒过她两次了。再多说什么反倒显得他没有礼貌,只能耐心听着她说下去。
“费老师把一件事情托付给我去做,他曾经几次打电话问我的进展,我想他是非常重视这件事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很努力,希望能按照费老师的要求,尽快完成,可是没想到……如果你是他的侄子,或许你会愿意代替费老师收下这件东西。”
“是什么东西,对我叔叔很重要吗?〃
“我想是的,很重要!”周淼淼肯定地说,“至于那是件什么东西,嗯,我不知道它是否对你有用。”
费城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吞吞吐吐,压着性子,尽量耐心地对她说:“我叔叔只有我一个亲人,所以现在完全由我料理他的后事,如果你本来要把东西交给他,那么现在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哦,是的,当然我明白这一点。”电话那头的声音轻了下去,有些飘移不定,“如果你愿意接受当然最好,今天我们就可以约个地方见面,把东西交给你。不过,嗯,请原谅那我就直说了,费老师当时和我商定,这件事情是会给我一笔报酬的,现在费老师不在了,如果……那个……”
“多少钱?〃费城直接问。
周淼淼捧着电话,手心都是汗。这个守财的小姑娘正在脑子里快速地想着,是照实说,还是说多一点,或者……为了能安全拿到钱而少说一点呢?她觉得嗓子眼里很干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费城听见一个轻微而奇怪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到耳朵里。
“一万元。”周淼淼挣扎着说出一个数字。
见面的地点就约在费克群家的附近。费城可不管周淼淼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如果想要这一万元,就自己上门来吧。他心情本来就糟糕,刚才那个哕嗦的女孩拿捏着卖起了关子,最后费城不耐烦起来,直接让她拿东西过来,会不会付钱等看到东西再说。
走进茶室,费城就看见一个正努力向外张望的女孩。她坐在进门对面的位子上,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见费城的时候,她眨了眨眼,不安地笑起来。
“你是周淼淼吗?”费城走到她跟前问。
她点头,抿着丰厚的嘴唇,神情扭捏。和一个很帅的陌生男人做这样的交涉,她也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费城笑了笑。
钱我带来了,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你所说的我叔叔委托你做的很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对这个女孩他毫无好感,所以说得相当不客气。
“啊,我已经带来了,请放心我不会骗你的,真的是费老师交给我去做的,他还特意写了一封信,注明了要求。他亲口对我说,我的工作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周淼淼一边说着,一边从她的大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费城面前。
“喏,就在这里面。〃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费城拆开了文件袋。
8
费城蹲在打开的橱门边,把从里面挖出来的一大堆东西一一归位。他已经翻箱倒柜了很久,搞得满头大汗,却还是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藏在哪里。
他站起来。蹲的时间太久了,双手扶腰活动了一下。他心里纳闷,难道周淼淼没说真话?不对啊,那封信的确是叔叔的笔迹啊,东西到底在哪呢?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费城吗?〃声线柔和动听,不过语气低沉。
“是的,请问哪位?”
“我是夏绮文。〃
“啊……你好。〃费城有些意外,很快又释然。
夏绮文原本是演话剧出身,近几年转战影视圈,这点和费克群相似。她现在已经算得上国内的一线女明星,她来电话,多半是为了费克群的葬礼。
因为仓促,再加上不很清楚费克群的人际网,费城已经准备明天在媒体上公布葬礼的时间,愿意的人,可以自行来为叔叔送行。
“克群的葬礼就在这几天吧。”果然她张口就问这件事。
“是的,后天下午三点,在龙华殡仪馆。您要来参加吗?〃
“当然,这是一定要来的。”夏绮文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克群还很年轻呢。对了,他有和你说过吗?〃
“什么?”费城不明所以。
“哦,看来他还没来得及说就去了。这样,找个时间我们碰个面吧。”
“是……和我叔叔有关的什么事吗?”费城觉得叔叔死了之后,一个又一个的秘密从水底慢慢浮了上来。
“不,是和你有关。〃夏绮文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今天你有空吗?”
“有空的,在哪里见面?〃
“你靠近哪里,找个离你近的地方吧。’’
“这些天我一直在叔叔家整理遗物呢,随便哪儿都成。”
“原来你在克群家里呀。”停了一会儿,夏绮文叹息着说,“离我不远,我就直接过来吧,算是在葬礼之前,作为老朋友先凭吊一下。”
夏绮文来得很快,一身简单的深色套装,没怎么化妆,和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有很大的不同。
费克群的遗像就摆在客厅里,两支白烛,一盏小香炉,一盘贡品水果,摆成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夏绮文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费城把她引到书房坐下。
费城泡了两杯茶,用的是费克群藏着的上好铁观音。只是他不会用正经茶道的茶具,就这么泡在玻璃杯里。
“谢谢。”夏绮文接过杯子放在一边,“真是好像做梦,这人啊,说走就走了。克群有哮喘吗?去年一起拍了一个多月的戏,没见他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呀。”
“本来叔叔的哮喘这些年已经渐好了,我问过一直给叔叔开中药调理的老医师,他都觉得很难相信呢。这个案子……唉。”费城心里的疑惑一直未解,可是和夏绮文初次见面,也不知她和叔叔有多熟悉,就这么和她谈自己对叔叔之死的怀疑太过轻率。
“这个案子?”夏绮文却是个心思剔透的人.从费城的眉目间看出了些许,“警方不是已经结案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费城略…一踌躇,就决定不再隐瞒。这些天许多疑问闷在肚里很辛苦,早就想能有个人一起商量探讨。费城把他所知道的案情细节包括神秘电话的事说给夏绮文听,有许多是媒体上不可能见到的秘闻,比方说那只离奇变空的沙丁胺醇喷雾剂。当然,他会为叔叔守住有关凌的秘密。
夏绮文很认真地听着,慢慢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