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我还不想让阿城对我进行心理辅导,那久远的回忆最好是静静地尘封在历史中,因为我缺乏面对它的勇气,二十多年来我始终小心翼翼地不去碰撞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我恐惧一旦撕裂了它,哀痛的汹涌浪潮就会将我毫不留情地淹没。再说我的心愿已了,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第六节
我走进教室,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无意识地扫视整个教室。
时间还比较早,教室里光线昏暗,学生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位女同学散在前排,其中一位冲我招了招手,我留神一瞅,是林雅雯!我恍然明白之所以刚才停下来,其实就是想找她。我径直过去坐在雅雯身旁的空位上,跟她问个好,放下书包,从中抽出今天要上的课本,翻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我扭过脸对雅雯说:“你来得好早!”
雅雯盈盈一笑:“我起早床惯了,你也不晚呀。”
我“嘻”地一笑:“一个星期我就今儿起得早,往常都是踏着铃声进教室。”雅雯边翻着课本边说:“怎么今天就早了呢?”
“昨天我和同寝室的荆老四赌今天的早餐,谁输谁早起买糯米鸡,结果我输了。”
“是吗?你们赌什么?”雅雯放下课本,饶有兴趣看着我。
“荆老四和我赌十秒钟内列出班上女生的姓名,多者胜!”
雅雯微微一哂:“那你列了几个?”
“我——”我赶紧四下瞄了瞄,还好,周围似乎没有我班的同学,遂压低嗓门说:“倒也列了四、五个,比他要多,问题是只全对了一个,输得挺冤的,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说出去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雅雯伏在课本上哧哧直笑。我有些急了,瞪着眼连说:“嘘——别笑,别笑,说好的,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雅雯忍住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们拉钩,谁不守信用谁是小狗。”
雅雯伸出小指与我的小指轻轻一勾,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我满腹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雅雯一翦秋波中荡漾的全是真诚,没有戏耍我的意味,不免有些飘飘然,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教问题,特别还是一位女孩子;“可以,当然可以,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诉你。”
“你认为地球外有生命存在吗?”
这个问题比较大,我沉吟了一阵子,整理了一下子思绪,仔细斟酎词句:“是指太阳系还是整个宇宙?高级生命还是低级生命?”
“类似于人的高级生命。”
“从我们可观察的宇宙范围而言,应该存在类似地球人甚至比地球人还要高级的生命,若限于太阳系,我认为不存在接近于人的高级生命。”
“也就是说你认为不存在火星人,金星人?”
我点点头:“包括木星的卫星。”
“你这么悲观!”雅雯睁大了眼睛。
“倒不是我悲观,问题是太阳系只有地球具备适合生命成长的所有条件:水,充足的大气层,适宜的温度…”
“你指的是碳生命,硫生命或者硅生命就不一定需要这些条件。”
“我同意你的看法,硫生命或者硅生命不需要类似地球的条件,也许在它们看来,地球的环境太恶劣,不适合生命的成长。不过我认为即使存在硫生命或者硅生命,至多是种极简单的生命形式,不会高于细菌级的,因为生命是一种复杂的物质运动,换言之,物质运动必需复杂到足够的程度才能形成生命,特别是高级生命,现在人类已经能在实验室里获得几十万个大气压,几十万度的高温,能合成无数种自然界不存在的化学物质,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硫或者硅形成的化合物能像碳形成的有机物那样种类繁多、变化无穷。生命丰富多彩的物质基础是无与伦比的碳有机物,因此……”
我正意气风发,以挥斥方遒的气魄款款而谈时,老师不晓得什么时候上了讲台,他用力地拍了两下黑板擦:“现在开始上课了!”
我被惊了一跳,一抬头,发现老师锐利的眼神正盯着我呢,吓得我赶紧端端正正坐好,认真听课,头都不敢歪一下。
下课铃响了,我感觉从某种重压下解脱一般,惬意地伸伸胳膊腿的,寻思着应该出去走走了,刚站起来,忽然想起妈妈的叮嘱:在外面对人要讲礼貌,礼多人不怪。就这么扬长而去,似乎大大的不对劲,特别对女孩子更应该有礼貌,打个招呼吧:“——喂,出去透个气吧?”
“好哇,你稍等我一下。”雅雯放下书本,解下发卡噙在嘴中,将飘拂的秀发向后一甩,那神态美极了,我不觉看呆了。雅雯捋捋长发,用发卡卡好,发现我傻愣愣地盯着她,忙轻轻地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我,悄声说:“走吧。”我这才醒悟过来。
教学楼面对着一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坪,草坪的右侧围着一条长廊,尽头接着一片小树林,栽着松柏、水杉、杨柳、广玉兰、女贞等等,林中散着石桌、石凳,一条鹅卵石铺的小道蜿蜒其中,长廊两侧连绵着长条石椅,外面种着葡萄,蔓延的葡萄藤叶将长廊封在绿荫中。从附近教学楼涌出的学子三三两两的,有的成堆围坐在草坪上闲聊,有的在长廊中散步,有的独自坐在石椅上看书。
我和雅雯在一簇月季中寻了个石条凳坐下,呆了会儿,我发现雅雯没说话,扭头一看,她正扶着脸颊蹙着秀眉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两人闷坐在一起有些不妥当,决定打破沉默。
“哦!”雅雯放下手,略有歉意地对我笑了笑:“我在想如果火星存在稠密的大气和丰富的水,是不是应该有生命诞生呢?”
“如果有的话,当然可能,问题是‘如果’之类的假设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雅雯很认真地说:“那不尽然,太阳系已经存在了四十多亿年,说不定火星曾经有过稠密的大气也有江河湖海,几十亿年!足够产生几次像人这样的高级生命。”
“但我们现在已知火星是颗空气稀薄干旱荒凉的星球。”
“那有可能火星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碰上了地球所没遇到过的巨大灾难,大气被彻底破坏了,地表的水给蒸发了,当然生态系统也就随之毁灭掉了,几亿年也许只要几百万年,生命的遗迹就会湮灭在历史的风尘中。”
瞧雅雯这份认真劲,我情不自禁乐了:“我只以为我痴,没想到你比我还痴,你可真正称得上是一名火星人爱好者。”
雅雯嗔到:“现在有什么球迷、棋迷、钓鱼迷、还有什么追星族,你们汉人都不大惊小怪,倒对一位普通的喜爱探讨宇宙奥秘的人少见多怪的。”
我一看雅雯竟把一句不经意的玩笑上纲上线到民族问题的高度,吓得慌忙辩解:“我瞎开玩笑的,绝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嗳,你知道吗,美国发射的‘火星探路者’几个月前在火星成功登陆,明天晚上中央电视台有个关于它的专题节目,估计会有‘火星探路者’传回的照片,揭开火星地表神密的面纱。”
“真的?”雅雯的脸色霎时多云转晴,喜得跳了起来,重重地一擂我的肩膀,险些把我掀翻。我咬牙忍住痛:“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几号?”
“明天呀!”
“棒极了!”雅雯雀跃起来,乌黑闪亮的秀发有节律地飘荡着。我发现周围许多学生错愕地盯着我们,忙悄悄地拉了雅雯一下衣角:“别跳了,同学们都在瞧咱们,以为我们发神经呢。”雅雯静了下来,嘴角微微一翘:“怕什么,又没有那条校规说不准人高兴来着。”
第七节
我们积极地盘算到哪儿找电视看。每个系的学生俱乐部都有电视机,一般在星期六、星期天才搬出来放,不过也有例外,譬如说中国足球队打世界杯预选赛时,不管星期几,只要有比赛,电视都搬出来了,当然最终的结果让大家很伤心。既然有例外,那就有话好说了,我兴冲冲地跑去做系学生会主席的思想工作,说“火星探路者”在火星上着陆意义重大,应该组织同学们观看中央电视台的专题节目,好处一定多多:可以激发我们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热情,可以开拓眼界,可以促进精神文明建设,可以…,总之,是一项积极、有益、健康、极有意义的活动。我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学生会主席却像听海外奇谈一样,末了嘣了句:“是美国人的探测器吧?”
“是美国人的探测器,不过是哪个国家的没关系,只要它去的是火星,而不是到好莱坞去串门就行了。”
“哦,哦,程同学,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提的建议不错,但学校有规定,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晚上才开放电视房,这是你知道的,不是这个时间,需要向上申请,打报告,手续比较麻烦,这样吧,你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我怀着一线希望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仔细咂摸学生会主席的谈话,发现这个猾头讲了一大通废话,根本没说行不行,看他这态度,肯定没戏。我沮丧地把结果告诉雅雯。
雅雯总带笑意的大眼睛里也抹上了一丝忧郁,抿着嘴想了良久说:“老师家有电视。”
“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跟老师又不熟,冒昧闯进去,目的只为了看电视,对人家也太不尊重了吧,再说电视有那么多的频道,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火星人爱…,总之,不好。”
“哎呀,就你们汉人麻烦事多,我们瑶家有客人来,可高兴了,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难怪老人们常说汉人弯弯肠子多,虚伪!”
我涨红了脸:“这不是虚伪,是礼仪问题。”
雅雯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吭气了,用手指不停地梳弄着秀发,忽然间喜上眉梢:“有了,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电视看。”
我并不乐观,充满疑虑地问:“是什么地方?人家会让我们看吗?我们方便去吗?”
雅雯莞然笑道:“人家肯定让我们看,而且我们很容易去。”
我茫然了“那会是什么地方?”
雅雯顽皮地一笑:“不告诉你,你猜?”
我直着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地方能符合雅雯说的地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猜不出,你还是告诉我吧,我这人从小就怕猜谜。”
雅雯微笑不语。我拍了拍脑袋:“这样吧,你如果告诉我的话,我明天早上起个早床,给你买糯米鸡和欢喜砣吃,好不好?”
“不好。”
我一寻思,点点头:“是不太好,一大早往女生寝室闯,容易被当流氓抓的。”
雅雯“噗哧”一笑:“亏你想得出,这样吧,你喊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我一愣,赶紧瞅瞅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我们,遂硬着头皮厚起脸皮压低嗓音说:“好妹妹…”“嗯——?”“好姐姐,好大姐,你就告诉我吧。”
“嗯,看你嘴甜,姐姐这次就让一步了,告诉你吧,是——商场,你喊我姐姐不应该难为情的,我本来就比你大。”
学校附近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商场,但路不太好走,没有路灯,夜里也没有公共汽车,要摸黑走三、四里路,不过这对雅雯不算什么,因为她经常在夜里赶山路。所以到了第二天晚上走夜路时,尽管路面坑坑洼洼的,雅雯仍然走得飞快,像长了一双夜眼似的,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压根儿跟不上,雅雯只好回过头牵着我的手,鼓励说:“不要怕,迈大步。”饶是如此,我仍是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被拖着一溜小跑。
电视中的专题节目时间不长,但播放了许多珍贵的照片,都是“火星探路者”从火星现场传回的。正如许多天文学家预料的那样,火星褐红色剧烈起伏的地表荒凉干旱,毫无生机,但…令人意外的是在火星表面存在一些巨大的沟壑,沟壑中七零八落散着许多表面圆滑的大大小小的石块,酷似地球上干涸的河道,只是要宽得多,但洪水冲刷的痕迹非常明显,而且洪水的流量一定大得惊人才能形成眼前的情形。
“你说得不错,火星曾经有过水,有过很多很多的水。”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出了商场有一段路了,电视中出现的那些画面仍让我震撼不已。
雅雯十分兴奋:“火星存在过水,也一定曾经有过稠密的大气,否则火星不可能形成和保留如此多的水,有水有大气,火星又是类地行星,不应该没有生命产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