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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这么神经兮兮的……我今晚觉得紧张——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是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想你用不着担心。”
“我从来都不喜欢雾。”
“我想告诉你,”总警督戴维说,“你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你在这儿注意到的事——只是些小事——它们都很合情合理。”
“那么说这地方真的有过什么问题?”
“这儿的一切都有过,现在仍然有问题。”
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
“它开始看上去还很了不起……要知道,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回到过去一样……过去那一段人们曾热爱并享受过的时代。”
她停了停。
“可是当然啦,它也并不真的像那样。我认识到(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了呢)人们永远不能回到过去,甚至不应该试图回到过去——生活的本质就在于进步。生活真的是条单行道,不是吗?”
“差不多。”“老爹”同意道。
“我记得,”马普尔小姐说,她很有特色地岔开了主要话题,“我记得我跟母亲和外婆在巴黎的时候,我们去爱利舍饭店喝茶。我外婆向四周看看,突然说道:‘克拉拉,我绝对认为我是这儿惟一带着圆软帽的女人!’她真的是!回家之后,她把所有的圆软帽都给打点好——还有带帽子的斗篷,然后把它们都送走了……”
“送到旧衣物的慈善义卖处?”“老爹”关切地问。
“哦,不是的。旧衣物义卖处没有人会需要这些东西的。她把它们送到一家戏剧团了。他们非常欣赏。让我想想——”马普尔小姐又找到了方向。“——我开始说到哪了?”
“总结这个地方。”
“对。它看起来不错——可它不是的。它很混乱一一真实的人和不真实的人。你很难把他们区分开。”
“你说不真实是什么意思?”
“有些退休的军人,但也有些看起来像军人但从未在军队呆过的人。不是牧师的牧师。以及从未在海军里呆过的舰队司令和海军少校。我的朋友,塞利纳·哈茨……开始我还觉得好笑,她怎么总是急切地认出她认识的人(当然,这很自然),而她又经常闹误会,他们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些人。但这发生得大频繁了。于是,我便开始怀疑。即使是罗丝,那个女服务员……这么好的人……我都开始以为也许她也不是真实的。”
“如果你有兴趣知道的话,她曾是个演员,不错的演员。在这儿的工资比她以前当演员的时候挣得多。”
“可是——为什么呢?”
“主要是,作一点装饰。也许还有其它原因。”
“我很高兴就要离开这几了,”马普尔小姐说。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在发生任何事情之前。”
总警督戴维好奇地看着她。
“你想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问道。
“某种邪恶的事情。”马普尔小姐说。
“邪恶是个相当大的词……”
“你觉得这太夸张了吗?但我有些经验……似乎和……经常地……和谋杀联系在一起。”
“谋杀?”总警督戴维摇摇头,“我并不怀疑谋杀。只是一群聪明过人的罪犯的安乐窝而已。”
“那不是一码事。谋杀——谋杀企图——是非常不同的。它……该怎么说呢?……它背叛上帝。”
他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头表示安慰。
“不会有谋杀的。”他说。
突然一声巨响,比开始那声还高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接着一声尖叫和另外一声巨响。
总警督戴维已经站起来,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移动他那硕大的身躯。几秒种之后,他就穿过旅馆大门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2
尖叫声———个女人的尖叫声——带着恐惧刺破迷雾。总警督戴维沿邦德大街向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冲过去。他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靠着栏杆的一个女人的身影,十几步之后,他就到了她身边。她穿着一件浅色毛领长大衣,闪闪发亮的金色头发从两边脸上向下垂着。有一阵子他还以为他知道她是谁,接着意识到这只是个瘦小的姑娘。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蜷缩在她脚边人行道上。总警督戴维认出他了,那是迈克尔·戈尔曼。
戴维走到姑娘跟前,她死死抓着他,浑身发抖,结结巴巴他说着不连贯的话。
“有人想杀我……有人……他们向我开枪……如果不是他——”她向下指着脚边一动不动的躯体说,“他把我推向身后挡在我前面——接着第二颗子弹飞来……于是他倒下了……他救了我的命,我想他受伤了——伤得很厉害……”
总警督戴维跪下一条腿,电筒已拿在手中。高大的爱尔兰门卫像个战士般地倒下了。他上衣的左边有湿湿的一块,随着鲜血不断涌出渗透到衣料里,这一块变得越来越潮湿。戴维翻起他的一只眼皮,又摸了摸手腕。他重新站起来。
“子弹打得太正了。”他说。
姑娘大哭起来。“你是说他死了?哦不,不!他不能死。”
“向你开枪的是谁?”
“我不知道……我把车停在了拐角处正沿着栏杆摸索前行……我去伯特伦旅馆。接着突然有人开枪……一颗子弹从我耳边飞过,然后……他……伯特伦旅馆的门卫……沿马路向我跑过来,把我推向身后,接着另一枪打过来……我想……我想不管是谁,他肯定是躲在那边的一片地区。”
总警督戴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伯特伦旅馆的那一端,大街的水平线之下有一片老式的地区,从一扇门进去再下几级台阶就可以到达。那儿只有几间库房,大部分面积没有利用。但是藏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没有看到他吗?”
“没看清楚。他像影子一样从我身边一掠而过。都是因为这大雾。”
戴维点点头。
姑娘开始歇斯底里地啜泣起来。
“可是谁可能想杀死我呢?为什么有人想杀死我呢?这都是第二次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呀……”
总警督戴维一只手搂着女孩子,另一只手在衣兜里摸索着。
刺耳的警哨声穿过迷雾。
3
在伯特伦旅馆的休息大厅里,戈林奇小姐猛然从柜台抬起头来。
几位客人也抬起了头。年纪大的和耳朵不太好使的没有抬头。
亨利正要把一杯陈年白兰地放到桌子上,也停止动作,就这样手中拿着酒呆站着。
马普尔小姐坐直了身子,双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一位退休的舰队司令嘲弄地说:
“事故!我想是汽车在大雾中相撞了。”
朝向大街的旅馆大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外来警察模样的人,看起来比实际生活中的大许多。
他正架着一个穿着浅色毛领大衣的姑娘。她好像几乎不能行走。警察有点难堪地环顾四周寻求帮助。
戈林奇小姐从柜台后走出来,准备处理。但就在这时,电梯下来了,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于是姑娘摇晃着身子挣脱警察的扶持,发疯似地跑过休息大厅。
“妈妈,”她哭喊着,“哦妈妈,妈妈……”然后抽泣着扑到贝斯·塞奇威克的怀中。
第二十一章
总警督戴维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女人。已经过了半夜,警察来来去去忙碌了好一阵子,有医生、指纹师,还来了辆救护车将尸体拉走。现在一切都集中到这间伯特伦旅馆贡献出来作法律用途的房间里。总警督戴维坐在桌子的一边。贝斯·塞奇威克和埃尔韦拉坐在另一边。一个警察显眼地坐在墙边作记录。沃德尔警佐坐在房门附近。
“老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母亲和女儿。他注意到,表面上看起来她们俩非常相似。他明白了在大雾中他开始怎么会把埃尔韦拉认作是贝斯·塞奇威克的。但是现在,看着她们,他觉得其不同之处比相同之处更吸引人的注意力。除了肤色,她们并不是太相像。但他有一种强烈的印象,这里是一个人的两种不同版本:积极的和消极的。贝斯·塞奇威克的一切都是积极的。她的活力、她的精力以及她那磁性般的吸引力。他崇拜塞奇威克夫人,一直都崇拜她。他崇拜她的勇气并总是为她的英勇事迹而激动不已。他以前看《星期日》报纸的时候说:“她这样迟早是会出事的。”但她却每每化险为夷。他认为她不可能成功,但她却成功了。他尤其崇拜她那坚不可摧的品质。她碰到过一次飞机失事,几次汽车相撞事故,两次给重重地从她的马背上摔下来,但不管怎么样,她就在这儿。生气蓬勃,精力充沛,一个每时每刻都能让人侧目的人物。他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总有一天,肯定的,她会遭受惨败。你只能过着这么长时间的受魔力保护的生活。他的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到女儿身上。他觉得奇怪,他觉得非常奇怪。
在埃尔韦拉·布莱克身上,他认为,一切都是深藏不露的。贝斯·塞奇威克是通过把意志力强加于生活之上而生活的。埃尔韦拉,他猜测道,有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她服从,他想。她听话。她温顺地微笑着,但在那背后,他想道,她从你的指尖溜过。“狡猾,”他心里说,对这种情况进行评价。“我想这是她能够成功的惟一方法。她不可能厚着脸皮行事也不可能强迫自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照看她的人从来就没想过她可能会干什么坏事。”
他想知道,在这么晚的雾夜,她从大街上溜回伯特伦旅馆之前在于些什么。他打算立即向她提问。但又觉得他得到的答案很可能是不真实的。“那是这可怜的孩子,”他想道,“保护自己的惟一方法。”她来这儿是为了见她妈妈或是找她妈妈的?极有可能,但他并不这样认为。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这点。相反,他想到了隐匿于角落处的那辆大赛车——车牌号为FAN2266的那辆车。拉迪斯拉斯·马利诺斯基肯定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因为他的车在那儿。
“好了,”“老爹”非常关心地慈父般地向埃尔韦拉说,“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埃尔韦拉说。
“好。如果你没事的话,我想让你回答几个问题。因为,要知道,对这样的事情,时间尤为重要。你被开了两枪,一个人被杀。我们希望得到尽可能多的线索以找出杀害他的人。”
“我会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而且在大雾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可能是谁——甚至他长得怎么样。所以,这显得那么地可怕。”
“你说过这是第二次有人想杀死你。这是不是说你以前的生活中还有一次这样的企图?”
“我说那话了吗?我记不得了。”她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我想我没那样说。”
“哦,要知道,你说过。”“老爹”说。
“我想我只是有些——歇斯底里。”
“不,”“老爹”说,“我想你不是的。我认为你说那话是认真的。”
“我可能是在胡思乱想,”埃尔韦拉说。她的眼睛又望到一边去了。
贝斯·塞奇威克动了动身子。她轻声说:
“你最好告诉他,埃尔韦拉。”
埃尔韦拉迅速而不安地看了她妈妈一眼。
“你不用担心,”“老爹”安慰地说,“我们这些当警察的都很清楚,女孩子们并不把任何事情都告诉给她们的母亲或监护人。我们对那些事情并不太看重,但我们必须了解,因为一一你要知道——它们会有帮助的。”
贝斯·塞奇威克说:
“是发生在意大利吗?”
“是的。”埃尔韦拉说。
“老爹”说:“你曾在那儿上过中学,是吗?要么是个仪表进修学校——不知道现在人们怎么叫法?”
“是的。我是在康特莎,马蒂内利学校。我们总共有十八到二十个人。”
“你认为有人试图杀死你。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嗯,有人送给我一大盒巧克力和糖果之类的东西,一起的还有张卡片,上面用花哨的字体写着一句意大利语。上面写着‘送给Bellissima Signorina’,反正是这样的话。我和我的朋友们……嗯……我们为此大笑一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那是邮寄来的吗?”
“不,不是的。不可能是邮寄来的,它就放在我的房间里。肯定是有人把它放在那儿的。”
“我明白了。我想是贿赂了一个服务员。我肯定你没有让那个叫做康特莎什么的来处理这件事,是吗?”
埃尔韦拉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没有,没有。我们当然没有。不管怎样,我们打开了盒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