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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表走得不准,”埃尔韦拉说,“您能给修修吗?”
“哦,当然可以,没一点问题。”博拉德先生从她手中接过去,“我们将把它送到什么地方?”
埃尔韦拉给了他地址。
“还有另外一件事,”她说,“我的监护人勒斯科姆上校——您认识他的——”
“是的,是的,当然。”
“他问我想得到一件什么样的圣诞礼物,”埃尔韦拉说,“他建议我到这儿来看些不同的东西。他问我希不希望他跟着一起来,我说我想自己先过来——因为我总觉得那样很让人觉得难堪,不是吗?我指的是价格什么的。”
“嗯,那当然是一个方面,”博拉德先生长辈般和蔼地笑着说,“你有什么想法,布莱克小姐?胸针,手镯,还是戒指?”
“我觉得胸针的确更有用些,”埃尔韦拉说,“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多看些东西?”她恳切地抬头看着他。他同情地笑笑。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要是太快地作出决定那就一点乐趣都没有,对吗?”
接下来的五分钟她过得非常愉快。对博拉德先生而言,对什么都应该不厌其烦。他从一个又一个的盒子里取出东西,胸针和手镯在埃尔韦拉面前的一块天鹅绒上堆成了一堆。她时不时地转身照照镜子,试试一只胸针或一件垂饰的效果。最后,很拿不准地,她将一只漂亮的小手镯、一块小宝石手表和两只胸针放在一边。
“我们把这些记下来,”博拉德先生说,“这样,以后勒斯科姆上校来伦敦时,也许会进来看看他自己想给你买什么。”
“我想这样做真是太好了,”埃尔韦拉说,“那他就会更觉得是他自己给我选的礼物,不是吗?”她抬起头,那凝神贯注的清澈的蓝眼睛看着珠宝商的脸。此时刚好不到预定的二十五分钟后开始行动的时刻。
外面传来尖厉的刹车声和一个女孩子的尖叫。不可避免地,店里每个人的眼光都投向了朝向邦德大街的商店橱窗。埃尔韦拉把柜台上的手放到她那整洁的专门定做的外套和裙子的口袋里,她的动作迅速而不引人注意,以至于尽管每个人都在看着,但还是几乎觉察不到。
“嚓,嚓,”博拉德先生说,他把注意力从外面大街上所注视的地方收回来,“差一点点就造成意外。傻姑娘!那样横穿马路!”
埃尔韦拉准备好向大门走去。她看看手表,发出一声惊叹。
“哎呀,我在这儿呆得太久了。我会赶不上回乡下的火车的。太感谢您了,博拉德先生,您不会忘记这四样东西是什么吧,对吧?”
一分钟之后,她已经到了门外,迅速地连着向左拐了两个弯,在一家鞋店的拱廊里停下来,直到布里奇特气喘吁吁地前来与她会合。
“噢,”布里奇特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给撞死的。
而且我的长袜也给划了一个窟窿。”
“没关系。”埃尔韦拉边说边和她的朋友迅速地沿街走去,又向右拐了一个弯。“快点儿!”
“现在——刚才——都顺利吗?”
埃尔韦拉悄悄伸手到衣袋里掏出那个镶着钻石和蓝宝石的手镯。
“噢,埃尔韦拉,你太大胆了!”
“现在,布里奇特,你得去我们记下的那家当铺,看看这个手镯能当多少钱。你要一百。”
“你认为……假如他们说……我是说……我是说它也许已上了被盗物品的清单了……”
“别犯傻了!怎么能这么快就上清单呢?他们还没发现它丢了呢。”
“可是,埃尔韦拉,当他们确实发现它丢了时,他们会认为——也许他们知道——一定是你拿走的。”
“他们可能会这么认为——如果他们很快发现的话。”
“那么,他们就会报警,而且——”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埃尔韦拉慢慢地摇了摇头,她的淡黄色头发也随着来回摆动,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他们不会报警的,布里奇特,如果他们认为是我拿的就肯定不会报警的。”
“为什么……你是说——?”
“我跟你说过,等我长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就会有很多钱。我将会从他们那里买许多珠宝。他们不会闹出这种丑闻的。快去把手镯当了,把钱拿到手。然后到林格斯航空公司去订票——我得坐出租车去普鲁尼尔饭店了。我已经晚了十分钟。明天上午十点半见。”
“噢,埃尔韦拉,我真希望你别去冒这样可怕的风险布里奇特呜咽地说。
但是,埃尔韦拉已经叫了辆出租车。
2
马普尔小姐在鲁滨逊和克利弗商店逛得很开心。她不仅买了虽然昂贵却十分漂亮的床单——她喜欢亚麻床单的质地和素净的颜色,还买了一些质量上乘、红色镶边的玻璃纱布。现在要买到漂亮的玻璃纱布实在太难了!相反,你买到的只是也可以作为装饰用的彩色台布,上面印着各种图案:小萝卜、龙虾、埃菲尔铁塔或特拉法加广场,不然就零乱地印着柠檬和橘子。马普尔小姐留下了她在圣玛丽米德的住址,就搭乘了一辆顺路的公共汽车来到了军人消费合作社。
多年以前,马普尔小姐的姨妈曾是军人消费合作社的常客。当然,与昔日相比,现在这里已有了一些变化。马普尔小姐的思绪回到了从前:海伦姨妈惬意地坐在椅子里,头戴有带软帽,身穿她一向称为“黑府绸”的披凤,在百货部寻觅她中意的人。接下来便是悠闲漫长的一小时,海伦姨妈想出~切可以买下并储藏起来以备将来使用的杂货。圣诞节的用品备齐了,有时甚至连遥远的复活节的用品也想到了。
小简变得有点儿烦躁不安了,海伦姨妈就打发她去器皿部逛逛解解闷儿。
买完东西后,海伦姨妈则开始仔仔细细地向她选中的售货员询问他的母亲、妻子、二儿子和残废的嫂子。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海伦姨妈会以那个时代流行的戏谑口吻说:“对于午餐,一个小姑娘会有什么感觉?”于是,她们乘电梯来到五楼吃午餐,午餐最后总是一客草莓冰淇淋。
然后,她们买上半磅奶油夹心巧克力,乘四轮车去看午后的演出。
当然,自那时起军人消费合作社已经过多次改建翻新,事实上,如今已看不出往日的样子了。它看上去更加富丽堂皇。尽管马普尔小姐乐于回忆过去的美好,但也并不反对享受现在的快乐。这里仍有一家餐馆,她经常在这里吃午餐。
当她仔细看着菜谱决定点什么菜时,她扫视了一下房间,不禁吃了一惊。真是太巧了!坐在那儿的那位女士她昨天刚刚遇见,尽管在此之前,她早已从报纸上她的各类照片上见过这位女士多次了——在赛马会上,在百慕大群岛,或站在她的私人飞机或汽车旁。昨天,马普尔小姐第一次见到了她本人。而现在,事情往往是这样的,她却在这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又遇见了这位女士。不知为什么,她无法将军人消费合作社和这位贝斯·塞奇威克女士联系起来。若是她身穿晚礼服、头戴镶嵌着钻石的冕状头饰出现在梭哈的一所房子或是走出伦敦中心歌剧院,马普尔小姐是不会感到吃惊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不该出现在军人消费合作社。在马普尔小姐看来,光顾这里的是并且总是军人、他们的妻子、女儿、姨妈和祖母们。不管怎样,贝斯·塞奇威克坐在那里,看上去跟往常一样漂亮,身穿黑色套装和艳绿色衬衫,正和一个男人一起吃午餐。这个男人十分年轻,脸庞瘦削,鹰钩鼻,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他们身体前倾,正热烈地交谈着,大口大口地吃着却似乎对吃的是什么浑然不觉。
也许是幽会?是的,很可能是幽会。这个男人一定比她年轻十五岁到二十岁——不过,贝斯·塞奇威克可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马普尔小姐端详着这个年轻人,然后得出结论,他正是她所谓的那种“英俊小生”。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就像哈里·拉塞尔,”马普尔小姐自言自道,像往常一样,从记忆中找出一个原型,“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与他有关系的任何女人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不会听从我的劝告的,”马普尔小姐想,“但是,我却可以劝劝她。”然而,别人的风流韵事与她无关,而且,根据以前的记录,在这一方面,贝斯·塞奇威克是用不着别人操心的。
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吃着午餐,琢磨着到文具部去逛逛。
好奇心,或者用她自己更喜欢的说法,“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毫无疑问是马普尔小姐的一大性格特点。
马普尔小姐将手套故意留在桌子上,站起来,走向付款台。她选定的路线接近贝斯·塞奇威克的桌子。付了账,她“发现”忘了手套,便回去取——不幸的是,在半路上又将手提包掉在了地板上。手提包开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散落了一地。一个女侍者急忙跑过来帮她捡,马普尔小姐又作出颤抖的样子,结果刚捡起的零钱和钥匙又掉在了地上。
她的这些小伎俩并未取得多大成效,但也不是全然徒劳的——有趣的是,她对其充满好奇的两个人对这个总是掉这掉那的手忙脚乱的老妇人竟无暇瞥上一眼。
马普尔小姐等电梯下来的时候,她把她所听到的那一小段断断续续的对话又背了一遍:
“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
“很好。没雾。”
“卢塞恩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飞机九点四十起飞。”
这是她第一次所能听到的。回来的时候,她听到的谈话又长了一点。
贝斯·塞奇威克说话的时候非常生气。
“你昨天怎么跑到伯特伦来了——你不应该接近这个地方。”
“没问题。我只是问问你是不是在那儿,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并非问题所在。伯特伦对我来说没问题,对你就不一样了。你在那儿显得非常的不合时宜。每个人都盯着你看。”
“让他们去吧!”
“你真是个白痴,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你是有一个理由——我知道你……”
“镇静点,贝斯。”
“你这个骗子!”
这是她所能听到的一切。她觉得非常有趣。
第七章
十一月十九日的晚上,卡农·彭尼神父早早地在“雅典娜神庙”吃了晚餐,跟一两个朋友打了招呼,还就确定死海文献的年代的一些关键问题进行了一场轻松而言辞激烈的讨论。现在,他瞥了一眼手表,发现他该动身去赶到卢塞恩的飞机了。当他穿过大厅的时候,又有一个朋友SOAS的惠特克博士向他表示问候。他愉快地说:
“你好,彭尼神父。很长时间没见你了。会开得如何?有没有什么让人感兴趣的?”
“我相信会有的。”
“你刚开完会回来,对吗?”
“不,不,我现在才去呢。我要乘今晚的飞机。”
“哦,我明白了。”惠特克看上去有点迷惑不解,“我怎么以为会议是今天召开的呢。”
“不,不,是明天,十九号。”
卡农·彭尼神父穿过大门走了出去,此时他的朋友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说:
“可是我的老伙什,今天就是十九号,不是吗?”
然而,卡农·彭尼神父已经走远,听不到他的话了。他在铁圈球场叫了辆出租车赶到肯辛顿机场。今天晚上的人还真不少。他在柜台前站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轮到了他。他费力地拿出机票,护照以及这次旅行必须的其它证件。柜台后的小姐正要往这些证件上盖章,突然一下子停下来了。
“很抱歉,先生,这机票好像不对。”
“票不对?不,不,非常正确,飞往卢塞恩的第一百……
嗯,没有眼镜我认不大清楚……一百多少次航班。…“是日期不对,先生。这上面的日期是十八号星期三。”
“不,不,肯定正确。至少……我的意思是…今天是十八号星期三。”
“很抱歉,先生。今天是十九号。”
“十九号!”卡农先生沮丧地说。他摸出一本小日志,急切地翻着,最后他不得不相信了:今天是十九号。他要赶的飞机昨天就离开了。
“这么说,那意味着……那意味着……天哪,那就意味着卢塞恩会议今天就已经开过了。”
他无比沮丧地盯着柜台的另一边,但还有许多其他旅行的人,于是卡农先生连同他的困惑就被挤到一边去了。他悲哀地站着,手里拿着那张作废的机票。他推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