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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我才弄清楚,这个刺青大汉其实是个烂赌鬼,只是赌到身上什么都没了,只好跟自己赌命!结果你知道我知道报纸也知道。
而现在,他没恶意,只是赌瘾又犯了。
“那我们来赌大老二好了。”我从背包里拿出扑克牌。
“早该拿出来了!干!发牌!”刺青大汉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简直回了魂。
我发牌后,两个人都还没出第一张梅花三,刺青大汉又陷入苦恼:“不行,只是玩太无聊了,干你娘我们来赌钱吧。”
“你输冥纸我输新台币,你当我白痴啊。”我冷笑。
而且我是人,他是鬼,他铁定是有超能力可以稳赢我,我干嘛赌?
“玩牌不赌,有什么好玩?不行!一定要赌,输的人轰脑袋怎样!”
“……”我淡淡地放下牌,从背包里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零食乖乖。
一包五香口味,一包椰子口味。
正如你想,一人一包,整个晚上就赌乖乖,刺青大汉也只能接受。
两个人玩大老二其实很无聊,赌乖乖原本也不起劲,不过按照刺青大汉的说法,他已经有五年没跟人对赌过,赌什么都好玩,简直痴缠着我不放。
后来我们连续不停地玩,大老二玩腻了就换梭哈,梭哈玩腻了就玩捡红点,捡红点玩腻了就玩最快决胜负的二十一点,就连心脏病也玩了好几次。
玩到天快亮,刺青大汉的五香乖乖已全被我赢光光。
刺青大汉依依不舍地将手枪插进嘴里,让我拍了一张脑浆烟火秀。
“明天晚上……也要来跟我赌喔。”刺青大汉慢慢消失前苦苦哀求我。
“不要。”我斩钉截铁,打了一个超疲倦又超臭的呵欠。
大字形瘫在床上,我随便检视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
幸好即使天亮了,照片也没有随着灵异现象的消失而消失,科技真的还挺了不起的,害我心情有点好。
百无禁忌,我就直接在刺青大汉的房间里睡觉,睡到下午才又起床。
充足的睡眠,是为了要应付今天晚上更多的鬼。
04 请你把头拔掉拿在手上
醒来,穿着夹脚拖鞋直接出门吃东西,到天后宫拜拜后又回到旅馆补眠。
“少年仔,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喔!”老板敷面膜,双脚朝天吹电风扇。
“最好是。”我一边上楼一边朝楼梯下方比中指。
等等!
我跑回楼下,认真地说:“老板,今天晚上你会不会出去打麻将?”
“会啊。”老板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那你钥匙借我。”我伸手。
“借一天晚上五百块。”老板忽然睁大眼睛。
“太扯了,一百。”
“三百。”
“一百。”
“三百,公司规定的嘛,我也没办法啊!”
“成交,干。”
拿了钥匙,自然有我的用处。
到了晚上,又是新一轮的猛鬼拍摄大进击。
练铁脖子的上吊老人非常爱现,在我拍照的时候还故意把舌头伸长到可以当领带的程度,搭配悬空乱踢的两只脚,让我拍出来的成果简直就是极品。
“阿伯,可以了谢谢。”我检视一下照片,刚刚已经拍了二十几张。
“少年咧,多拍几张,阿伯还有很多动作喔!”上吊老人晃着身体怪笑。
这个老人虽然是恐怖绝伦的上吊死,但个性一点也不阴沉,还热心地弄出许多人体翻花绳的极限姿势给我拍。每次我说拍够了,他就硬是弄出一个超恐怖的怪姿势,逼我不得不继续调整角度、按下快门。
后来边拍边聊,才知道这个上吊的老人其实就是太寂寞,不想我走。
上吊老人说,他生前很喜欢跟人讲五四三、搞笑给街坊邻里看,是镇上非常有人缘的甘草人物。但随着老朋友一个一个归西后,听得懂他笑点的人越来越少,家里那些年轻一辈对他的存在完全不感兴趣,老人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就想说干脆用假自杀制造一点有趣的话题,让自己重新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焦点……
可是啊,吊着吊着,就真的死了。
“很酷喔,阿伯连人生的最后也很搞笑喔!”我一直鼓掌,但有个疑问:“不过阿伯啊,虽然你这么会表演上吊,有没有想过做一点跟上吊没有关系的事?”
“啊?”阿伯的脖子跟绳环纠结到不行。
“比如说跳楼啊,楼下那个小孩就跳得不错。”
“……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自从阿伯我不小心上吊死掉,我每天晚上就会再上吊一次,完全没有想过要做其他的事。说也奇怪喔……说到跳楼啊,我还满怕高的,不过既然阿伯我都已经死了……”
我看着困惑的阿伯,心中啧啧不已。
原来那些灵异节目说的是真的啊,要是自杀死掉,就会每天晚上用同一种方式再死一次,无限循环直到原本的阳寿期满,才能从不断自杀里得到解脱……
告别持续困惑的上吊阿伯,我走进了吞药自杀的女孩房间。
吞药的年轻女生大概只有高中生的年纪,却跟我讲解很多关于人生的道理,一直说什么尼采、川端康成又什么卡夫卡洨的,干我都听不懂,只好一直点头说原来如此。
我这么有耐性地上课,轮到我要吞药女生帮忙做出一些有看头的灵异动作时,她却皱着眉头说:“那种哗众取宠的事我是不做的,我一向非常地低调,罗兰巴特说过……”
“可是我刚刚很认真听你说一些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东西,你怎么这样?”
“……”
“人生有时候,会出现虽然很不爽,但还是非得这么做不可,否则就前功尽弃的事情,你不懂吗?就只是请你把头拔掉拿在手上而已,我这样的要求,有很过分吗?”
“把头拔掉,就为了我可、以、把、头、拔、掉,这样不是很没意义吗?”
“就算把头拔掉拿在手上这个动作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但如果对我来说很有意义,你就做一下当作是跟我交个朋友,这样有很为难你吗?”
“这不是为不为难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基本上我觉得非常没有意义,而且,把头拔掉这种事非常不低调。”
交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还是放弃。
果然是个死心眼放不开的典范。
说过了五楼除了这个吞药很猛的哲学家女孩外,还有三个擅长自由落体的高手。我研究了一下昨晚拍过的小孩翻身坠楼的照片,我觉得,单拍从上往下跳的照片,未免缺乏变化。
我拿了预先租到的钥匙,干脆到楼下把脚架架好,再请那些花式跳楼的高手一个一个给我跳下来。
“数到三喔……一……二……三!”我大叫,准备按下快门。
第一个跳楼的是中年男鬼,用屈体向前一周半、然后斜身撞上地面。
轰地一声,还满有震撼力的。不过落地的角度太大,激起的尸块太多,我只能给予:“谢谢,还不错喔!”如此有点敷衍的评价。
第二个跳楼的瘦小欧巴桑似乎感受到一点压力了,她反身跳下,完成翻腾转体一周半、转体三周半后倒栽葱落下,狠狠把头插在大马路中央。
角度很棒,激起的尸块很少,非常专业。
“很棒喔,让我拍到很了不起的照片哩!”我用力拍手。
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第三个跳楼的红衣女鬼。
这位红衣女鬼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旋转跟翻滚,毫不含糊地采取大剌剌的双脚落下的姿势,坠地的时候双脚瞬间从膝盖爆炸,上半身也随即往前趴倒,整个鬼就这么碎得一塌糊涂。
过程之中,红衣女鬼怨毒的双眼都紧紧盯着我,让我头皮发麻。
“真的是太恐怖了,穿红衣服的,果然是怨气冲天啊。”
浑身冷汗的我,只有给满分的份啊。
最后的最后,我得面对住在五楼通往顶楼天台的那个……溺死的小女孩。
我拿着相机兴冲冲地走到楼梯转角,心中开始构图。
等没多久,我又听到前天晚上让我毛骨悚然的啪嗒啪嗒声。
那个小女孩浑身湿透,头发照样盖了整张脸,用传说中最吓人的慢动作向我逼近,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咕哝声。
虽然我的精神等级已经跟前天晚上大不相同,但湿湿小女孩身上那股腐烂的臭味实在太猛了,就好像有一条死鱼放在书包里,被书重重压在下面不见天日一个多月,最后散发出来那种穷凶恶极的味道……让我重新想起自己的立场。
我是个人,眼前是个鬼。
不管我这两天晚上拍了多少鬼,还是有可能栽在这个小女鬼的手中。
“小女孩,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吓人,但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喜欢用慢动作走路?”
我拿起相机,闭气按快门。
湿湿小女孩不理会我的话,执意用慢动作向我逼近,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
“我知道你很可怜,不过……你一直用慢动作吓我,真的太超过了。”
我被熏得超想吐,不,是真的吐了,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取景按快门。
湿湿小女孩迟迟没有走到我面前,维持着让我脚软的速度逼近着。
鬼真的很厉害,虽是慢慢走,可每一步都有进度,但矛盾的是,不管她如何往前推进,总是走不到我前面。
但我深知,如果我立刻拔腿狂奔,很快我又会给追到,还不如就地腿软,等待恐怖的事件自动结束。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一块黑色的烂肉从湿湿小女孩的手臂上摔落。
啪嗞。
“你这样真的……真的很没家教!”我一直吐一直吐。
湿湿小女孩显然管我去死,继续让身体腐烂,肉整坨整坨掉在地上。
肉掉完了,于是轮到内脏。
肝脏,肾脏,肠子,心脏,胃袋……最后啪嗒一声,连脸都掉了来。
恐怖绝伦,但其实我也没别的事好做,又腿软跑不掉,只好一直拍到相机没电为止。我知道人生有很多无奈,但没想到会无奈得这么具体。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到天亮,我们都维持一成不变的恶烂对峙。
湿湿小女孩的肉、内脏跟脸都烂光了,便作弊重新长回来一次,然后,湿湿小女孩再从顶楼安全门那边给我再走一次慢动作下来,再接再厉用烂肉掉在地上的表演试图惊吓我。
“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我翻白眼,吐到胃都快抽筋了。
是,是很惨。
我真的很想同情这个小小年纪就溺死在水塔上的小女鬼,但,我也真的很想打她,这一场烂肉秀让我接下来整个礼拜都一直保持随时想吐的情绪。
预定的旅程还没结束,我就已经拍了很多很猛的照片。
此后的十多天,我都抱持着非常奇怪的心态住在这间蒐集自杀的旅社,有时买几包零食去跟刺青大汉赌几把牌,有时买几块肉跟贡丸去胖黑女人房里跟她借炭烤肉,睡不着的时候就去找吞药女孩聊一点哲学弄昏我的脑袋等等,但就是不想再到五楼跟顶楼之间的楼梯转角了。
当然,我可没有忘记我为什么住到这里的初衷。
我打了一通附带银行账号的电话给我的老板。
“九把刀,我拍了很多很猛的照片,全部都是五星级的素材。”
“是吗?你去注册一个网志,把照片都上传,我再点进去看看。”
“说真的,如果做到这样你都不给钱了,我恐怕会……”
“会虾小叮当啦!快上传!”九把刀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
为了钱,我立刻将照片放在网志相簿里,叫九把刀去看去抓,并大略描述了我的经历给九把刀听。九把刀后来汇了一笔还满可观的钱给我,让我颇为感动。
“给你收惊用的。”九把刀在电话里酷酷地说:“记得,要多收几次。”
“谢谢谢谢!你实在是太守信用了!不过我不要紧的,只是看太多灵异现象常常想自杀而已……倒是你,你要不要过来住住看,说不定会想到很厉害的灵感喔!”
“免了,你以为我派你搜集灵感干嘛啊?那种烂地方当然是你去啊!”
后来我住宿预付金额满,够本了,不吃亏了,终于要离开那间烂旅社的时候,我抱着感谢的心情逐一拜访了每一间房里的冤魂。
胖黑女人还是不想说话,但我看得出来她会怀念跟我一起烤肉的日子。
铁脖子功阿伯缠着我合照,虽然我觉得很晦气,还是应要求照了一下。
刺青大汉哭得很凄惨,说:“我以后要跟谁赌啊?好无聊啊!不如你现在死一死,永远陪我赌下去吧!来!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