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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溜到楼下——有人偷偷在那儿放了只啤酒冷柜。
最为理智、脾气也不那么暴躁的玛丽·露丝劝住了两个哥哥和利比盖尔,让他们各自找个角落呆着。他们总算避开了,有的去了书房,有的呆在客厅。一场恶斗好不容易被制止了。
律师们没有出来管这等闲事。他们操心的是每个委托人最根本的利益所在。他们还绞尽脑汁地盘算着如何从蛋糕上捞一块大的。四个不同阵营的律师——如果把基娜和兰博的也算进去,就是六个——都在紧张地忙碌:继承人和他们律师合作的时间越长,彼此之间就越加不信任。
安静了一个小时后,莉莲出来察看停战的情况。她没说什么就去了厨房准备晚饭。看来最合适的就是自助餐了。他们可以轮流进餐,一批一批地进来装满盘子,再回到各自安全的角落去。
就这样,费伦一家总算吃了一顿平静的圣诞晚餐。小特罗伊独自在后院吃着火腿和白薯;比弗和莉莲呆在厨房里;雷克斯和他那位脱衣舞娘的妻子在卧室边吃火鸡边看足球;利比盖尔、玛丽·露丝和她们的丈夫端着盘子去了书房。
小字辈和他们的伙伴拿着冻比萨饼去了地下室,开启的啤酒罐到处都是。
第二个家庭没有过节,至少没有聚在一块过。贾妮从来就不喜欢过圣诞节。因此她躲到了瑞士的克洛斯特斯,不少欧洲人都去那儿滑雪。她带了一个名叫兰斯的健美教练,他只有28岁,是她年龄的一半、但他倒是挺乐意和她一道。
她的女儿基娜被迫在康涅狄格州同她的婆家一起过圣诞;往常,圣诞节总是过得既冷清又乏味。但今年的情况有了很大的不同:对基娜的丈夫科迪来说,这次回他沃特伯里附近的老家颇有些荣归故里的感觉。
斯特朗家族曾靠运输业发达过,但几个世纪的经营不当和近亲通婚使得家道中落。但家族的姓氏和名望仍能保证子女们进良好的学校和俱乐部,斯特朗家族的婚礼仍会见诸报端。然而,家底就这么一点,经不起一代又一代人的坐享其成,这是个清高的家族,很为他们的姓氏、口音和血统自豪。他们表面上并不在乎家产的日趋枯竭。他们在纽约和波士顿工作,毫不吝啬地花挣来的钱,家族的财富永远是他们的保险库。 ※ 棒槌学堂 の 精校E书 ※
但这一代有点头脑的斯特朗家族成员还是预见到了将来的危机,于是他们设立了一笔教育基金。厚厚一叠的基金章程由一大帮律师拟写,严密的条文保证了基金不会被挪作他用或受到其他形式的侵吞。确实有人想侵吞这笔财产,但基金没有受到损害,它始终保证让每一个年轻的家族成员受到良好的教育。科迪先上了塔夫特寄宿学校,然后是达特茅斯大学,最后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他同基娜的婚姻并没有完全被家庭接受,主要原因是基娜离过婚。是她父亲的60亿美元——他们结婚时的数字——帮她进入了他的家族。但她一直受到鄙视,一是因为她离过婚,受到的又不是长春藤学校的教育;二是由于科迪有些古怪。
但圣诞节这天全家人都在那儿问候基娜: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笑容、这么多不自然的拥抱、这么多在她脸上和肩上的友好拍打。她本来就对那些人没好感,现在更讨厌这样的虚情假意了。
喝了点饮料后科迪开始不说话了。男人们在书房里围着他。不久便听到有人问:“多少?”
他皱皱眉头,好像钱已经成了累赘:“也许是5亿吧。”他说。
这句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反复排练过的台词终于完美地表达了出来。
有几个人显得很惊讶。但大部分人则一笑了之,因为他们了解科迪。尽管他们都姓斯特朗,他们知道自己是得不到一点好处的。他们默默地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消息从男人们的嘴里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整幢房子里的女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这5亿美元。科迪的母亲,一个拘谨、干瘪、笑起来满脸皱纹的小女人被这笔烫手的钱吓坏了。
“这钱是新赚的。”她对她的一个女儿说。而赚这笔钱的是个臭名昭著的老头儿,他娶了三个妻子,生了一大帮不肖子女,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在长春藤学校受教育的。
不管这钱是新赚的还是祖传的,年轻的女人个个都在忌妒。
她们的眼前出现了飞机、海滨别墅、在遥远的海岛上举行的豪华聚会、为侄辈们设立的基金以及意外的现金红包。
钱驱散了斯特朗家族的冷漠,他们对一个外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钱教会了他们怎样坦诚待人,怎样去爱;钱也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圣诞节。
晚上,家庭成员聚在餐桌周围享受传统的圣诞晚餐时,外面开始下雪了,多完美的圣诞节啊,所有的人都说。基娜更加厌恶他们了。
兰博的圣诞节是和律师一起过的,为此他要付律师每小时600美元的佣金,虽然,这账单他是看不到的。
蒂拉也和一个小白脸离开了美国。她正在某个海滩上,光着上身,也许连下体也是光着的。她根本不管14岁的儿子在干什么。
兰博的律师扬西单身。他离过两次婚,如今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是他和第二个妻子生的。两个男孩的智商大大超过了他们的年龄,而兰博的智商又低得可怜。于是,他们在卧室里一起打游戏机,玩得很是痛快。扬西一个人看他的足球。
他的委托人到了21岁生日时就能得到法定的500万美元。
但根据他的成熟程度和现状看,这笔钱的寿命不会比他几个哥哥姐姐们的那几笔钱的寿命长。扬西不在乎区区500万,他从兰博在遗嘱中得到的份额里就能赚到这个数目的佣金。
扬西在担心其他的事。蒂拉找了一家新的律师事务所。这家事务所的业务开展得十分活跃,又坐落在国会大厦附近,有很多渠道。蒂拉只是特罗伊的前妻,不是子女,她的份额要比兰博的少得多。新的律师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们都鼓动蒂拉踢开扬西,让兰博也由他们来代理。好在这位母亲懒得去管她孩子的事,使扬西得以继续背着她操纵兰博。
两个男孩子发出的笑声在他听来犹如音乐一般悦耳。
第十六章
傍晚时分,他在离饭店几个街区的一家熟食店门口停住脚步。
他在人行道上散步,看见这家小铺的门开着,就走了进去,想找一罐啤酒。只要一罐,也许是两罐。他孤身一人在地球的另一边,又是圣诞节,连个伴都没有。孤独和沮丧的潮水一阵阵向他袭来,他有点失控。他陷入了自怜的深渊。
他看见了成排的烈性酒,都是原封未动的,有威士忌、杜松子酒和伏特加。它们像身着鲜艳制服的玩具士兵排列在那儿:他顿时感到口干,浑身也燥热起来。他的嘴微微张开,眼睛也闭上了。
他抓住柜台不让身体晃倒。他想到了沃尔纳特山的瑟吉奥、乔希、他的前妻以及他崩溃时曾经伤害过的人,他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
各种念头在他脑子里飞快地打转。他几乎要晕倒,这时有个小个子男人说了句什么,内特瞪着他,咬着嘴唇指了指伏特加。两瓶,八个雷阿尔,
每次崩溃的形式都不一样:有时候发作的过程很缓慢,这儿酗一次酒,那儿吸一次毒,最后像水坝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有一次他自己开车去了戒毒中心:另一次,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手腕吊着输液管。最近的那次,人们发现他昏迷在一个廉价的汽车旅馆里。
他一把抓过纸袋朝饭店走去,人行道上有一群男孩在踢足球。他心想,这些孩子真幸运,没有负担,不用外出,明天照样可以踢球。
再过一小时天就要黑了。科伦巴渐渐有了生气。路边的咖啡馆和酒吧开始营业了,街上也有了车子。走进饭店,轻快的音乐便从乐池传入大堂,内特真想在桌子边坐下来欣赏完一支曲子。
但他没这么做。他回到房间,锁上门,在一个大塑料杯里装满冰块:他把两瓶酒并排放在桌上,慢慢地把伏特加倒入冰块,发誓要把两瓶酒喝个精光。
雅维8点就到了,他在等机器零件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而且天空中没有云层,走在人行道上很烫脚。
没有找到油泵,至少没有供汽油发动机用的那种;商人打了两个电话,然后雅维开着车走了。他来到科伦巴的郊区。那儿有个轮船商开的一家废品大卖场,里面堆满了十机条废船的零部件。
发动机商店的伙计取出了一只旧的油泵,上面尽是油污,用布包着。雅维高兴地花了20个雷阿尔买下了它。
他驾车来到河边,停好车子。“圣洛拉”仍停在那儿。他很高兴地看见韦利已经到了。韦利是个新手,还不满18岁。他称自己什么都会:烧饭,驾驶,领航,打扫。雅维知道他在撒谎,但在河上找活干的年轻人有哪个不喜欢说大话的呢?
“你见到内特先生了吗?”雅维问。
“那个美国人?”韦利问。
“是的,那个美国人。”
“没有。没见到他的人影。”
一个渔民在一只小木船上向雅维打招呼。但他正顾着自己的事,没留意。他一颠一颠地走过胶合板来到船上。船尾处仍响着锤子的敲击声。还是那个满身油污的机修工在捣鼓发动机。他穿着T恤趴在发动机的上面,浑身淌着汗。机房里闷热得叫人透不过气。雅维把油泵递给他,他扳动着粗短的手指检查了一番。
这是一台瓦缸直列式柴油发动机,油泵位于曲轴箱的底部。机修工耸了耸肩,不敢相信雅维买来的那玩意儿是否管用。他的肚子紧贴着油管,慢慢地双膝着地,身子再向下弯,把头靠在排气口上。
他咕哝了句什么。雅维把扳手递了过去。买来的油泵慢慢地装了上去。没几分钟,雅维的衬衫和短裤就湿透了。
韦利见他们两个挤在机房里,便跑过来问是否需要他干些什么。
“去等那个美国人。”雅维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机修上骂骂咧咧地挥动着扳手折腾了半个小时,然后宣布说油泵装上了。他发动了引擎,又调试了一会儿油压。他终于笑了,开始收拾他的工具。
雅维开车去饭店找内特。
前台那位害羞的女孩说没见到奥里列先生。她给房间打了电话,没人接。一个女仆走过来,他们向她打听。没有。她说没见他离开房间,女孩很勉强地将内特房间的钥匙给了雅维。
门锁着,但没有挂上保险链。雅维慢慢地走进房间。他首先注意到有点奇怪的是床是空的,床单凌乱不堪。接着他看到了酒瓶。一只酒瓶是空的,倒在地上;另一只还剩下半瓶。房间里很冷,空调开到了最大档。他看见一只光着的脚,于是再走近些。他看见内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和墙壁之间的地上,从床上拉下来的床单裹在膝盖处。雅维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脚,内特的腿抽了一下。
——至少他还活着。
雅维喊了他几声,又推了推他的肩膀。过了几秒钟,他喉咙口咕哝了一下。这是一声低沉、痛苦的呻吟。雅维蹲在地上,小心地将手插进他的腋下,把他从地板上拖到床上,然后用床单盖住他的下体。
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内特仰面躺着,一只脚悬在床外,浮肿的眼睛仍闭着。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雅维站在床的一头望着他。
前台的女孩和那个女佣向门缝里张望。雅维挥手叫她们走开。
他关上门,收拾掉空酒瓶。
“该出发了。”他大声对他说。但没有一点反应。也许他应该打电话给瓦尔德,让他再打电话给派这个醉汉到巴西来的美国人——或许等等再说。
“内特,”他大声喊道,“说话啊。”
没有反应。如果他再不醒过来,雅维就准备去叫医师了。一个晚上喝掉一瓶半伏特加是会要他性命的。他可能己经酒精中毒了,需要送医院。
雅维去卫生间弄了一块湿毛巾,裹在内特的颈部。内特在扭动,他张开嘴想说什么。 ※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
“我在哪儿?”他哼哼道,舌头又大又僵硬。
“在巴西。在你饭店的房间里。”
“我还活着?”
“可以这么说。”
雅维用毛巾的一角擦了擦内特的脸和眼睛:“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想死。”内特说着伸手去抓毛巾。他把毛巾塞进嘴里,然后拼命吮吸。
“我给你弄些水来。”雅维说。他打开冰箱,开了一瓶饮用水,“你能抬起头吗?”
“不行。”内特哼哼道。
雅维把水滴在内特的嘴唇和舌头上。有些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毛巾上。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