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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子看得真切,生怕她有意加害,跃到半空将那一掌接下。
李沧海怫然不悦:“老婆子做事,从不喜旁人插手。你想救她,还是想害她?”趁摘星子一个愣怔工夫,劈空掌力终于击中了阿紫。
谁知道阿紫此时内力,是丁春秋、无崖子、李秋水、巫行云和她自身内力之和,少说也有两百年光景。劈空掌力固然威猛无敌,但她身上,恍如泥牛沉海一般,再也激不起半点浪花。
李沧海既奇且惊,道:“我虽有心救她一救,但功力远不如她,也是无可奈何。”说罢走出帐篷。
帐篷之外,灵鹫宫九天九部诸女仗剑结阵,齐齐望住她。余婆婆前沉声说道:“若大师救不得主人,便也不必回去了!”
李沧海微微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也敢拦我?”正欲施展无上武功,破阵而出,突然听闻众女连连惊呼,回头望时,竟呆住了。
只见摘星子突然动用星宿派三宝之一“柔丝索”将阿紫捆了起来。此丝以星宿海旁雪蚕之丝制成,柔韧性极好。摘星子将阿紫活活裹成一个茧,阿紫内力虽高,但真气已乱,神智不清之中,居然没能挣脱。
梅兰竹菊心中大惊,暗想这位摘星子相公果然心思狠毒,固然主人略有对不起他,也不能趁人之危选这个时候算账;余婆婆持重一些,已知摘星子许是想出了什么施救之法。
李沧海见摘星子突然打开发髻,将长发下垂覆脸上,摆了个极其古怪姿势,脸上微微动容,“咦”了一声,沉声说道:“这便是武林之中失传已久邪功‘天魔解体大法’吗?此法固然可以令自己战力陡增数倍,但此法既出,不管成功与否,自身便是不死也重伤。你可想好了?”
却见摘星子面上神色越发惨淡,唇边有鲜血溢出,显是已然发动这门邪功,他双手急转,不住地将自身功力向阿紫身上送去,但是阿紫内功既深,便是他有邪功加成,又如何能及?仍旧被反弹回来。
李沧海笑吟吟说道:“小施主不必妄动心思。你之功力,远不及她,无法压制。何况她此时真气错乱,内力激荡之下,你根本近身不得。”
果然,不多时,柔丝索也崩裂开来,碎成一段一段。阿紫没了束缚,越发疯魔,整个帐篷被她戳得千疮百孔,化作破布片片纷飞。
余婆婆看满面是泪,忍不住说道:“主人向来对她这些内力,爱惜非常。殊不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她无这么多内力……”
她本是无心之言,然而摘星子听了她这话,突然间眼前一亮。
他将天魔解体大法又催得急了些,又使出化功大法化人内力法门,双手平平贴阿紫后心,霎那间,一股沛莫能御内力排山倒海般冲入他百脉之中,摘星子禁受不住,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但是随着内力不断涌入,他脸色反倒好看了许多。
梅兰竹菊诸女见到阿紫神情像是平和了不少,齐齐露出期待神情。
然而李沧海却不住地摇头:“此法可解一时,不可解一世。内力始终驳杂不堪。原本一人送死,现却要两人送死了。”
摘星子并不答话,催功急,他渐渐感到经脉之中内力越聚越多,终于堪堪超过了阿紫水准,一时之间,心思恍惚,百感交集。
少顷阿紫幽幽醒转,发现自己内力少去一大半,望着摘星子只掉眼泪:“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你居然把我内力给吸去了!你还我内力!”
余婆婆诸人看到自家主人要内力不要命姿态,忍不住以手扶额,似乎都被镇住了。
摘星子却叹息一声,彷佛早有所料,他说了声:“莫急,这便还给你。”和阿紫四心相对,反将内力缓慢输给她。这是逍遥派独有传送内力法门,需要传功人发起,又与别派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摘星子突然间扑通一声,一言不发,栽倒地。
第36章 天龙原著(十三〕
阿紫只觉得这股内力重传来时候,温顺平和了许多,绝非自己原本经脉中那些肆虐横行内力可比。
她正觉得暖洋洋很是受用,突然间见摘星子栽倒,大吃一惊,将他扶起,才发现他脸色灰败如纸,甚是难看。
阿紫见惯了摘星子美色,却第一次见他这般样子,心中震惊,大叫一声:“鬼呀!”双手齐齐推出,摘星子闷哼一声,仰面而倒。
李沧海旁忍不住说:“小姑娘,你要内力不要命。他先前为了救你,用了天魔解体大法,原本已虚弱之极。你又将他体内功力搜罗个七七八八,生命危旦夕。你还这样对他。他遇到你,实是人生大不幸。”
阿紫烦人这般口吻,然而看着摘星子样子,总觉得理屈。只见她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了很久,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
梅兰竹菊等人看到摘星子这副惨状,都心头默默想尊主待下属侍婢虽好,仍然对待这位摘星子相公,却难免太薄情了一些。她们和摘星子相处数日,摘星子容颜既美,嘴巴又甜,惯会讨女人欢心,如何叫她们不伤感?
突然间阿紫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对着李沧海昂然说道:“谁说他不幸?有我罩着他,他怎会不幸?”一面说,一面将摘星子扶起来。
摘星子醒来时候,只觉得一股欢如溪流内力自己四肢百脉间游走,所到之处,经脉随即爆裂,继而又缓缓修复。这种滋味,比修炼毒功之时为难熬。摘星子忍不住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时,见阿紫一脸认真表情,正将她内力反输给自己。
阿紫见摘星子露出痛苦难耐之色,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传给我,我再传给你,是不是觉得,这内力精纯了许多?”
摘星子恍然,惨笑道:“原来我尚有利用价值。”
阿紫沉下脸:“这是极大机缘。你且忍住了!”她天赋异禀,经脉宽度非常人可比,不是很能体会摘星子痛苦,只是觉得他有些柔弱。
李沧海睁大了眼睛,她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一对男女使用逍遥派独有传功法门,将共计两百多年功力传来传去。他们头顶雾气氤氲,然而内力也随着他们一次又一次互相传送而渐渐由斑驳变得纯粹。
他们这样持续了七天七夜时间,灵鹫宫诸女旁边守了七天七夜,而李沧海也一旁观看了七天七夜,她脸上神情似悲还喜,若有所思。
七天后,两个人内力传送开始保持一个微妙平,这表示着他们身体里内力已然炼化精纯,且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阿紫觉得她自己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她便此时缓缓地撤掌,抽身而出。
摘星子睁开眼睛,大惑不解地望着她。她竟没把自己榨干?这实不像她平日作风。
阿紫看着他不解样子,凑到他耳边说:“是不是觉得很受宠若惊?我想好了,反正我内力已经是举世无双,便有再多内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还不如留你这里,这样你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被别人打死了。再者,”她用手轻佻地摸了摸摘星子英俊脸庞道,“这样脸就该配这样气色。像前几天那样死了人一般,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摘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欣喜若狂表情。连阿紫这般厚脸皮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脸上微红道:“看什么看?傻了?”
阿紫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问李沧海道:“你说我不知死活,你如今看看,我到底是死是活?”
李沧海面色变幻,终于说到:“是,是我错了。原来内力紊乱,并非单凭佛法才可化解。我原先说道家不如佛家,那是我没想到,世间居然会有你们二人。”
阿紫原本已经坐到摘星子腿上,正他裸露胸前画圈圈。见她说郑重,便停了手扭头反问道:“难道你跟那个谁,你也不相信他吗?”
李沧海苦笑道:“我师姐师兄几人,皆是人中龙凤。纵有情意,但尔虞我诈,就连姐姐对无崖子,也是交往经年后才将小无相功传授。大抵武功越高,修行时间越长,越知道内力宝贵,不肯将自己苦苦夺来东西,交付他人。师尊逍遥子首创逍遥派功法,意得窥修真之境,然而北冥神功虽妙,却始终无法解决内力紊乱之困。想不到,想不到……”
李沧海终于没能说下去。她长啸一声,荒野间发足狂奔,形如鬼魅,如痴如醉。
她硬着心肠,对无崖子情意置若罔闻,她远避深山古刹,任无崖子、李秋水、巫行云三人情爱相争而无动于衷,她潜心修佛,自以为万法皆空是脱离苦海唯一困境……然而她却想不到,其实道家功法自有神妙。只要她推开那扇门,她就可以拥有所有。可惜,她始终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扇美妙大门,名字叫做信任。
——人性本贪,取之有道。情人齐心,可断金石。
阿紫重获生,只觉神清气爽,她摘星子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宝贝儿,我带你回家,怎么样?”
摘星子不敢相信他听到话,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从少室山到小镜湖这段路,简直是摘星子有生以来幸福一段旅途。
然后他牵着阿紫手,来到小镜湖。小镜湖外青石桥畔,站着两个女子,一个年纪较长,容貌娇美可人,梳着妇人发髻,另一个还是十六七岁少女,眼波流转,眉目灵动。
两个女子同时以审视眼光望向摘星子,面色不善。
摘星子心思灵透,立时醒悟,尴尬非常,有心不着痕迹挣开阿紫手,却怕她不依不饶,正犹豫间,阿紫却突然主动撒开他手,欢地扑向两个女人:“娘亲!阿朱姊姊!我回来了。”
那美妇人,正是阿朱阿紫亲生母亲阮星竹。她年轻时候和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有一段情,无奈其妻刀白凤既妒且悍,只得将前后诞下两个女儿都送了人,自己小镜湖隐居。
阿朱原本是不知道自己身世。但是阿紫为了学易容术,曾经去了姑苏燕子坞,将前尘旧事说与阿朱得知。母女天性,阿朱无时不刻不想寻到自己父母,毫不犹豫拜别了慕容家,径直往小镜湖。阮星竹和阿朱母女相认,抱头痛哭了一场,听阿朱说阿紫为了练成无上内功,闯荡江湖,便日日为她担忧。
三女相认,自然有说不完话。那天晚上,摘星子被邀至竹舍之中休息,然而旁边屋里阮星竹母女对话却清清楚楚传来:
“阿紫,摘星子是星宿派掌门,江湖传闻他弑师自立,心狠手辣,你……你怎么和他走一路?”
“母亲不必惊慌。星宿老怪丁春秋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只是女儿外面听人说,这位晋邪派掌门,颇为风流好色,放荡不羁,曾以强权逼迫他同门师妹委身于他,两人未行婚嫁之礼,公然交颈而卧,实太……”
“你们都乱说些什么啦?”紧接着便传来阿紫声音,“摘星子武功不错,貌美体健,床上功夫也是经过我亲身验证,实是可口可心。他便是我正室夫君候选人,我从他还是雏儿时候便定下了。今日带他回来,便是让你们看看未来女婿、妹婿。你们谁有意见?有意见也没有用!”
阿紫甩袖离开,阮星竹和阿朱便开始相对而视,抹着眼泪抽泣:“你妹妹从小被人劫走。想是星宿海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弄成这么一个痴痴傻傻模样。那个摘星子一看便是心智过人之辈,我们家阿紫虽然长相尚可,却是个二愣子,怎么会被他看上。恐怕只被他当做玩物罢了!受人蛊惑戏弄而不自知,呜呜呜……”
“你父亲风流多情,我一生孤苦,倒也罢了。可阿紫这小孩子,自幼便多灾多难,现是疯疯癫癫,不懂得自保。男人三妻四妾,纯属寻常。况且那个年轻人,一看便知是招惹女人喜欢主儿。就算他对我们家阿紫有几分真心,他正室老婆又岂能容了那傻丫头去?呜呜呜……“
“娘亲!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大理找父亲,求他为我们做主。星宿派虽然不好惹,但是料想也不敢轻易欺辱大理国郡主。妹妹固然心智略有不足,但却意外知道许多隐秘掌故,我一一验证,无有不应。先前妹妹曾教会我两句话,唤作‘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叫花邋遢,观音长发’,说是镇南王夫人刀白凤对镇南王不忠。凭了这话,我们就可以去找刀白凤算账,若她还不同意母亲进门,便把他镇南王府闹个天翻地覆!”
阮星竹和阿朱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摘星子此时内力少说有一百多年,耳聪目明,一切动静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被人误会,有心辩白,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他对阿紫娘亲和姐姐说,风流花心那个人,从来都是阿紫,受人蛊惑戏弄而沉沦无法解脱那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