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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战旗之下,李璟跨坐马上,目光眺望着沙陀人的溃败。是时候收网了,李璟轻轻一笑,扭头正好看到摇曳跳跃的火光之下,刘寻六人那兴奋期待的表情。
“节度先锋何在!”李璟大喝一声。
刘寻、王彦章、高思继、李存孝、符存、杨师厚全都滚鞍落马,在李璟面前单膝跪下,周德威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也挂着节度先锋之职,连忙也上前跪下。
“未将在!”
“本帅给你们七将每人一百骑,给我生擒活捉李国昌。”
“得令!”七将兴奋无比,翻身上马,各自喝令一声,带上一百骑兵纵驰而去。
号角长呜铁哨阵阵阵,黑暗中数不清的唐骑呼啸着接进溃散的沙陀队伍里,肆无忌惮的狂砍乱杀,不给沙陀人任何试图重新聚拢起来的机会。刘氏被女剑卫和一群青壮新兵簇拥着夺路突围,只是今晚乌云低垂,星光暗淡,被唐骑追的如丧家之犬,这个时候连个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广袤无限的草原上四处可见的只有铺天盖地,到处点着火把追逐驱赶沙陀人的镇国军骑兵。
他们几百人不敢恋战,也顾不得东南西北,只朝着人少的地方猛跑。一路跑一路躲,一路躲,一路杀,身边的兵也打越少,周围的唐骑却似乎越打越多。最后将近天亮之时,身边只剩下了不到百骑,终于被一支唐骑追兵堵在了一道河滩之上。
看到这条河,有个经验丰富的士兵说这条河是金河。他们一夜狂奔乱逃,居然越过了单于都护府,跑到了金河了。过了金河距离白道只有五十里路了,经白道便可翻越阴山,到达阴山之北的塞外草原。
可是就只差五十里,他们却再也过不去了。
前面是波涛汹涌,结着冰凌却无法踏冰而过的金河,后面是穷追不舍,越逼越近的唐骑。百余人都知道此时必死,可却没有人愿意放下刀兵。刘云娘手中提着一把宝剑,剑上还滴着血,她虽是女子,可今天这把剑却也饮了数名唐兵的鲜血。调转马头,她拎着宝剑平静的望着不断逼近的唐骑,最后着最后的一搏。
此时她脸色平静的坐在马上,对于百余步外的一队唐骑的招降之声充耳不闻。嘴里叼着手帕一角,左手把手帕负伤的右手上缠了一圈。她的凤翅兜鍪半路上被一名唐骑的羽箭射落了,如今拿块布勒束着一头青丝。她的左边额头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若不是头盔挡了一下,估计她已经死于那箭之下。因为没来得及包扎,殷红的鲜血流淌过半张脸,又被她自己用手抹过,现在满脸都是干结的血痂。除了额头上的伤,她的左胳膊也裹着块被血浸透的绢布。她很快就包裹好右手的伤口,还用牙齿和灵巧的手指配合,把手帕打了个看着很精致的蝴蝶结,然后从剑卫十三娘手里接过一把唐骑军官尸体上缴获的三棱刺,轻轻舞动了两下,插到了绑住裙脚的行缠中。她的嘴角露出点笑容,伤口裹得不错,她依然还能打动。
十三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另外几个剑卫也是什么也没有说。一百女剑卫,此时剩下的还不足三十人,女人,在战场上终究还是比男人吃亏很多。
唐骑喊了半天之后,见她们没有回应,便缓缓的压了上来。唐骑只有不到四十骑,这原本是一个队,有七十骑,可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半多一点。四十唐骑打着火把,缓缓催动战马,一点点压上来。
一阵弓弦颤动,接着是嗖嗖嗖的羽箭撕裂空气的声响。昏暗之中,双方箭来箭往,不时有人闷哼一声,更有人摔落马下。双方互有伤亡,可是此时没有人关注这个,只是红着眼睛不断的开弓射箭。
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十步,五步。
刘氏霍的扬起手里的长剑,清叱一声:“杀!”随即三十余女剑卫还有六十多个新兵也一同怒吼:“杀!”她双腿一夹,胯下战马立即纵跃而出。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闷雷般的马蹄之声传来,暗夜里一支骑兵打着火把疾驰而至。
“杀!”
一阵震天的杀声响起,那四十余骑唐骑勃然变化,毫不恋战的已经立即调转马头向一侧疾冲而走。唐骑的反应十分迅速,赶来的骑兵只截住了最后面的几人。
来人没有去追击逃走的骑兵,而是直接策马赶到河滩上。
刘氏手中还提着宝剑,有些怔怔的出神。
一匹战马疾驰而至,马鞍上滚落一人,直接跪在了她的马前:“嗣源来迟,让夫人受惊,罪该万死。”
刘氏这才看见,来人居然是李嗣源。只见李嗣源一身是血,左肩的半边铠甲也不见了,上面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
看着身受重伤的李嗣源,还有他身后的三百余骑,刘氏已经明白单于都护府定然也是唐军伏兵。
“嗣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说着直接就掏出三棱刺将一片衬裙的裙脚割了下来,要给李嗣源包扎。
李嗣源被她的举动弄的愣了一下,想要躲开,可心里却又不舍,最后只得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面色通红的任由刘氏帮他包扎伤口。他目光盯着刘氏的手,看着那双如葱似玉一般的修长玉手为他包扎着伤口,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阵阵的激动。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偷偷打量着刘氏的面庞,昏暗的火光下,她那鹅长的脸蛋有些苍白,一头青丝被一块布绾着,几绺青丝垂落,他不由的看的入了迷。
刘氏将布在李嗣源的伤口上缠了几圈,然后扎上了一个蝴蝶结,一抬头,正好看到李嗣源怔怔的望着她。心下一突,不由的立即扭过了头去。再回头,看到李嗣源脸上那副羞愧的表情,不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平静问道:“京娘没有把我的信带到给你吗,兵马如何,嗣昭现在在哪,还有你们救出老族长了吗?”
李嗣源还以为刘氏并没有发现他刚才失礼的目光,这时心中好受了些,回答道:“单于都护府中有唐军埋伏,至少三千人以上,京娘路上受了重伤,不过还是把信送到了。送来信时,我们已经发现了那是陷阱,不过为时已晚。最后全靠嗣昭拼死守住南门,三千兵马才逃出千骑。我们赶回营地时,营地已经一片混乱了。我们没有找到老族长,听人说看到夫人往这边撤了,我便一路寻了过来,嗣昭则带五百骑往另一个方向去寻老族长了,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把眼前的局势说明之后,李嗣昭问刘氏:“夫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还请夫人示下。”
刘氏听到眼前的局势,也是心头一片混乱。想了想后道,“现在我们手上不到五百骑,这个时候回去也无济于事。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金河,这里附近应当有一座浮桥,我们现在想办法先把浮桥夺下,然后派些人马把逃到这边的百姓送过河去。过了河,不到五十里就是白道,经白道就能翻过阴山了。”
李嗣源想想便与刘氏一起带着四百余骑沿河搜索,果然下游五里处就有一座浮桥,桥这边有一座保寨守卫此桥。堡中并没有多少人,李嗣源直接带人摸进了堡,轻松的占领了这座小堡。
“夫人,你立即过河,在河对面等候。我再这里留下一百人接应其它人马。如果唐军到来,夫人便立即烧了浮桥,带大家经白道翻越阴山。”
说完李嗣源不再等刘氏同意,调转马头,带着四百骑呼啸着又向东返回。
单于都护府左面草甸子里,李国昌勉强骑着马由千余兵马护卫而逃。可惜李国昌的这队人马太多了,就如同在夏天夜晚中荧火虫里的一堆篝火一样的明显。李璟的七位节度先锋早就锁定了他们,一路上不断追击,不停的扑上去撕咬。如此一夜过后,李国昌这支人马,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二百骑,其余的都在逃亡之时被七先锋吞掉了。
逃无可逃了,李国昌的身体虚弱的厉害,根本支持不住。而且就算他还能逃,他也逃不了,不想逃了。四面八方七支兵马将他们围住了。
“给我一把剑!”李国昌枭雄末路,一脸悲壮。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成为一个俘虏。
不过没有人给他剑,“大帅,弟兄们就是死,也要护得大帅突围!”
七先锋没有给他们突围的机会,直接发动了攻击。箭矢飞驰,骑枪挥舞,马刀劈砍!
沙陀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在数倍优势的唐骑面前,他们突围就是找死。
李国昌刚捡起一把横刀准备自刎,周德威已经一箭将他手中的刀射落,李存孝纵马飞驰而至,将他如小鸡一样的拎了起来驰回本阵,然后扔在了马下,几名唐军一拥而上,拳打脚路踢一顿,然后一条牛皮索将他捆的如同一只粽子一般。
最后李国昌被一根绳索拴着绑在马鞍子上,一路被战马连拉带拖的拉回到了单于都护府中,等李璟闻讯见到他时,李国昌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半条命了。(未完待续。)
第434章 壮士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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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二年正月中旬,镇国军驻蔚代边境泰戏关守将王重率五千精兵,与率五千精兵从云州赶到的林武,在云朔代蔚交汇的黄花梁伏击李嗣恩李嗣本所率一万沙陀老弱之兵,一战全歼其军,斩首三千之众,俘虏七千,唯李嗣恩李嗣本二人率百余骑逃脱。
同时间,李璟率五千镇国军精骑从朔州入云州,然后从静边军过紫河,抢先沙陀人一部到达金河南岸的单于都护府。李璟在城中设伏歼灭沙陀精骑两千,并随后突袭沙陀人北迁大营。
此战,前后斩杀沙陀精锐两千五百余骑,新兵三千余骑,并生擒沙陀族长李国昌,以及俘虏沙陀新兵四千余人,俘虏沙陀人口近两万。
经此一战,沙陀人的北迁队伍几乎全军覆没。
单于都护府中,举城欢庆。
不过让李璟有些不太满意的是,战斗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除了捉到了李国昌,其它重要的几个人物,如李克用的妻子刘氏,两个极其厉害的义子李嗣源和李嗣昭都没有抓到。
“也许是死于乱军之中,一时没有辨认出来。”张承业笑着说道,他现在心情十分大好。李国昌被镇国军给生擒,这可是此逆以来第一功。几个小人物跑了就跑了,不足为惧。
黄昏时,有骑兵发现了金河浮桥城堡的失守,等李维率部赶到的时候,浮桥正燃烧着熊熊之火。等了一天,李嗣源和李嗣昭最终还是从唐骑的围剿之中逃脱过了金河。而刘氏也一直没有走,而是率着一百余人,以及后来陆续过河收拢起来的千余人坚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直等到李嗣源最终带回来李国昌被俘的消息之后,刘氏才下令烧掉了浮桥,带着残兵几次撤往白道。
落入了唐军之手,刘氏他们就算想救回李国昌,也是回天无力了。他们明智的选择了逃走,保住了最后的一点人马。
正月二十三日,王重与林武所率一万镇国军静边军紫河的北岸,同时间,李璟留守两千骑兵和一千振武军守单于都护府,也率三千精骑赶到了紫河的西北岸。
正月二十四五日,郑从谠、于琄等率一万五步兵,三千骑兵共一万八千人赶了上来。而五部落的一万二千骑兵此时已经把沙陀人两万兵马赶到了紫河的南岸。
紫河是从马邑的西北面发源,从南向北流向,最后在河东与振武军交界的云州的静边军北面一战,改成了从东向西流向,最后汇入了振武军河滨城处入黄河。
这是一条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河流,眼下虽是正月,可河面上的冰却还不足以大军从容渡过。
现在的各军的位置,完全把沙陀李克用的两万人包围了。
在紫河的这个转弯的三角内,李克用被逼到了河边,西北岸是李璟亲率的三千镇国军,东北岸是王重所率的一万镇国军步兵。而在这个三角内的南面,三十里外,中间是郑从谠各镇步兵一万五千人为中军,左翼是党项拓跋、吐谷浑赫连、还有振武军三部七千骑兵,右愣是葛萨、安庆、契必三部八千骑兵。
李克用不但被三面包抄,更要命的是西北和东北方向都是无法渡过的河流,必死之局。
正月二十六,李嗣本和李嗣恩带着十余骑一路穿过唐军的包围圈,赶到了李克用的军中。
看到两个义子销瘦了一大圈,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利索,居然还一头钻进这个死地来。李克用是又气又激动,气的是这两个义子明知送死还要来,蠢透了。激动的是他们明知送死还是来了,两人的忠心让他感动。
“你们不该来的!”李克用瘦的厉害,满脸的胡须也没好久没有打理过了,乱蓬蓬的。
“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有两万人,未必就打不过唐军。”李嗣恩道。
李嗣本点点头,他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