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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越过越滋润,而白道想拔起黑道的根基,刚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想不到我即将会见的是这样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大佬,难怪有这样身手不凡的手下,我贸然出来见他,不是不危险的。据我所知,黑帮处理对头,使人从世界上消失的法子至少有三十种,不到我的心不忐忑。
我再次在跟黑斑人离开之前,借医院的公共电话,拨响龙恩的宅电。
铃响十二次,无人接听。
我留言:“龙恩?我是顾,请你听到讯息后马上到玛莉医院照料一位叫蜜娜的女孩子,她是杰尔德的女朋友,在手术三室,拜托你。”
挂上电话,黑斑人请求我带上眼罩。
本来并不需要听从他的请求,但是因为知道是要见刚,莫名心里有点敬畏,我没有多言语,自己带上黑眼罩。
车子驶得很平稳,我心里计算到左转了七次,右转第十次的时候,车子笔直向前驶了有十来分钟,停下来了。
有人打开车门请我下车。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警告我:“小姐,请听到指示再摘下眼罩,否则,后果自负。”
我跟着带路的人一步步走进黑暗。
黑暗中非常寂静,我只听到低低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黑暗令人感觉危险。
黑暗中度过的几分钟就如几个小时那么长。
猝然之间,我听到一阵得意无比的笑声。
我浑身一震。
这得意无比的笑声我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眼睛依然看不到东西,但感觉到面前有光。
科学研究说人类感光的部位其实在膝盖,眼睛被蒙住的时候,膝盖就是对光敏感度最高的部位,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此时,我感觉到面前光芒大盛。
我知道,我快要见到刚了。
同时,我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距离要寻求的真相已经不远了。
有人以威严而又淡定的声音对我说:“请坐。”
马上有一张椅子放在我腿边。
我一点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你一直在追查莉莉·让的案件是吧?”
“是,他是我的朋友。”
“可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在今天之前,还没有,但是,现在有了。”我抬头,虽然眼睛蒙住,我并不能直视发声人的眼睛,但是我是正正对着发声的位置,大胆地说:“如果跟莉莉没有关系,大名鼎鼎的纽约的刚先生是不会这样跟我见面的。”
那有点熟悉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我有点奇怪,这个笑声是刚发出来的?
马上我知道自己猜错了。
那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笑声:“作为一个女人,你很聪明,但作为一个侦探,你很不明智。”开口的人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
我想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答:“我一向有为真相牺牲的准备,只可惜,此事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找到可以为它牺牲的理由。”
“没有?你现在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为何跟警方关系密切?”
来了,他们怀疑我掌握了什么证据,这才直接找上了我。究竟是要撇清这个关系以求全身而退,还是假装掌握证据以作护身符,我一时没有拿定主意。
当下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刚先生。”
刚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但是却感觉到他在笑。
然后刚说:“一卷胶卷,你有没有看过?”
来了,我早知道这卷胶卷关系重大,虽然并没有料到跟刚会扯上关系。
我冒险说:“我见过,但还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有点异样。我隐隐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和压力。有倒吸凉气发出的“嘶嘶”声,有活动手指关节的“格格”声,有整理衣领的“悉率”声……使我得知原来这里集中了不下十个人,并不是如我方才听到的只有两个人发出声音。
显然是刚的威严令到他们安静得如不存在,而也是由于我的回答非同小可令到他们失去了自持的常态。
刚冷冷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如果你可以告诉我莉莉死去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我所得知的这胶卷的下落。”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真相?”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这一趟我是为了他而来的。”
“你真的想知道,不怕任何后果?”
我犹豫一刻,龙恩也曾如此警告我,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无功而返,我听见自己清晰地问:“莉莉是死于你手里的,因为那卷胶卷,是不是?”
刚有片刻犹豫。
但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非常可敬的小姐,你勇气可嘉。”
那笑声的主人说:“莉莉背叛了刚老大,把证据藏在缩微胶卷里,所以受到了触犯规定的处置。”
刚沉声低喝:“乔,你退下去。”
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乔自我身边退下去,我感觉到他愤愤的眼光扫了我一眼。
刚不知作了什么动作,室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我跟他,至少,我感觉得到的只有我们两人。
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压抑有如墓穴。
我打破寂静,沉声说:“刚才那个乔说的是真话是不是?”
刚没有说话。
我说:“我非常奇怪,莉莉怎么可能接触到你们内部的秘密,他真这样做了,又有什么好处?”
刚冷冷说:“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告诉我,胶卷在哪里?”
我坚持:“他只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吗?”
刚的语气突然有点激动:“他背叛了我,他给警方收买了,搜集了我的证据,压缩在胶卷里,打算交给警方。”
我张大嘴,莉莉跟警方有联系?难道这就是米克一直警告我,让我离开的原因?
刚不耐烦地问我:“胶卷在哪里?”
我定定神:“胶卷给人偷去了。”
刚的声音有点发怒:“你骗我!”
在发怒的狮子面前蒙面可不是明智的事情,我不假思索,一把扯下了眼罩。
明亮的灯光骤然刺激得我睁不大眼睛,我听见刚的沉重怒吼声,连忙用手臂做出一个防备的姿态,但刚并没有扑上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我慢慢看清楚了环境,跟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这是一间装饰得豪华而气派的房子,完全以红黑两种颜色作为装饰,窗子被沉甸甸的紫红色天鹅绒帘子盖得严严实实,一点看不到外面的风光。
吊顶天花绘着精美繁复的手绘图案,高,配合金属脚的沙发跟青铜茶几散发出凌人的气势。
但,这一切的环境都比不上刚,他站在那里,散发出的气势是凌驾整个环境之上的,可以说,因为他站在这里,环境才表现得咄咄逼人。
刚盯着我,脸上有怒容。他脸上的线条冷且硬,非常冷峻,双目很深,射出摄人的神采。
我说:“我刚才是说我会提供我所知道的胶卷的下落,我掌握它的线索至我被警察传讯而止,我已经老实交待了,并没有骗你。”
“警察?”刚脸上的肌肉轻轻一颤。
“应该不在他们手里,因为失落已经有三天了,警方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是不。”
刚嘿嘿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害怕?”
我不出声,来了个默认。
刚的态度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他走到墙壁的酒柜前,问我:“喝点什么?”
“随便吧,只要不是太难喝的。”
“我有97年的巴罗鲁。”
“非常好。”我装出一副馋相。
刚给我跟自己各斟了一杯,遥遥朝我举一举杯。
我微微一笑,浅浅啜了一口。就算是鸩酒,此刻我也得喝下去。
刚饶有兴致地打量我:“你跟莉莉是怎么认识的?”
我把我们的认识过程说了一遍。
刚点着头在听。
酒的味道相当醇厚,我尽了一杯,他又给我斟满了。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上去,我们像是多年知交在促膝交流。而事实上,事情复杂得多。一个流落异国追查好友死因的私家侦探在跟一个近年黑道排名前列的精英分子在聊着一个死人的过去,这是一个长句,概括了一个复杂的故事。
刚听完我的叙述,久久没有开声,喝光了手里端着的酒,他闲闲问我:“听说他把所有遗产都留了给一位中国小姐,看来应该是你?”
我点点头。
刚低低喟息。
我看见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下巴很瘦削,侧面看去鼻子高挺却显露骨节,带了点孤寒相。黑帮老大中,不少人叱咤一世寿终正寝,但更多人晚节不保死于非命,我认为他应该会属于后面一种。
而事实上,这种感觉是刚在此刻突然给我的,他刚才神采奕奕的表情一下子憔悴下来,就像一支方才还在怒放的鲜花忽然给喷了杀虫水,一下子萎谢下来的。
一个念头突然袭击了我的心,我轻轻问:“那些遗产其实是你给他的是吧?你对他好,他为什么要背叛你?”
我说的话一定像一根针一样厉害,因为我看见刚给我刺激得整个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恢复了强硬的冷漠姿态:“你想得太多了,小姐。”
我看进他眼底,缓缓说:“在黑道谋生的日子并不好过,当老大有时比一个小混混更为吃力和辛苦。有些人不能选择,因为他生在世家,命中注定一生人就得担负起这个家族的命运和前途,但有些人可以选择,他选择更自由自在的人生,这是并不能苛责的事情。”
刚脸上没有表情,但举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该逼他,一个人为了心底的自由,是可以豁出一切的。”
刚的手剧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
我也不知道,只是该刹那,我心有感触。
我说:“你不该杀他,这件事令你余生都有遗憾。”我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刚跟莉莉的关系非比寻常。
刚冷冷说:“帮规是不可触犯的,只有不顾一切地维护它,才能维护住组织的地位。无论是谁,触犯了帮规,都只有死。”
他喝尽杯中酒,看着我,冷冷说:“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是,你知道了这么多,你不能再活着了。”
我微微一笑:“可知道莉莉不顾一切要离你而去的原因吗?因为你被家族的重担压得过死,你是注定一辈子被压在这里的了,在屋子里久了,你再也不会有看到蓝天白云的念头,是的,你连自由的愿望都给压死了。莉莉无法带你走,他只有自己抽身走了。”
刚暴怒起来:“你知道什么?不要以你的心思去猜度我。”他用力一扫,桌子上的酒樽跟杯子都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冷笑:“你就算杀了我,我也知道我猜对了。”
有人听见里面打破东西的声音,在外面敲门。
刚说:“进来吧。”
刚才应该在屋里的七八个人都走了进来,他们以敌视的目光盯着我,摩拳擦掌,一眼看去,他们无一不是打架的好手。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刚说:“把她带出去吧。”
真有点后悔刚才的多嘴,我孤注一掷:“你不想知道胶卷的下落了?”
刚看着我:“你并不知道是吗?我清楚你并不知道。”
他的眼神又恢复兀鹰般的锐利,刚才的憔悴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他只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脆弱了一刻,就立刻在他的部下面前恢复了自己枭雄的冷静和决断。
我还是低估了他。
第十四章 第一次求婚
我的心飞快盘算怎么样才能全身而退,一个大汉已经上前来要押我走。
我知道黑帮要一个人消失有多到数不清的方法,我也知道现在狼窝里脱险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零,除非这世界上真的有名为“奇迹”的东西。
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心不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被迫失去生命那是另外一回事,尽管我不是很怕死,但我绝对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假装跟着他乖乖走出去,在我出了门口,而大汉正要跨出门一刹那,我确认这个角度对屋里的人是一个有效的盲区,里面的人并不能看到我的动作,我一拳向身后大汉的脸挥去。
大汉的反应很快,偏头用手挡格。
他的身形很高,我是跳起来挥拳的。下面同时出腿,横扫他的小腿。
大汉挡格的同时身体还半蹲下来,我扫出的腿正扫在他膝关节上,发出“砰”一声很大的闷响,大汉身子一歪,我的腿也痛得入心。
但此刻不能迟疑,我扑上去要挟持住大汉以使自己能退走。
但屋内的人出来好快。
一个人的身手异常灵活,穿插过一起扑出来的大汉,伸手就来逮我。他用的竟然是一种诡秘异常的东方拳术。
他是刚!
我不敢跟他拳头对拳头,他的拳势实在诡异无方,我无论闪到哪个角度都无法完全避我。而他,并不是想伤我的样子,只是把我一路逼到墙角。
我几次想突出他掌影的范围,抢着强攻,但都不能不步步后退。
刚的手掌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穿插出来,有时从颈侧,有时从肋下,有时更会绕过脖子挥来,他的手臂,犹如没骨蛇一般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