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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霍然回头,突然之间,我知道自己出错了。这个人的背影与录像上的背影十分相似,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认错了人,这个人,完全不是周福平形容的感觉。他虽然也是温文而英俊的,但他有那样沉稳的一种气质,绝对不会是一位骗子。
原来我居然认错人了,一时有重大的失落感。那人却认真地看着我:“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哦,”我挤出一丝笑:“我想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那人望了望大厅中拥挤的人群,说:“在大厅的那一边,我带你去吧。”
我无法拒绝,也想去换掉此时所穿的高跟鞋,就跟着他走。
大厅中一个个小赌摊,人非常多,十分拥挤,那人顺手放下酒杯,用身体替我开路,小心翼翼的,我很感激他,难得有人对陌生人有那么好的风度。
走到大厅中心时,我听见台上说:“我代表大会宣布这次大富翁比赛的冠军是来自加拿大的康柏先生,他将会获得本次比赛的全部奖金一百万……”
我不经意地抬起头来一瞥,突然之间,我认出那个手捧奖杯的男子就是那个骗取宝瓶的男子。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甚而还是当天那套深色西装。他白皙,高大,英俊,玩世不恭的笑容,得意洋洋的表情,我敢肯定,就是他,要害得我的委托人破产。
领路的人看我有点心不在焉,关心地问我:“小姐,你认识康柏吗?”
康柏?哦,我不知道要点头或是摇头。
此刻我脑中飞快地盘算着怎样上去逮住他。
台上的得奖者在得意洋洋的致辞:“其实最大的秘诀在于耐性……当你没有足够资金的时候,你必须放弃次要的地皮,以等待最好最肥的地皮……”
突然“砰”一声响,大厅正中的水晶大吊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那是枪声!
在宾客们还没有来得及尖叫的时候,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大家都蹲下,以免意外受伤……”
尖叫响起,大厅中黑压压的蹲倒了一大片。
“砰”又一声枪声,打碎了主席台上的麦克风,那个声音不耐烦地:“你们太吵了……”
这时我跟带路人也一起蹲下,看见人群里只有四个黑衣人没有蹲下,为首的显然是带头人,他举着枪,对准台上的康柏,一步步向台上走来。
主席已经吓得抱头蹲在桌下,康柏那小子举着手,笑嘻嘻:“大伙是来找我的?”
带头的黑衣人长着一个硕大无朋的鹰钩鼻,突然咧嘴一笑:“不错,想请康柏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康柏还是在笑,看着枪口离他越来越近,突然说:“好。”朝鹰钩鼻走来。
鹰钩鼻又阴森森的笑了笑:“不要离我太近,康柏先生,我的手枪会走火的。”
康柏停住脚步,笑说:“好,你们说怎样办就怎样办。”他的目光从手枪慢慢上移,盯住鹰钩鼻的眼睛,慢慢说:“你们说怎样办就怎样办。”
这时我离康柏大概有十来米,但接触到他的眼光,也觉得一阵眩晕,连忙垂眼不与他目光接触,镇定心神。我并未与康柏的眼睛直接对望,却也差点遭到迷惑,可知是极高级数的摄魂术。
那鹰钩鼻果然上当,一下子怔住了。
康柏还是那抹神秘的微笑,慢慢说:“你看我那么听话,你还那么辛苦举着枪干吗?不如把枪放下来吧。”
鹰钩鼻受了催眠,缓缓点头:“是,我那么辛苦举着枪,把它放下来吧……”手慢慢垂下。
他身后的人看看不对劲,惊叫:“罗拔,你怎么啦。”
康柏转移目光,对他们微微一笑。
不到半支烟功夫,这四个人已经都受到催眠,把手枪乖乖放了下来。
康柏一笑,潇洒向门口走去,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窃语,有人已经想站起来。如果这时我不出手的话,等一会儿场面肯定非常混乱,届时一定会失去康柏的踪迹。
我“霍”地站起来,喝道:“康柏,请留步。”
康柏一怔,回头看我:“美丽的小姐,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我笑笑:“但我认识你的那个花瓶。”
康柏马上震动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身急行。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他手腕,是一招精确的小擒拿手。
康柏微咦了一声,叫道:“你穿成这样,也跟我动手么?”
我怔了怔,真的忘了自己身上是一件小小黑裙配高跟鞋。
我迟疑一下,康柏手腕一抖,从我手中脱了出来,反肘向我胸口撞来。
我侧身出拳击他的右腹,正是形意拳中一式炮拳。
康柏身手极敏捷,变招虽不如我快,但反应可是非常迅捷,看躲不过我的拳,就右手横挥,右脚横踢,虽无招式可言,但可见其有极高的自由搏击造诣。
我赞声好,身形急转向左,变炮拳为横拳,挥向他胸口。康柏避无可避,伸手挡格。他手臂力量颇大,带起一股劲风,我侧身轻拨,打算四两拨千斤,但就在错身而过这一瞬,我右足穿着的高跟鞋突然一歪,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被康柏手臂的劲风一推,我只有向后急退。我想努力扎稳下盘,但我脚下的细鞋跟显然已断,如我想强行稳住身体,脚髁可能就会扭伤,但我的身子向后急跌,要撞在什么东西上也免不了受伤。
就在我犹豫一瞬,我跌到身后一个人的怀里,结果他接不住我,我们一起跌坐在地上。我身形一稳,马上把脚上的鞋子踢去,打算跃起再追,那一刻我是真的生气了,也打算豁出去了。但我的身子才一动,被我压着的那个人马上按住我肩头,沉声说:“小姐,你的头发……”
一挣间,我的头发一阵疼痛。
我身后的男人好声好气地说:“小姐,你的头发被我的领带夹钩住了。”
那一刻,我宁愿牺牲手里的所有东西去换一把剪刀,但天从不如人愿,我只能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康柏冲向门口。但,我眼尾的余光瞥见了被催眠的那几个黑衣人由于失去控制已经恢复了,领头的鹰钩鼻已经捡起手枪,瞄准……
我不及转念,右手在地上摸索到什么东西,用力向那鹰钩鼻的手腕掷去。“砰”的一下,鹰钩鼻手枪上扬,打中天花板上一盏壁灯,火花与玻璃四溅,神经早已绷得紧紧的宾客不堪刺激,尖叫逃窜起来,立时大厅内一片混乱。
我叹了一口气,身后的男人温和的说:“我们在一张桌子前面,只要呆住不动,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抱歉把你的发髻解开了。”
我的头发终于自由了,但康柏也早不见了,我回头看看是谁撞了我这个霉头,却是那个领我走路的人,也难怪,只有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突然我笑了,他也笑了。身边的人流穿梭,我们只静静坐着。然后我说:“穿不惯高跟鞋,出丑了。”
他笑笑:“但我羡慕我的领带夹的福气。”
我笑着,也不介意他看着我坐无坐相,蓬头赤足的样子,伸出手去:“顾倾城。”
他微笑着,很有绅士风度的握了握我的手:“邵康文,很高兴认识你。”
我微笑着站起来,但,我的鞋子呢?
邵康文也站起来:“找水晶鞋?你为了救王子,把它当暗器扔出去了。”
呵,原来我随手扔了自己的鞋子,噢,我可怜的皮尔卡丹,我跟它才不过一个小时的缘分。
邵康文拉过一张椅子来,叫我坐下,答应给我弄双鞋子来。
有种人天生就有种教人信任的气质,我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不忘打个电话给苏眉,但苏眉的手机居然很久都没人接听,我不得不怀疑她也遇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一刻钟后,邵康文出现,手里拎着另一双皮尔卡丹。玫瑰红色的软皮,半高跟,冷艳。
我换上,感激无比。邵康文蹲下来,突然伸手按按我的鞋尖,那是试验鞋子合不合脚的方法,除了我早逝的父亲,好像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的鞋子合不合穿。他的手指似发出一股暖流,从我体内缓缓流过。
邵康文抬起头来朝我微笑:“鞋子一定要合脚,不然全身都会不舒服。”
我感染到他的镇定,也向他微笑:“很合穿,谢谢……”
本来已空无一人的大厅突然冲进一个人来,那个人还在大嚷:“顾倾城,顾倾城……老天,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苏眉,她见识了我跟她相识十五年来的第一次脸红。
第四章 交易
回侦探社的路上,苏眉不下二十遍询问关于邵康文的事,我以沉默作答,快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苏眉,你忘了带手机?”
“唉。”苏眉马上激动起来,“我的手机叫人偷去了。”
“哦?”我诧异,以苏眉的身手,居然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我刚刚与报社的朋友联络出来,想打电话通知你,却刚好看见你的那间俱乐部有人神色慌张地陆续出来,我就停下车来看看。”
苏眉那惊人的新闻嗅觉,不继续当记者是浪费了人才。
“本来这种会所是不容易混进去的,但保安不知都到哪里去了,我推开玻璃门,看见楼梯底下昏迷的正是两个保安,我就知道不寻常了,然后,大厅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我急忙冲进去,一个男人从里面跑出来,我们几乎撞在一块,我觉得有点眼熟,你猜我看到谁?”
我没好气:“当然是逃出去的康柏。”
“康柏?谁呀?我看见的是我们要抓的人!我本来就觉得有点眼熟,想拦住他确认一下,也问一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不理我,只是往外冲,我认出他的背影,就想抓住他,但……给他走脱了。”
我点点头,康柏的身手,苏眉的确不易应付,尤其他还急于脱身,苏眉可能还吃了一点小亏。
苏眉继续说下去:“我拦不住他,又想留下他,就把手上的东西向他扔过去,结果……那是我的手机。”
我实在想哈哈大笑的,但又笑不出来,我也是因为这个家伙扔掉了我自己的鞋子,说起来,我实在比苏眉更倒霉。
苏眉瞪着我:“你想笑就笑,小心憋死你……呜呼,我新换的三星……”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来,苏眉神经质地:“要命,怎么还是这首《卡萨布兰卡》,那么老土的曲子……”
“嘘,”我打断她,“是你的手机号码。”
“喂。”
“顾倾城?”
对方居然知道我的身份,不可小窥。
我也压低了声音:“康柏。”
“呵呵,”对方笑起来,“是我,你不是一直找我?”
“是,我受委托要调查你手上的瓶子。”我沉住气。
“那么我们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在中心公园碰个面吧。”康柏在那一头“呵呵”地笑,“希望你认得我。”
苏眉在旁边突然尖叫起来:“不要脸的家伙,把手机还我……”
那家伙收了线。
我皱起眉头,弄不清对方搞什么鬼,“逃跑以后,他完全可以躲起来,犯不着跟我们联系,除非……”
苏眉接口:“除非他自己的麻烦大到不得了,需要我们协助。”
我真的笑了起来:“一个骗子要我们协助,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在侦探社我换上宽松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球鞋,领子上一只小指指甲大小的甲虫别针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无线麦克风,耳朵上夹着的钻石耳钉里镶着一个无线电接收器,长发……我想了想,扎了一个马尾巴。
苏眉吹声口哨:“城城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在学院的那时候,我们一起翻墙出去跳舞,你埋怨没有像样的舞裙,只有一条有洞的牛仔裤……”
我怔了一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年,我们在大院子里住的时候,那么贫穷,却那么快乐,我们宁愿永远不要长大。
苏眉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走上前拍拍我的肩头:“伙计,人不能老是往回看,我们得努力活在现在,还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买下我们当年住过的大院子,可以请最好的看护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我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迎面的风有点冷,我扬手:“TAXI”
入夜,华灯初上,这都市的夜景太美,太不真实,回忆就像倒后镜中的公路,那么美,那么凄凉,那么那么远,而,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一片黑暗。
我在街角下车,花了十分钟浏览玻璃橱窗内的商品,直到完全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我向中心公园走去。
我在喷水池边坐下,手提包里是一叠杂志和一支德国莉莉柏4。25毫米口径自动手枪,里面有六发子弹。我打开提包,取出一本《城市丽人》来看。
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在我身边坐下,摊开报纸,半晌,他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绿茵阁咖啡厅,六号桌。”
我没有任何表示,十分钟后,我打个哈欠,收拾东西,向咖啡馆走去。
六号桌刚好在钢琴后面,我坐下,叫一杯黑咖啡。
一刻钟后,康柏出现了。
一件最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