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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冯静宜如此单刀直入,苏玉妍也不想跟她兜圈子,“是啊,因想着忻姐儿病了好些时日,就进宫去瞧瞧她……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要不是锦春提醒,只怕要呆到日落呢!”
锦春默默地坐在对面,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迎上冯静宜询问的眼神,坦然一笑。
冯静宜自是知道苏玉妍与当今皇后梁惠君关系匪浅,便又问道,“听说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虽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却又显得十分笃定。
苏玉妍不禁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倒挺灵通。”并不否认宫里发生了大事。
冯静宜面色微变,随即牵出一丝笑容,“……我也是听穆王府的人议论,心里不安。这才想着到定远侯府来瞧瞧的。”
原来如此。苏玉妍看了她一眼,徐徐说道,“穆王府的人都在议论宫里出了大事?都是些什么人议论?穆王他,就不管一管?”
按理,就算是宫里出了大事,由于皇帝刻意封锁消息,一般人家都不会轻易知晓,穆王府即便是知道,想也是通过安插在宫中的眼线送出消息来的。只是,今日发生的大事。不同于一般事情,弑君重罪,当诛九族,不过,赵宏与赵宥是亲兄弟。诛九族自然是不会了。同为赵宏兄弟的赵安,一向与赵宏走得亲近,谁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所以,就算穆王府某些重要的人士知道了此事,应该也不会在府里随便议论,便是真有人议论,穆王又岂容他们轻易把消息泄露出去?略略一想,冯静宜这话就有些语病了。
果然,冯静宜的面色又是微微一变,脸上的笑容再不似之前那么恬淡。她微一踌躇。便道,“……是穆王跟他的贴身侍卫说起此事,我无意中听见的。”
这才像句真话。苏玉妍心道,眸光从她身上扫过,才缓缓说道,“是么?穆王他也知道此事了?”
“是啊,穆王他……”冯静宜见再瞒不过,只得实话实说,“知道惠王行刺圣上的事情之后,十分震惊,便请了家中幕僚商议如何消除圣上心中疑虑……我横竖无事,便想着过来问问表嫂……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冯静宜说了真话,苏玉妍便也缓和了神色,沉声说道,“按说这事没有得到圣上的允许,我是不敢随意透露实情的。不过,你既然问起来,我也就不瞒你了。”
冯静宜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苏玉妍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忽将话锋一转,“你此番来问我,当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穆王让你过来的?”
冯静宜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是我无意中听见穆王与他的幕僚说起此事,我心中惊怕,这才悄悄过来的。”
“你悄悄来的?穆王他不知道?”苏玉妍眸光一沉。
冯静宜不知苏玉妍为何苦苦纠缠于这个问题,只觉心里烦乱一片,当下便微垂了眼睑,“是,我不敢让他知道。”
“你当真就这么担心……他?”苏玉妍紧紧追问。
“我既然嫁他为妾,此生便只能依附于他。”冯静宜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这下半生,又将如何是好?”说到后来,语音渐低,几乎微不可闻。
不过,苏玉妍与她近在咫尺,还是隐隐听了个明白,她定定地看着着泫然欲泣的冯静宜,直觉她这副样子有些做作,忽然间就生出一丝不耐来,当下便道,“便是你再担心,又有何用?你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又不懂政事,又何以替他分忧?难道从我这里打探了消息过去,就能派上用场了么?”
一语点破冯静宜的心事。
冯静宜料不到苏玉妍竟如此直接地点穿她,不禁有些羞愧,遂垂下眼睑,低声说道,“……便不能派上用场,再不济,也能说明我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啊……”
锦春听着,便别过脸去,恍似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
苏玉妍把眸光投向轻轻晃荡的车帘,也低声说道,“他那样的人,真当得你这样用心么?”
冯静宜微怔,又抬起眼睑,轻声说道,“便当不得我用心,那又如何?妇以夫为天,他就是我的天,没了他,我独活于世,又有何趣?”
这个赵安,究竟有何魅力,竟在短短的时日内就把冯静宜的一颗真心俘获了去?苏玉妍心里暗叹一声,不禁轻叹出声,“赵安何德何能,竟能得你这样一个如此真心对他的妾室?”
冯静宜听着,脸色一黯,“他对我,也颇好……”她虽这么替赵安辩解,心里却知道,就算再好,也只是暂时的,将来新夫人进门,或再纳了美妾,他的后院里,她连区区一席之地都占据不了。因为,她再好,也只是个妾。
苏玉妍自然也明白冯静宜的处境,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转念想到如今的结果原也是林姨母处心积虑谋求来的,心里那点同情便又淡了下去,继而想到赵安,便冷下脸来,“你今天来,是想为他说情?”
“我何德何能,又有何颜面替他说情?”冯静宜倒也有自知之明。况且,就算求情,只求苏玉妍也未必有用,毕竟,正主儿是赵宥。
“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沈珂与定远侯那里,还是不必说了。”苏玉妍淡淡说道。“你我为同龄人,你的心情与处境,我都能理解。不过,还请你不要忘了,你是沈珂嫡亲的表妹,便是赵安出了什么事,他也决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冯静宜眼圈一红,几乎垂下泪来,“表兄和你对我的恩情,我都铭记于心。只是,我真的害怕……”
“你怕什么?”苏玉妍睨了她一眼,“你怕穆王因此而受到牵连?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冯静宜几乎不敢应声。
“穆王他,难道已经惊惧如斯?”苏玉妍低声问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若当真清白无辜,又何必让你过来试探?”对于冯静宜说自己瞒着赵安悄悄过来的话,她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
“我都说了,穆王他,真的不知道我过来,是我自己悄悄来的。”冯静宜声如蚊呐。
“圣上心慈面软,先前便是身中巨毒,也都对惠王夫妇宽厚相待,并没有囚入死牢,而今再出了弑君的死罪,这才把他们打入天牢。”苏玉妍冷冷说道,“穆王与惠王向来亲厚,想必由此而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你且跟他说,不必过于忧心,圣上向来公正果断,明查秋毫,决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无辜之人。他若问心无愧,就不必惶惶而不可终日。”她始终认为,这个穆王,虽然年轻,城府却是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弄出当初护国寺林采莲和沈琳的事来了。虽说没有达到他的真正的目的,但他的为人,也就此可见一斑了。
听苏玉妍说得这么直白难听,冯静宜的脸色也就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敢直视苏玉妍的眼睛,始终垂着眼睑,等她说完,好半晌,才低声说道,“今日我来,实为探听宫内消息,并不是受穆王所托……原是我心急了,不该拿这么重要的事当儿戏一般看待,还请表嫂念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不要往心里去。”
这时,外面传来车夫低低的“吁——”声。
原来,已经到了定远侯府门前了。
冯静宜忙收了脸上那无地自容的神色,唇角上牵,扯出一丝微笑来。
苏玉妍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便道,“你放心,我一直当你是姐妹一样,你说的这些,我只当耳旁风吹过。”说罢又向锦春道,“方才这些话,你听过也就忘了吧!”
锦春忙道,“奴婢记性最差,方才又想着福姐儿,哪里还记得半句?”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停下。
苏玉妍便向冯静宜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一会儿吧!”
270、示好(下)
就算冯静宜此刻万般不想再进入定远侯府,但为了掩人耳目,她却只能强笑着应道,“好。”
马车遂从侧门入内。
到了二门处,早有得了消息的林姨母守在那里,一见冯静宜从车里下来,又是那样华贵雍容的打扮,顿时喜上心头,笑微微地迎上前来,“静宜,穆王又许你回来了?”虽说定远侯府并不是冯静宜的娘亲,但她娘儿俩个寄居于此,也就权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了。
冯静宜扶着仆妇的从车上下来,看到母亲似乎比以前稍稍丰腴了些,想着兴许是因为母亲认为女儿嫁得好才会这般宽了心,心里不免也生出几分感概,可此时此刻,她又哪有心情跟母亲叙旧?况且心里还存着旧日护国寺那个疙瘩,便也只淡淡地应道,“是啊!横竖闲在家里无事,便过来走一走。”
林姨母看到女儿这般冷淡的样子,情知她是为嫁给穆王为妾才会对自己这样冷淡,心里不禁一酸,但望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穿着华丽的女儿,又不由得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而感到庆幸,却没有半分悔意。
苏玉妍此时也下得车来,便向冯静宜笑道,“我这就着人去准备晚饭,妹妹且同姨母进屋说话吧!”
她虽说了进屋,却没说进哪间屋。
林姨母想起宋德书那眼高于底的高傲劲儿,便连忙笑道,“好,好。”一边朝冯静宜使了个眼色,一边忙忙跟在苏玉妍身后。
看她这架式。是想去兰亭居。冯静宜冷眼看着母亲阿谀奉承的笑容,自是心里一寒,旋即想到自己在穆王府的处境,更是悲从中来。不过再转念想到穆王如今面临的窘境,也只能强自按压心头的悲伤,挤出几分笑意,跟上了母亲的脚步——面对真性情的苏玉妍,还是比面对那虚情假意的宋德书要自在许多。
苏玉妍回头看了看跟随而来的冯氏母女,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遂吩咐锦春去思定堂知会宋德书家里来了客人的事。
锦春应声去了。
及至到了兰亭居,秋蕙抱着梦姐儿正在屋里玩耍,梦姐儿见了苏玉妍,顿时把手里的布娃娃一丢。格格笑着向她伸出了双手。
苏玉妍笑着抱起梦姐儿。遂吩咐双珠着人去准备晚饭。又让秋蕙去沏茶。
待林姨母与冯静宜安坐,手里捧上了双珠斟上来的热茶,天色已渐渐暗沉下来了。
思定堂那边得到消息的沈琳也来凑热闹了。“母亲本想过来,无奈身子倦得很,就让我过来问候冯表姐……”
苏玉妍冷眼看着显得坐立不安的冯静宜,想起之前她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叹息。她朝窗外那暗沉的夜色看了一眼,遂道,“去前头问问,随大爷出去的厮儿回来没有?大爷今日可有应酬?可有传话回来?”
双珠应声去了。少时回来,说是没有传话,大概就要回了。
正说着。就听外头小丫头笑道,“大爷回来了!”
沈珂进屋,看到衣着光鲜的冯静宜端然在坐,不由得顿觉意外。旋即想到今日宫中出了大事,冯静宜兴许是得了穆王授意前来探听消息,也就顿感释然,当下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招呼她,“冯妹妹来了?”
冯静宜忙微微欠了欠身,道,“横竖闲在家里无事,就过来叨扰表嫂表妹们了。”
“不妨事。”沈珂不以为意,“你在京中也就咱们一家亲人,又是从这里出的阁,便当这里是自己的娘家便是。什么时候得空,什么时候想回来,也不必拘束。”
到底是至亲的表兄,与没有血亲的表嫂还是不同些的,与那虚情假意的宋德书更是有天壤之别。冯静宜心里顿生感概,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来,“多谢表兄体恤。”
苏玉妍听冯静宜说了这句“多谢表兄体恤”,分明是指责自己的毫不容情,不由得唇角微翘,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笑意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敏锐的沈珂捕捉到了。他眉心微不可见地颦了颦,旋即问苏玉妍是否吃过晚饭。
苏玉妍便笑道,“方才才到家,在路上碰到冯妹妹的马车,正向咱们家来,便跟她同路过来……已经着人去准备了,爷吃了没有?”
正说着,双珠进来说晚饭已准备妥当,是否传进来吃。沈珂便道,“传进来吧!”又着人去请宋德书。
沈琳忙道,“母亲这阵子胃口不好,多是吃的粥,未必肯来。”
不管吃不吃,沈珂还是着人去请了请。
果然,宋德书不来,与沈琳说的一模一样,说是身体不适,懒得动弹,请他们夫妇好生陪陪表小姐。
众人这才入席。
席间谨遵“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众人虽然各怀心思,却都默然不语,只管安静吃饭。
一时饭毕,漱口净手已毕,冯静宜这才提出告辞。
见她没有再在沈珂面前提及今日宫里发生变故的事,苏玉妍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这个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