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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定远侯与沈松年还是不知道沈珂具了这种心思的,沈珂当初在迎娶苏玉妍之前曾跟宋德书有过口头协定,定远侯与沈松年也是不知道的。在定远侯与沈松年父子看来,这沈家的爵位,将来是必须由沈珂这个嫡长子继承,所以,在看到沈珂日日兢兢业业风雨无阻地去司衙办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喜上心头的。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年关。
苏玉妍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浑似怀了双胞胎似的。当然,定远侯府里的上下人等也都时常猜测少夫人是否怀的双胞胎,甚至还有人私下里拿这事打了赌,只等瓜熟蒂落,他们便能见到分晓了。
胡太医医术高明,早在苏玉妍怀孕六个月时便觉出她应该是怀了双胎,但为慎重起见,他也只暗自在心里揣测,并没有说出来。
转眼到了年关,从预产期来看,苏玉妍应该在年后开春之初就要生产。所以,今年府里的事,宋德书便一改往年推诿的态度,让所有管事都到思定堂回事,当然,她把苏玉妍也请到这里旁听,还让沈琳参与处事,一则以示公正,二则也让沈琳趁机学习管家之事。婆媳姑嫂三个,倒也处得融洽和睦。
虽然沈珂是嫡长子,又成了家,但因沈琳是女孩,沈顼年纪又轻,尚未成家,所以婚后这几年,定远侯也并没有让沈珂分家另居,况且他老人家还打算让沈珂承袭沈家的爵位?所以不管是兰亭居的开销,还是锦绣阁里的收益,都是公众的,所以,不论是沈家各处的庄子和店铺相继送来一年的收成总帐,还是锦绣阁的收益,都是要纳入整个沈家的公帐的,锦绣阁今年的生意更比往年兴盛,利润足足是去年的两倍,自是让宋德书喜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苏玉妍经营有方。
老侯爷与沈松年不理家事,自是不在乎银钱收入多少,倒没有因为锦绣阁的丰厚与否而对苏玉妍而生出什么想法。不过,当他们听说锦绣阁的收益比往年丰厚了两倍,自然也是高兴的。就连沈珂也私下里竖起大拇指连连夸奖苏玉妍是经商天才。
对此,苏玉妍只是一笑置之。她不过是借着那个世界的一些东西来赚钱罢了,这些夸奖,本应该属于那些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今年的年关,过得更比往年热闹。
一则,因为天下太平了。赵安与赵宏之事平息,他们的余党也被一网打尽,便有漏网之鱼,也不值一提。所以赵宥便大加封赏当初平息叛乱的有功之臣,年关之际又大肆宴请在京的勋贵权臣以慰人心。
二则,因为今年全国各地的收成大好。今年风调雨顺,处处一片丰收景象,便是云疆偶有兵乱,也并未损毁农民的良田,因此全国上下处处丰收,各处缴纳的税收将国库堆得满满的,有了这样国泰民安的前提,自是举国欢庆,一片祥和气氛。
今年的定远侯府,也比往年更加热闹了几分。头一件,是因为苏玉妍再孕;第二件,便是因为赵宥的帝位固若金汤,作为外家的沈家,自成了昌宁独一无二的外戚,成了人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因此,定远侯府自打新年初一开始,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好在人人都知道孕妇需要休养,也都只到思定堂拜访,不敢去兰亭居惊扰那位身怀六甲的沈少夫人。
苏玉妍自是乐得清静。只有几位平素里关系不错的夫人并小姐到兰亭居里小坐过几回,就连赵容,因为苏玉妍即将临盆,也不敢过于打扰,大年初五那年带着许梓川兄妹两个来了一趟,喝完一杯茶后即时就走了,连饭都不曾吃。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昌宁的元宵节,也是十分热闹的。往年,苏玉妍自是前呼后拥地到昌宁城中看灯,偶尔兴致高昂时,还会去猜一猜灯谜,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童贞之心。不过,今年的元宵她只能例外了。在举家出去看灯时,她唯有乖乖地呆在屋里,望着远处那被映红了半边天的昌宁城方向发呆,一脸神往。
当然,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沈珂是必须陪在她身边的。夫妻两人秉烛而坐,说些私房话,倒也令人快慰。
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中溜走,走得那么无声无息,让人猝不及防。
正月十六大早,林姨母携了冯静宜到了思定堂,说起了辞行的话。
掐指算来,这对母女在沈家足足住了年余,客居这么久,也真是应该离开了。不过,林姨母到底是沈松年前妻的亲姐妹,又是沈珂的亲姨母,宋德书就算心中不悦,也没有表露半分,反而还态度诚恳地出言挽留。
不过,林姨母出意已决,便是宋德书再三挽留,她也执意要离去。
宋德书便道,“姐姐既使要走,怎么也得等松年回来再走……”
“妹夫那里,你替我说便是了。”林姨母笑道,“我们母女叨扰你们已经太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留了……我们的行装已经打理好了,还是趁早动身的好。”
闻讯赶来苏玉妍刚走到门边,听见林姨母这话,竟突然生出几分不舍之意来。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的人,一下子就离开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宋德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大腹便便的苏玉妍,便笑道,“妍儿来得正好,你姨母她,说要回九江老家了。”
苏玉妍缓步进屋,丹阳赶紧上前搀扶,与双珠两人扶着她在太师铺了柔软坐褥的太师椅上坐下。她这才慢慢开口,“姨母怎么突然想着要回九江了,在这里住着不好么?”
“在这里住着,又怎么会不好?”林姨母微微叹了口气,“当初来昌宁,原是想着为静宜谋一桩好亲事,没想到竟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既然差强人意,我们也不想再强求了,倒不如回九江住得安稳。”
说起冯静宜的亲事来,屋里人人都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就算再可惜遗憾,也无法再挽回什么。苏玉妍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遂挽留道,“……那就等了正月再走吧!”
294、辞行(下)
林姨母去意已决,又哪里肯再留?所以,任苏玉妍再三挽留,也执意要走。苏玉妍见林姨母态度坚决,也不好再留,只能任她母女去了。临走之际,宋德书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硬是戴到冯静宜手上,“……此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这个你且留着,也好作个念想……”
冯静宜推辞再三,见她盛情难却,只得收了。
众人一番话别之后,遂送了她们出府。至于送林姨母回九江的马车,则是定远侯的马车,宋德书原本想让仆从将林姨母母女送至九江后再行返回,后来一想,索性便连人带车一起送给林姨母了。这辆豪华马车价值不菲,林姨母自是执意不收,耐不过众人七嘴八舌头相劝,便依了宋德书,领着一身素装的冯静宜上了马车,待马车缓缓启动,她才撩起车帘一角,轻轻向众人挥别。
透过半开的车帘,苏玉妍看到了冯静宜脸上慢慢滚下的泪球,一晃眼间,马车已从她眼前驶过。她微滞了片刻,不禁暗自在心里叹息——世事无常,要是冯静宜当初并没有给赵安做贵妾,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对于冯静宜母女的离开,沈琳的情绪也略显低落。不为别的,只为冯静宜遇人不淑,为她鸣不平而已。可事已至此,却再也无法挽回什么了,唯有在心底里为她发出一声叹息而已。
虽然对林姨母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这么多天的相处,林姨母几乎成了宋德书的一个解闷虫,眼下林姨母猝然离开,宋德书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来。
便是梦姐儿,因着林姨母时常逗她的缘故,当她看到林姨母坐上马车离开时,也伸出手来连叫了几声“姨祖母”。令得众人顿生失落之感。
送走林姨母母女,沈琳依旧回房绣嫁,整个思定堂便显得异常安静。好在宋德书原本并不是个十分好动的人,又因为三天两头的头痛脑热,身子也不大硬朗,加上初春天气颇为寒冷。所以她便也日日呆在屋里,除了逗逗梦姐儿解解闷。也不大出门。
老侯爷解甲归田后,倒是怡然自乐。除了与梦姐儿玩乐,还时常出门去会一会老友故旧。沈松年袭了爵位,便比先前更为勤勉起来,常常是清早出门傍晚归家,比当年老侯爷还要忙上几分;沈珂则是老样子,既没有繁忙,也不见清闲,日日上朝应卯。按部就班,很是循规蹈矩。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正月中旬时,林采莲的父亲林侍郎突然生起病来,因林侍郎只有林采莲一个女儿,苏玉修这个半子便遍请名医为他医治,沈珂还把胡太医推荐过去为林侍郎号脉。只可惜林侍郎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也难妙手回春,胡太医便暗示林夫人准备后事。林夫人正值英年,素来与林侍郎感情笃深,突闻噩耗,自是悲伤难抑。自此便郁郁寡欢,也差点一病不起。幸好林采莲是个心志坚强的,在得知父亲再无治愈的希望时,便极力劝慰母亲,自己则与苏玉修两个轮流照顾不明就里的父亲,并不敢让他看出丝毫异样。
林侍郎虽然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在苏玉修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为自己诊治之时,他便隐隐觉出不对,后来沈珂又特意带了胡太医为自己请过脉,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生于贫苦之家,幼年离家求学,母亲在他高中探花时逝世,未能得他孝敬,成了他这一世最大的遗憾,此时此刻,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死后能与老母葬在一起,以完他毕生之愿。所以,他便提出要回老家养病。
自从生病,林侍郎便告了假,及至猜测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便上了折子要告老还乡。赵宥也隐隐听到林侍郎得了绝症的风声,立时便批了他的折子,还另赐了他五百两告老银子,令得林侍郎感激涕零,直向送银子的太监连诵圣上恩德。
因为要送林侍郎回老家,苏玉修也便告了两个月假。
至此,林家上下,便开始打点行装。
正月二十六,虽然整天用着人参养着,林侍郎还是渐感身体虚弱,便着了苏玉修代他到各府辞行。
苏玉修便代岳父前往各府辞行,众人皆知林侍郎已患不治之症,自是嘘唏不已,纷纷登门回访,还都送上别礼。沈松年虽然与林侍郎算不得同僚,但因着苏玉妍的关系,他也亲自到林府慰问了一番。沈珂与苏玉妍自不必说,自从林侍郎生病,隔三岔五都会去探望一次,后来苏玉妍肚子渐大,行动已极为便,这才没有亲自前来,不过也总会做了精致的吃食着人送去。
正月二十八大早,从林府里驶出整整八辆马车,除了林侍郎夫妇与苏玉修夫妇并丫头仆妇们乘坐的两辆马车外,其它装运的都是衣物并贵重器具,其中还包括了林侍郎这些年在官中所得的赏赐与礼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侍郎此去,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因是儿女亲家,又曾是同僚旧友,苏慎便特意前去林府相送,见面自是一番感叹,他又再三嘱咐苏玉修要好生照顾岳父,又宽慰了林夫人一番,这才放马车去了。
前来送林侍郎的还有他的旧友故交,大多与苏慎相识。众人在林府门前相遇,自是好一番畅谈,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人们才渐渐散去,苏慎才乘着马车回家,途经定远侯府,想着即将临盆的女儿,临时起意,便登门拜访。
自从成亲,苏慎还从未登过定远侯府的大门。苏玉妍得知父亲来访,不禁喜出望外,忙命人请进来,自己也急急迎到二门。
苏慎虽是前来看望女儿,但还是按礼节行事,先是拜访告老在家的老侯爷,与老侯爷一番寒喧之后,老侯爷也知他是特意前来看望身怀六甲的女儿的,便连连催他到兰亭居去。
苏慎原有“书痴”之称,自没有推辞,便与老侯爷两人相偕前往兰亭居。才到二门,便遇到正向外迎出来的苏玉妍。
看着已经身形丰腴,脸庞已近圆形的女儿,苏慎甚感欣慰。
因出门不便,苏玉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乍一见双鬂斑白父亲,又想到苏玉修陪着林侍郎还乡,若是林侍郎就此逝世,只怕苏玉修就要呆在江陵守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昌宁,倘大的苏家便只剩了丰姨娘与苏慎并江妈妈三两个仆妇,自然是冷清不少,顿觉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为掩失态,她赶紧垂下眼睑,屈膝向父亲行礼。
苏慎忙伸手扶住女儿,“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一边拉起女儿,一边打量着她,这才笑道,“……比起当初怀梦姐儿时还要丰腴些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