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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知道我最疼你了,不会相信你的。”莫凌霄在临风红红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爹去哪里了?”
临风收起笑容,说:“陈淑妃昨天去世了,父亲大概在七叔那边。”
“陈淑妃?”莫凌霄一愣,“你说的是,你七叔的母亲,陈淑妃去世了?”
一个贵妃的去世,本是不必要在宫中挂满白绫的,但莫凌霄知道,他的父王,从来就仁慈待人,心又软,待谁都好,况且这陈淑妃确实塌实地跟随了他二十年。
他大哥就跟父王一个性格,说句实话,莫凌霄觉得这样的性格太不适合做皇帝。作为一个皇帝,太慈悲了容易灭国,太残暴了亦会亡国。可是不明白当初像他皇爷爷那样的霸道的一代君主,为何会选父王这样性格的继承人。
这样软弱的性格,换来的只能是儿子们争权夺位的战争。
莫凌霄洗去一身尘埃,换上金线刺龙型的暗纹白袍,先去拜见了皇上。
一年没见儿子,老皇帝可开心得很,他与莫凌霄长得很像,却完全没有莫凌霄的锐利。皇后在一边,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但笑容终是没有传到眼里。
莫凌霄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大致汇报了下,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但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他为汉统做了多少事。莫凌霄还叫皇上不要担心,二皇兄马上就能回到皇宫了。
听到这里老皇上很是安慰,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儿子能平安的。但皇后脸色却并不好看。莫凌霄暗自瞥了她一眼,这个美丽得像只孔雀一样的皇后,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野心啊!
最后莫凌霄跪下,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说:“父王,请给我和大皇兄,封王侯吧!”
这话不止让皇上吓一跳,连皇后都脸色一变。
封了王侯,便是封了封地,不能再住在宫里,也就意味着退出了王位的争夺。莫凌霄是这个意思吗?主动放弃了继承权?
或者只是他的一个阴谋,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以后谋乱?
“让我想想。”皇上揉揉干涩的双眼,他如何不明白?他一直都没立储君,自有他的道理。他的兄弟们就曾经为了这个王位抢得头破血流,所以他才想不要那么早立储,可到了最后,一切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风暴前夕
莫凌霄去了陈淑妃那儿,他与莫凌锦虽谈不上感情深厚,却也是从小看着莫凌锦长大。
莫凌霄拜过陈淑妃,而莫凌锦一直跪在灵台的边上,对凌霄点点头,始终没有抬过眼。十七岁的少年,曾经清澈如水,如今眼里一片死灰。他身上披麻戴孝,更衬托出了脸色的苍白。
“锦儿。”凌霄在他身边坐下,轻唤他。
莫凌锦又对着凌霄点点头,眼帘一直低垂着,没有一丝神情。侍女在一旁偷偷抹泪,七殿下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了,滴水未进,也从不曾离去。
莫凌霄轻拍锦儿的肩,发现他单薄的身体竟然微微在颤抖。
半晌,莫凌霄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锦儿忽然说:“四哥,你下次离宫,能不能带我走?”
凌霄一愣,见锦儿抬起头来,他摸了下锦儿的脑袋,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锦儿忽然展开的微笑让凌霄措手不及,“我没照顾好母亲,是我害的……”
“锦儿?”凌霄发现儿锦不太对,轻推了他一下,忽然锦儿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侍女们哭着上来扶她们的主子,凌霄问她们,“陈淑妃是怎么回事?”
一侍女对凌霄深深鞠了一躬,擦着眼角的泪说:“主子一向很健康,却忽然发病死了,御医也查不出原因来。”
莫凌霄帮侍女安顿好莫凌锦,回了秀仪宫,莫凌颖见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忽然凌霄笑了:“我回来了。”
莫凌颖走上前,猛地抱住凌霄。
“大哥……”莫凌霄心中一热,反手拥抱莫凌颖。
“回来就好。”莫凌颖只简单说了四个字,但是凌霄明白,这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感情。
六岁的莫临风挤到他们中间,一手抱住一个人的腿,莫凌颖这才放开凌霄。
内间走出一个少妇,国色天香,风姿卓越。她一把拎起临风的后领,对凌霄点头笑道:“凌霄回来啦。”
“大嫂。”凌霄微笑。
一旁被拎着不舒服的莫临风推开少妇的手,叫嚷着:“玫小妞,本殿下又不是猫,不要这样拎着我!”
“你闭嘴,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少妇显然不理会临风的抗议,一只手继续拎着他的后衣襟。
“爹爹,四叔,救命啊,娘欺负我!”临风开始哭诉,显然要他闭嘴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妇一掌甩向临风的后脑勺,接着两个人争吵了起来,互不相让。莫凌颖悄悄拉着凌霄出去,怕他们母子之战殃及无辜。
凌霄笑得很大声,他很开心,一切都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玫卡是南疆部落的公主,曾跟着她父王来朝拜汉统王。当时王侯贵族们都被她的出众美貌和不羁的气质所吸引,但她却偏偏看上了莫凌颖,闹着非嫁他不可。
婚后两人过得甜蜜幸福,接着莫临风诞生,这小子跟他母亲一个性子,所以经常会出现母子战争的场面,宫里的人到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外漂泊了许久,凌霄忽然觉得这样的争吵,竟是那么温馨,暖到了心底。
忽然又想到宁夏,她回到契沙了吗?阿木图有为难她吗?说不后悔是假的,只是他知道,契沙留不住宁夏,汉统的王宫同样关不住她。她是一匹野马,广阔的天地才是她驰骋的草原。
晚上皇上大摆宴席为凌霄接风,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待月上中天,宴会才散。凌霄同莫凌颖夫妇回秀仪宫,因为喝了酒,一路走来也不觉冷。临风玩累了,躺在凌霄怀里睡着了,玫卡挽着丈夫的手,一派惬意。
忽然像想起什么,莫凌霄拿出玉佩问:“大哥,这个是你拿给我的吗?”
莫凌颖还没接口,玫卡就抢过玉佩,忙说:“我知道你在彤城驻守后,就派人拿去给你了。”
两兄弟奇怪地看着她,玫卡走过去紧紧抱住莫凌颖撒娇:“相公,人家知道你想凌霄了,才把他叫回来的!”
玫卡一打混耍赖就在莫凌颖那里过关了,但莫凌霄知道没那么简单,却也不拆穿她。果然第二天玫卡偷偷把凌霄拉到后院来。
“凌霄,来吃点点心。”玫卡拿了一盘桂花糕出来,放石桌上。
凌霄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嘴里,笑道:“大嫂,说正事吧,大老远用玉佩把凌霄召唤来,定有重要的事了?”
玫卡嫣然一笑:“四弟果然少年豪杰,英勇不凡,聪明过人,玉树临风……”
“……”
莫凌霄嘴角一抽,欲做要走之态,玫卡才正色道:“其实是这样,从二王子出征开始,御前侍卫就开始有人员上的走动了。”
莫凌霄眉皱起,“人员走动?”
“刚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到一个月前,镜安城禁军首领也撤换了,我才发现情况不对。”
“禁军首领?原来不是张大人吗?”凌霄一惊,这事他毫无所闻。
玫卡说:“张大人在一个月前暴毙,紧接着皇后的弟弟替上了张大人的位置。那时候我才注意到侍卫的变动,所以才急着把你招回来。”
“这么说……”凌霄忽然想到他进皇宫的时候,门口的卫兵确实全部换过了,连御前侍卫都换了大半,要不是侍卫长官认出他来,恐怕他还得大打一番才进得来。
玫卡站起来,笑道:“不只是禁军和近卫军换过,三天前,终于皇后又把手伸向了陈淑妃。”
莫凌霄一惊,“你说陈淑妃是皇后下的手?”
玫卡冷笑,“陈淑妃虽然看起来是自然死亡,实际上是中了毒。”
“你如何知道?”凌霄问。
玫卡一笑,“正巧这种毒,就来自我们南疆。”
“那你又如何知道是皇后下的手?”凌霄追问道。
玫卡望天叹气:“当初我跟你大哥说的时候,他也这样问,你也知道他有多固执。我当然没有皇后下手的证据,如果有,不会等到现在的。可你大哥偏是不信。”
凌霄笑:“嫂子,我信你。我已经跟皇上请求给大哥封王侯了,还希望大哥不会怪我自做主张。”
玫卡站起身,“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就怕挨不到那个时候。”
凌霄心中一动,“大嫂何来此话?”
玫卡反问:“你没感到宫里蠢蠢欲动的气氛吗?”
凌霄也站起身,眸子沉了一下,说:“我只要你和大哥,还有临风平安就好。”
这个王宫里充斥着各种权利和欲望,他都没有兴趣,这些黑暗的,和丑陋的事……他厌倦了。
一天后,全城的白绫换下。
又一天后,全城挂上了红幔。
邦什公主即日嫁进汉统。
而那天,宁夏与烈和流夕,刚好辗转永州回到青峡关。
在进青峡关的前一天晚上,流夕半夜偷溜到宁夏房中,把她从床上摇晃醒。
宁夏迷糊地睁开眼睛望着流夕,眨了眨眼睛,又闭上,往床的另一边倒去,一点没有警觉。
流夕苦笑不得,隔着被子大力戳了一下她的腰,她这才叫了一声愤怒地爬起来瞪他。
手指指着他的鼻尖,眯起眼凶狠地说:“你乱闯本宫闺房!该当何罪!”
流夕把她的手挥开,轻笑:“轻点,别把烈将军吵醒。”
宁夏一愣,借着微弱的烛光,贼贼地四望了一下,问:“怎么?”
流夕坐在床沿,问她:“明天就到青峡关了,你是真的想回契沙军中?”
宁夏抱着被子歪着头打了个哈欠,“你就是来问我这个的?”
流夕瞪着她,这女人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那么,你觉得你的身份回去不尴尬吗?”流夕耐着性子问她。
宁夏底头把脸埋进膝盖,貌似思考,须臾,抬起头来,轻声问:“我救了烈将军,还不至于被砍头吧。”
流夕看着她。她垂下了双目,长长的睫毛让他看不清楚她眼底的情绪。
“万一,契沙要追究呢?”流夕皱眉,“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宁夏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簌了一下,歪着头看他,“那我就赌赌看吧。”
这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轻轻勾动了流夕心中那根弦,“铮”地一声,弦波荡漾开来。
流夕看着她,许久,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说:“这是我在帮你配制迷药时多配的毒药。”
宁夏眼中闪过一道光,“毒药?!”
流夕点头,说,“药性很弱,放少些会头晕眼花,或昏迷状态,只有剂量多于这盖子的四倍,才会死人。”
宁夏接过,对他灿烂一笑,表情还是很痞,拍了拍他的肩说:“谢啦兄弟!”
流夕淡淡的一笑,眼眸中的神采恍然间流光四溢。
宁夏抱着被子,靠在床头,笑道:“真的谢谢。没有你这条小命早不保了。”
流夕的脸微微泛红,幸亏烛火微弱,看不真切,“那我走了,你早点睡觉吧。如果……如果要改变主意,只要在进关前都还来得及。”
宁夏点点头,乖乖躺下,被子拉到下巴处,眼神清澈地望着他,“你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流夕有些窘迫,别过头去,吹熄了蜡烛,走到门边离开前,用轻得仿佛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没地方去,我可以带你走……”
背后依然安静,不知她是否听见。
别院藏娇
青峡关果不负天下第一关的美誉,雄伟壮阔,抬头仰视,仿佛登临便能伸摘云。夏在关前大大的感慨。
“土包子!”烈简短地做出了评语。惹得宁夏回瞪了他一眼。
烈扬鞭先行进关,流夕在关前一把拉住宁夏的手腕,问她:“你真的决定了?”
宁夏直视他透露出忧心的双眼,轻笑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赌不输。万一要是输了,麻烦你帮我收个尸吧,记得要用火烧成灰,别让尸体腐烂了给人家瞧见!”
流夕无奈地促着眉,任凭她在他面前肆意地欢笑,百媚千娇。
“宁夏。”他在她背后喊住她。
“什么?”她勒住马,但这次没有回过头。
流夕想了想,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救烈将军的时候,我打赌输给你了,所以如果有必要,我定……为你……”
宁夏回头,青丝随着关口的大风飞扬起来,蓝天艳阳之下,她的笑容明媚得仿佛要被这光融化进去。
风很大,他的话她应该是没听见。
她只一笑,扬鞭飞奔进关。
他原本想说的是:所以如果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