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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阿木图一把抓住莫心诺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摇头,急道:“娘,不要抛下小图!”
在他额上印上一吻,然后莫心诺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放进阿木图手中。
通体莹白的玉,巴掌大小,在白雪青天下,似有着生命般流光异彩!玉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如果仔细辨别,可以看出一个“心”字。
莫心诺的心,莫君心的心。
莫心诺,他的母亲,契沙王达曼的妻子;莫君心,他的外公,汉统的王。
莫心诺颤抖着手,将手帕蒙住阿木图的眼睛,说:“小图,拿着玉,去找外公。对不起,以后娘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了……”
“娘!”阿木图急着要拉开手帕,却被莫心诺阻止。
“小图,答应娘,千万不要把手帕拿下来!千万不要看!”她压抑着哭泣,紧咬住双唇说:“对不起,你还那么小,却要你承受着这些痛苦……可是小图你要记得,你的爹娘一直爱着你,一直都看着你……”
“不要!我不要!”阿木图急得要哭出来了,一头扑进母亲怀中。
莫心诺却一把拉开他,扶着他的肩膀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哭!”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带着哽咽,却万分严厉,让他一动都不敢动。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莫心诺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未说完,眼泪又汹涌了出来。
她竟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娘没有办法……小图……”莫心诺抹了把眼泪,深吸口气,说,“娘……娘要陪爹爹,你明白吗?”
蒙住眼睛的手帕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阿木图他咬着牙,握紧了拳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偏不敢说一句“不”,更不敢拉下这块手帕。
“娘——你不要吓小图……”眼泪沾湿了手帕,他睁开眼,满目一片血色。他颤抖着说:“娘,你不要哭,我答应娘,一定照顾好自己,一定好好吃青菜,一定听锒穆大叔的话,用功读书……”
“对不起……对不起……”莫心诺一把推开他,猛地转过头。
天空万里无云,纯净得如同这赤那拉草原上白皑皑的银雪。莫心诺一步步向她的丈夫走去,步伐落在雪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脚步停住的时候,万籁俱寂,连心跳都没了声音。
她弯腰拣起地上散落的达曼的配剑……一把叫做“银枭”的上古宝剑。
“娘——!”一个凄厉的童声响起。
莫心诺不敢回头,冷冷地说:“小图,你答应娘不拉下手帕的。”
“小图……没有拉下手帕……”孩子的声音在颤抖。
举起剑,莫心诺咬着牙压抑着哭泣,却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色的血液像春天开出的朵朵花,绽放在她的脖子上,天地旋转了起来,花儿喷洒了一地,似温暖了一地白雪,温暖了赤拉那整个寒冬的冰川……
她倒在了达曼的身边,双手紧紧搂住了她的丈夫,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却不知是否还能期待来生。花儿开了一地,在她周围晕开,白雪红血,像吟唱过漫漫一个世纪的倾诉……
小图答应过娘不拉下手帕的……
但是手帕被风带走了……
他看到娘的脖子上开出了鲜花,比盛夏满山坡的啼血杜鹃还要艳丽。
青天变成了灰白,他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连悲伤都再也感觉不到……
茫茫一片,皆是空寂。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狐皮披肩丝毫不能抵挡那一片肃穆白雪的严寒。太阳下山的时候,晚霞把雪地染成了血海,仿佛开出了无穷无尽的花,满眼,满世界,都是在他娘亲的血中开出的花……
然后天黑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风开始呼啸起来,他却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当你的心比风雪还冷的时候,便不会觉得那是寒冷了。
爹爹说,他是神之光明,是契沙的光明。可谁又是他的光明?谁又可以来拯救他满眼的黑暗和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图是个变态
大家知道他为什么是个变态了吧~
(贼笑~)
对了,有看官大人说,作者的话每次都让人笑翻,把好好搞起来的文章气氛都破坏了~
大家都这样觉得吗?那我以后不留言了~
无辜的莲花顶着叶子华丽丽滴飘走~
it's time for working~
谁才是王!(下)
后来锒穆大叔把他从原野上带回去,他还是呆楞着不肯说话,像傻了一般。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一个叫莫君心的男人出现。
莫君心眉目间和娘像极了,只是气势完全不同于娘的婉约柔和。
这是他的外公,阿木图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只要一眼。
他笑了,这是自他亲眼见娘死去后,第一次有笑容挂在脸上。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白玉,放到莫君心手中。那瞬间莫君心眼中流露出了的诧异和痛楚的情绪,然后他便被带回了汉统。
汉统是当时最强大的帝国,无人可比。
汉统的王宫是汉统最雄伟华丽的宫殿,无人可比。
汉统在契沙南方,到汉统皇宫的时候,已经开春。开春了,他便五岁了。
五岁的时候,莫君心带阿木图回了汉统,回去之前,杀了锒穆大叔。
那个时候,阿木图刚好在门口听到莫君心说话,说锒穆是达曼的人,不能活。
然后他笑了,那笑容,像极了赤那拉草原上满野的花红。
莫君心回到镜安城,便开始设宴,宴会整整持续了七天。
这场大宴非常隆重,庆贺汉统拿下了契沙,莫君心战胜了达曼。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他是多么伟大的汉统王!
而阿木图,像是这场战争的战利品,一袭华袍披身,坐在离王座很远的下座,与王座上那人的孙子孙女们坐在了一起。
在很小的时候娘就跟他说过,外公是个睿智的人,是个和蔼的人。
是的,多么睿智,多么和蔼。
“你不开心吗?为什么不笑?”旁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睁着乌黑的眼睛打量他。
阿木图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啊!你的眼睛是绿色的!”小女孩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抽了口气。
“真的吗?”旁边有一个小男生拉开小女主凑上前来,“哇!真的!好像宝石哦!”
“我听麽麽说,只有妖怪的眼睛才是绿色的!”小女孩又说。
“对!我也听说过!”一群男孩子围了上来,把他当异类一样盯着。
说话的都是宫外进来的郡主世子们,他们不认识阿木图,可是,宫内长大的皇子公主们却认得。
“他是契沙人!”
“对,他是契沙的俘虏!”
“他应该做奴隶!”
“契沙人都是奴隶!”
“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契沙人只配吃猪食!”
“对,滚出去!”
“你这个奴隶!滚出去!”
“你这个绿眼睛的妖怪!滚出去!”
开始有人动手打他,随着骂声高昂,打他的人越来越多。
阿木图缩成一团,护住头,任拳脚落到他的身上,没有哼一声。
孩子们力量有限,有人打累了,开始拽他的头发。抓大把的拉不下来,便几根几根拉,直疼得他以为头皮都要被扯下来!
可是没有哭,嘴皮被牙齿咬出了血,没有眼泪,没有呻吟。
这时候,一大碗菜汤忽然被人泼到身上,四周安静了一下,拳脚都停了,连拉他的头发的人也缩回手。
菜汤很脏,会污了手的。
阿木图绻着身体,慢慢抬起头,菜汤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黑发被拽得一地都是。
他站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盯着他,却没人再说话。
那是双狼一般的眸子,冰绿冰绿,冷到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都害怕!那抹莹绿中,是带着侵略的残酷和血腥!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视线落在了一个手还端着汤碗的男孩子身上。
那孩子跟他差不多高矮,皮肤白净得像个女孩,可看他的目光不像别的孩子或惊或惧或厌恶,而是多了份冷寂和漠然。
那孩子有双极其漂亮的眸子,乌黑透亮,如草原上的星辰。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震怒的声音响起,刚才这个角落的嘈杂让莫君心走了过来,惊讶地看到满地的狼籍和狼狈不堪面带淤青的阿木图。
孩子们都低下头不啃声,只有手持汤碗的孩子镇静地把碗放在桌上,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愧疚没有低头,而是同样看着落魄但依然挺直了背脊的阿木图。
莫君心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对旁边的侍女说,“带他下去清理。”然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莫君心一走,孩子们又窃窃私语起来。阿木图跟着侍女走过那孩子的身旁的时候,与他相视一眼。
刚才他错了。
那双眸子,不是如草原上的星辰,而是比星辰还要明亮。
再后来,阿木图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在大典上,他安静地坐在莫君心的怀里。
第二次,他在练习射箭。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的左手裹着白布条,拉弓的姿势很好看。他努力地一箭一箭射出去,弓的握手处漆都磨掉了。
阿木图就在那个时候走了上去,对他说:“把弓给我,你好好看着。”
抽箭拉弓射击,动作流畅到无懈可击,正中红心。
乌黑的眼眸瞬间惊讶,然后面色苍白,显出了不甘和惊惧。
阿木图笑,对他说:“汉统人,契沙总有一天会让你明白,谁才是王!”
这句话是今生阿木图对他说的第二句话,而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在心中,连同那双狼一般带着侵略的幽绿眸子。
在阿木图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他,“阿木图!”
阿木图转过身,头向一旁轻斜,挑眉而笑。
“我不会输给你!”那孩子瞥着气,瞪他。
“你叫什么名字?”阿木图问。
“莫凌霄。”孩子底气十足地回答。
阿木图淡淡地说:“莫凌霄,你和我,不一样。”
血管里流着的是相似的血,但不一样的是宿命。
他们一个人努力着只为得到长辈的赞许或自己的优越感,而另一个,是为了生存。
这是本质的差别。
圈养的狗,怎能跟野生的狼相比?
然后莫君心犯下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或许是对他女儿还有着未泯的愧疚,他将契沙作为封地给了阿木图,并赐封号:“契沙王”。然后让周奔将军驻守契沙,让永亲王辅佐教导。
两年后,莫君心因病痛缠身终于病势。其子莫听年即位。
莫君心死后六年,阿木图十三岁,杀了周奔。
又一年,阿木图十四岁,俘虏了永亲王。
再一年,阿木图十五岁,宣布契沙从汉统独立出来。
再九年后,阿木图二十四岁,扩充军队,着手策划攻打汉统。也是那一年,莫凌霄刺杀失败,因为一个女人,进入契沙军中。
果然是都流着同一个人的血,他们连看女人的眼光都如此相似。
这女人打乱了他们的步调,却依然未能阻止这场战争。
再一年,阿木图二十五岁。
自此,他们相识了整整二十年。
这场仗也等了二十年!站在对立面上,他们天生为敌。
……
莫凌霄,我等了你整整二十年。
如果你是女人,这二十年我便要你匍匐在我怀里呻吟。你的双目比繁星璀璨,这勾人的双目,从今以后只能反射出我照耀的光辉!
如果你是女人,莫凌霄,即便你我天生为敌,即使我必须杀尽天下人才能得到你,我也绝不放手……
你的一眼,便是我的一个世界。
莫凌霄,你可知道,这场血战,是为你而开。
看满山遍野的花红,那都是我对你绝望的爱!
备注:
最后一段纯属恶搞,手一滑就写出来了(擦汗)……与正文无关,请无视之。
厌恶
大概是春困夏乏,夏日的午后,只要不是特别热,总是非常引人入睡。
宁夏把躺椅搬到房间外的走廊尽头的亭子里,拉了条薄毯,舒服地吹着过堂风打盹。近来劳累过度,身心疲惫,她总是觉得睡不够。
轻轻动了动脚腕,已经好很多了,却还是有点疼。等脚好了,她又有得折腾了。
人啊,果然是会变的!想她以前是多懒的一个人啊……
放着好日子不过,那叫什么?叫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