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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璧良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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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面目

  眼见妖怪消失在树木后面,芮玉知解开包在脚上的布,将伤脚放入溪水中,伤口沾到冷水,痛得她一身是汗,她犟强的咬住唇没有发出呻吟,等伤口洗净擦干,再上了神仙公子送的伤药,脚上的痛立即轻了大半。
  包好了伤脚,芮玉知也没闲着,她捡了不少柴火堆在一边,从林间采来了一捧草蘑,又顺手摘了些野果,这些事本是她以前和伙伴到山里玩常做的,自然做得熟练,只是脚依然在痛,又累又饿,完全没有昔日的快乐心境。
  等她准备好了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了。那怪物还没回来,看着树林的轮廓渐渐模糊,五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芮玉知开始紧张起来,如果那妖怪不回来,难道她要一个人在深山密林中过一夜?想到林里的猛兽和鬼怪,芮玉知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四周隐约有很多眼睛在盯着她,随时都可能冲上来把她撕碎吃掉。
  双手抱肩,颤了好几下,芮玉知忽然想起,野兽鬼怪都怕火,一拍手,怎么忘了这个,连忙从包裹里掏出火镰,抖着手,试了几下,终于点着了火。火光带来了温暖,也驱退了正在逼近的黑暗。可是芮玉知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那怪物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遇到危险了吧?还是伤太重了?不自觉中,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依靠。
  当那妖怪提着两只山鸡和一只狍子从林子中走出来时,芮玉知欢呼一声,若不是脚太痛,一定迎了上去。火光下,精赤上身的怪物看起来更加高大,身上的戾气却淡了些,只是臭味依然。
  芮玉知掩掩鼻子,脱口道:“东西给我。你快去水边洗洗。”
  怪物一怔,看着那娇小的女孩兴冲冲的对付着那些野味。喉结动了动,终于没有发飚。默默走到水边,将自己手脚和上身都用清水洗了洗。
  洗完之后,他慢慢走回火堆坐下。这边芮玉知已经将猎物收拾干净,正放在火上烤着。没有锅,也只能这般。
  他坐到火边,将修长的四肢伸展,人靠在一棵大树上。芮玉知正在翻动火上烤的东西,不时加些着料进去。这些东西,自然是从神仙公子的包裹里找到的。没有想到那位公子竟然是个讲究美食的人,出门途中竟也带着这么多好东西。
  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玉知伸长脖子嗅嗅,很满意这味道,肚子造反也更加厉害。一抬头,那妖怪正盯着她。忽然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艰难地道:“你……你……你怎么……怎么不穿……不穿……不穿……”呐呐了半天,那“衣服”两字终是未能出口。
  他慢条斯理,目光盯着火上的食物,口中淡淡道:“我没有衣服。”
  芮玉知这才想起白天隐约看见捉拿他的人中,有一人手中拿着的那件青金色袍子正是他的,小心翼翼地问:“你就不能再变一件出来吗?这样……”见两道杀人冷光扫过,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很容易着凉的。”但愿——她不会激怒他。
  “我是人,不是妖!”难得开口向人解释,而且竟然是解释如此荒谬的问题,坐在火堆旁的男子觉得一阵无力,心境更坏了几分。
  “人”?忽然听说面前这个只穿了一条破烂裤子的妖怪竟是同类,芮玉知顿觉脑子嗡嗡做响,非礼勿视,非礼勿行。现在自己把一个大男人看了个通透,还说了这么无礼的话,这是她所受的教养里绝对不能接受的。芮玉知欲哭无泪。虽然村民冤枉她是□,她本人可是守礼自爱的好女子。
  眼见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红着脸躲开,他完全无动于衷,眼中只有火堆上美味的食物,不知熟没熟?正想着这事,跑开的小女子又跑了回来,站在他身旁,红着脸递过来一件衣物。他斜着眼看了一眼,正是她刚才穿在身上的那件风氅。他冷冷摇头:“我不穿。”
  芮玉知眼睛盯着地上,发狠要将地上盯出一个洞来,口中却道:“是别人送我的。你先穿上吧。至少,暖和一点。”他若是不穿,她是不敢看他的。
  她的窘迫根本没放在他眼里,但是最后一句还是有点用处,虽然他的内功高强,但是受伤流了不少血,在这山间夜里,还是有些冷。他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要报仇,先要养好身体。
  穿衣服的声音停下,芮玉知才敢抬头,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脸色在看到男子大敞衣襟露出的健壮肌肉时,再次红成了一块红绸。现在已经是她勇气的极限,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道:“鸡可以吃了。”转身坐回火堆的另一侧,尽量离那男子远些。
  两人默默地吃着肉,还有芮玉知采来的蘑菇,也烤得香香脆脆。那男子吃了一颗,有些惊讶:“蘑菇也能烤着吃?”芮玉知依然低着头,闷声答道:“是。”
  “你不敢看我?”食物下了肚,精神好了许多,男子开始注意起对面的女子来:“这件衣服只能穿成这个样子。”该死!话刚出口,男子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干嘛要解释?他这一生,跟谁解释过?更不用说,如此卑贱的一个小村姑。
  “嗯。”应了一声,芮玉知也为自己的拘束有些不好意思。事急从权,这才敢抬头,穿过火光,见他赤着上身穿着风氅,实在是滑稽得很,一下没忍住,竟然绽出一个笑容来。
  玉知这里一笑,男子的脸色却拉了下来,好大胆,竟然嘲笑他。不等他发怒,对面的女孩已经绕过火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道:“你腿上的伤要上点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来。这药效果真是不错,她的脚已经没那么痛了。他既然是人,受了伤就一定要上药。她没有想太多。
  像野火遇到了倾盆大雨,男子一腔的怒火竟被这轻轻的一句话浇灭了。看着眼前女子低下头来检查他的伤势。耳边听着小女人唠唠叨叨:“叫你洗干净,怎么洗成这样?伤口这样烂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
  他当然知道伤口必须尽快清洗上药,只是受伤后,那些人一刻不放松的追杀着他,弄得他连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伤口处彻骨的痛,他眉也未皱一下。谁害他至此,他一一记下了,今日之痛,他日必十倍报于那人之身。由着那个小女子一边唠叨一边给他上药,吃饱了的男子依在石上,不觉睡了过去。他终究不是铁打的人。
  鸟儿的鸣唱吵醒了睡在一堆枯叶上的芮玉知,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两个寒战。火早已熄了,好冷啊!支撑着坐了起来,从她的发间身上落下数片枯叶。苦涩一笑,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摸摸脸,一定脏极了,还是去洗个脸吧,不然真成野人了。
  从临时铺的枯叶铺上起身,芮玉知向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山风顽皮的撩起她美丽的长发,树枝留恋的拖拽着她的裙带,她踩着细细的嫩草地,奔向水边。
  河边一方扁石上,一座“雕塑”一动不动。芮玉知一见,连忙躲到了石后。昨晚一时忘形,忘了他的可怕。现在清醒过来,当然还是尽量躲远些好。
  水波鳞鳞,绿缎般的水面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水声轻响,有一条红色的鱼儿跃出了水面,一身火鳞在晨光中若一朵莲花开在水面,美丽的鱼尾轻拍水面,声音清脆,好像在炫耀它的美丽。
  芮玉知的目光立即被那尾鱼儿勾了去。谁料水边那截木头桩子忽然动了,她什么也没看清,那尾鱼儿就重复了那日野兔的命运,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石后的芮玉知吓得又往里缩了缩。正想转身跑开。
  水边的家伙已经开口了:“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见躲不过,芮玉知硬着头皮从石后转出,开口第一句话就悔得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怎么这么残忍?”
  “残忍——?”他转过头,故意拖长了尾音冷笑一声
  我要死了!芮玉知瞪大了眼,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难怪真的遇到了妖怪?还是人要死了,就会出现幻觉?
  山谷中仅见一小片天空,晨露未干,光线并不强,玉知却觉得双眼一阵灼痛。原本分明的景物一片混沌,天地似又要粘合在一起,就连他身后危耸的青山也在他挺拔身姿里萎顿下去。
  他临水而立,衣袂当风,散乱额前的长发全部理到了脑后,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分明的脸来,一双冷眸如电,微微挑起的眼角闪着一缕精光,比烈日更耀眼,眼睛里的红丝依然,却不见了前日的戾气,只有俯看众生的霸气。
  高大男子看着完全石化的小女子,傲然一笑,为了躲避追兵,他不得不用头发掩住面孔,加上这几月来所受的折磨,看起来就成了半人半鬼的模样。昨天美美吃了一顿,身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妥当,早早从梦中醒来,精神不错,就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将手中捏死的红鲤送到她面前:“拿去。今天早饭。”
  傻傻接过,芮玉知听话的去鳞,摘鰓,抬柴,生火,她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常做家事。
  男子坐在一边,看她忙碌,没有想到烤一个鱼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口中道:“你以后就叫蝉儿。从今后就是我的贴身丫环了。”冷冷的吩咐,根本不容人拒绝。
  玉知手一抖,带尖的木棍一下扎在了她的手上,血,立即从伤口涌了出来。抬头看看懒懒坐在一边的人,他面色沉静,全不见救她那日的狰狞。这是个奇怪的人。芮玉知没有出声,咬牙将肥美的鱼儿穿到棍子上,架在火上,然后假装去林间采野果,悄悄从火堆旁走开。
  她不知他是谁,也不敢问。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他的奴仆。给他做饭,为他换药。看着忙碌不停的芮玉知,男子摘下一段树枝,枝头上四五朵素白花朵开得正艳。男子叫了一声:“蝉儿。”
  芮玉知抬头,只觉头上一动,树枝已飞上她的秀发。芮玉知一怔,正想伸手去拨,男子脸一板:“就这么戴着,不许摘下。”说完一拂袖,跃上了树顶歇息去了。
  芮玉知不敢反抗,悄悄抚弄了一下头上的花枝。在水边洗脸时,对着溪水一照,娇媚若梨花仙子。
  男子的伤恢复得很快,打猎手到擒来,但是玉知发现,他猎回的猎物远远多于他们实际可以吃掉的东西。玉知是山里姑娘,知道养林护生的道理,但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劝说他。到得后来,男子瞪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狠,像两把冰刀。
  预感到了什么,芮玉知反而不若平日战战惊惊,晚上坐在火堆旁吃东西时,倒开始和他说笑起来。
  刚啃了一只山鸡翅膀,芮玉知将油腻腻的双手又伸向山鸡腿。这本来是那人的最爱。以前她是绝对不敢去动的。此时她却不去想那么多,一把扯了下来,就往嘴里送,咬一口,齿颊生香,芮玉知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没有酒。”
  “你会喝酒?”男子匆匆抓起另一只山鸡腿,冷冷的看着她。
  “当然。”芮玉知笑,清秀的脸庞被火映得通红,双眼比冰雪更加清澈:“不会喝酒,怎么做芮家的女儿。”说着来了兴致,将鸡腿一放,站起身来,对着朗月山峰,大声呤诵起前人诵酒的诗篇。
  清柔的女声抑扬顿挫,难得一个女子能将诗中的豪放洒脱呤诵得如此淋漓。男子的眼中的光黯了下来,黑黑的瞳仁仿佛一个空洞,篝火的光亮射到他眼中,立即被吸了进去,不见一点痕迹。
  一口气背完,芮玉知看了男子一眼,掩不住一份得意,刚看到他,立即变了脸色,叫道:“你怎么抢我的鸡腿吃?”
  上前两步,伸手要抢回自己的美食,却在一声惊呼中,被那人轻轻一拉,就立足不住,重重跌进那雄壮的胸膛中。本来应该绮丽无比的情景,却带着恐怖的味道。男子的左手轻轻握住她嫩滑鹅颈,芮玉知看得分明,那双眼又渐渐开始发红,杀机渐浓。
  芮玉知屏住呼吸,只觉颈上一紧,又立即松开了。下一刻人已被推倒在地上。只一瞬间,男子看向她的目光,又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伸手将玉知从地上拉起:“笨蛋!有人掐你脖子,你就这么傻乎乎的看着?”

  打回原形

  芮玉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他若真要杀她,她哪有本事躲得开?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玉知从梦中醒来,却见林间一道黑影飞掠。诡异迅速直如鬼魅。她静静地倚着树干看着。月光下,那人的眼光再次变成了血红,俊美硬朗的线条张扬着冷酷与疯狂,宛如地狱的使者,天生的魔头。害怕久了,人也会渐渐麻木,玉知看着看着,竟然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玉知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美丽宁静的世外桃源变了模样,树倒枝残,倒地的大树好像在哭诉自己的不幸。小河上全是翻了白肚的死鱼,林间空地上堆着数十只各色野兽。她这一觉错过了什么?玉知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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