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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陆公子走后,白如心被父亲叱责了几句,令她在绣楼静心思过,不许她再去过问妄的事情。她心中虽然担心不已,又不敢违抗父亲,每日足不出户,做些闺秀当做的事情。
白天翠桔悄悄去探听了消息回来告诉她。妄现在就躺在府中的柴房内,昏迷四天至今仍未苏醒。
将绣帕绞成麻绳一样,白小姐心中乱成一团麻。妄昏迷了这么多天,会不会有危险?父亲定是没有为他找郎中看病,在贵人们眼中,妄这样身份的奴隶,就和猪狗一般,死了也不足惜。但白如心却万万难以将妄当成猪狗。虽然相识仅几天,他开口说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但每一句,每个神情都深深刻在她的心上。脑中时时想着他的安危,连得罪了陆家和名声受损这样的大事都无法占去她的思虑。
沉思良久,白如心悄悄派了翠桔去柴房看望妄。翠桔从晚饭后离开至此时园门上锁还未回来,白如心担心忧虑,早已坐卧不安。
听了一夜风雨之声,至晨起时翠桔也没有回来。白如心再也忍耐不住,匆匆换了一件衣服,出门时晨曦未明四周犹存一丝凉意,残花铺满楼前小径,尚未有人打扫。婆子在前执起明瓦灯笼,小丫头撑起一把素绢伞,白如心就直奔柴房而来。
站在柴房外的家丁见小姐来了,本想阻挡,但白如心掌管家中事务已非一日,这府中上下对她都心有敬畏。见她一双杏眼冷冷扫过,都只得退到一旁。
推开柴门,果见柴草垛上躺着一个气息微弱的男子。身旁那个急得哭的女孩正是翠桔。
“翠桔。”白如心低声叫着丫环,听到翠桔的哭声,本来悬着的心猛地下沉,坠得她五脏一阵钝痛。
翠桔听到小姐声音,惊而回首:“小姐,你快来看看,我怎么推怎么叫他也不醒,会不会活不了了。”
再顾不得矜持,白如心几步走到妄身旁,婆子举起灯笼,让她看清妄昏迷中的脸。妄面如黄纸,气若游丝,分明是垂危之像。她急道:“怎么不叫人找个郎中来看看?”
“老爷不让。”翠桔在一旁回答。
“去请郎中。”白如心接着吩咐:“来人,将他抬到书房去。”柴房内又潮又脏,就算是好人睡上几晚也睡出病来。
两个家丁想将妄从地上架起来,却搬不动他巨大的身躯。又上来两个家丁才将妄抬了起来。四个家丁刚将妄抬出柴房,却听到一声怒喝:“干什么?”
“父亲。是我要他们将妄送到书房去,他病得厉害,再在这里呆着会要了他的命。”白如心鼓起勇气道。
白老爷道:“心儿,书房是客人睡的地方。奴隶就该睡在柴房,我若不是看他病得不轻,就让人把他送回农庄棚子里去了。”
白如心争道:“妄不是一般的人。父亲,你仔细想想,他若真是个普通的奴隶,怎么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可能逼走文武双全的陆公子?再看看他,就算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他的眼睛,他的语气,他的神态,哪有一分卑贱?这般气质,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而是深藏于他体内自然流露出的。父亲你阅人无数,有这般气质的人,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白如心这句话问出口,白老爷也怔住了,细细回想起来,这奴隶的确太不简单,难道真是白龙鱼服?但看他身上的伤和所受的苦,又不似有半分虚假。
见父亲不语,白如心知道他已经心动,连忙接着道:“前几年天下动荡,妄头脑又好像有些不清楚,多半是因此流露民间,也许他的家人正在到处寻找他的下落。如今天下渐渐太平,我们好好待他,也许有一天他的家人寻来,到时定会感激不尽,对白家有益无害。”
这话说到了白老爷的心底,白家能有今天的产业,多亏多年来坚持广交朋友,诚信对人,按妄的气质人才,他的身世定然不凡。想到这里白老爷吩咐抬着妄的家丁:“把他送到我住的院子里,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再把管账先生请来给他看看。”
白如心忙道:“父亲,他病得不轻,管账先生仅是初通一点医道。恐怕要请个真正的大夫来看看才行。”
白老爷正色道:“这次风波都是因这个奴隶而起。他到底是什么身世此时还无法弄清。万一他家人都已不在人世,或是根本就不想寻回他,甚至他从前是个坏人,我们都一无所知,若是大张旗鼓为他寻医觅药,白家和心儿的名声就全毁了。我不能让他毁了白家。让管账先生来看看,若是死了,那是他命该如此,若是活了,那也是天意。”
得了老爷的命令,家丁们再不迟疑,将妄送到了白老爷住处就近的一间厢房。管账先生被人请了来,略看了看,开了一张药方,自然有丫环将药煎了送了过来。
妄昏迷不醒,两个婆子一个捏鼻一个扳嘴强灌了下去。药入了腹,妄的脸色略略好转了些。白如心暗暗舒了口气,看来管账先生还有些本事,她问管账先生:“刘先生,他何时能醒?”
刘先生轻轻拈拈颌下三缕长须道:“他原来受的伤是外伤,这下又添了内伤,再加上数年间受了不少折磨,其实早已大大损害了他的体质,在下这点医术怕是无能为力,这些药只能暂时缓和他的病情,若要治好他,东家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给他好好看看吧。再耽误下去,只怕这年轻人性命难保。”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白如心转脸看向父亲:“父亲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他治治吧。”
白老爷板脸道:“不行。心儿,此事断断不能依你。我今日所做,已经远远超出了对待一个奴隶应做的。他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我命人把他送到这里,也是不再你再来管这样事。从现在起,你不许再到这里来。他死他活,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妄是为了不让我堕入火坑才受了重伤,怎会与我没有关系?”白如心终于怒了,顶撞起父亲来。
白老爷知道这个女儿平时看着柔顺听话,真的犟起来却是难以改变的。他不想真跟女儿争执起来,白家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再有不利的传言传出,女儿的清誉就全毁了。反正只要在白府中,至少他不会让事情闹得太大。想到这里,他终于道:“好吧。看在这小子还有几分忠心的份上,你每天可以来看看他,最多呆上一柱香的时间,尽尽主仆之义。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你若不依,我就马上让人把他送到农庄去,生死由他。”
白如心无奈,只得应了此事。好在妄果然身体大异常人,第三天她去探望时,竟然见他醒了过来。
见妄一脸病容地躺着,凹陷的眼窝一双眼睛,不似原来清而浅,却像两汪深潭般深不见底。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身陷其中。
翠桔见妄醒来,冒冒失失的叫道:“你终于醒了。要不是小姐,你早不就没命了。还不快快谢小姐救命之恩?”
妄挣扎着想起身,无奈太过虚弱,只能略略抬起几寸身子。白如心连忙止住他:“别动。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乱动万一又裂开可就麻烦了。你要真想谢我,就好好躺着,别让我这几天的心血白费了。”
妄闻言这才躺好,口中却道:“谢过小姐救命之恩。”开口的语调竟也和平日有些不同。倒有些像那天与陆公子动手时说话的,但比那时还要多些稳重和力道。
白如心有些吃惊道:“妄,你说话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
妄淡淡一笑,眉宇间透出的光华令满屋生辉:“经过这般生死大劫,我只是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事而已。”
声音中掩不住惊喜,白如心急急问:“你想起了什么?”妄的身世之谜让她好奇万分。
妄的神色波澜不惊:“也没什么。只是在我感觉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死去的时候,隐约间,我好像听到另一个自己在对一个女人承诺,‘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因为这句承诺,我一定不能就这样死了。所以我还是醒了过来。”
白如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心里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口中问道:“什么女人?你记得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吗?”也许找到那个女人,就能找到妄的亲人,了解他的身世。
妄眼中的火苗黯了一下,微微摇头:“忘了。我只记得那女人是我最重要的一个人。我承诺过她一定要回来,就一定要做到。”
“你连她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她是你最重要的人?”白如心忍不住反驳一句。
妄笃定的道:“这几年我受过不少苦,好几次都差点死了。可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告诉我一定要挺下去。只是以前,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挺下去,只是知道要活下去。直到这一次,我终于知道我要活下去,是为了一句承诺。而且是对一个女人的承诺。我虽然不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子。但在一个忘记过去一切的人临死的前还能反复记得的女人,定是我最重要的人。”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女人,在你受尽折磨时她在哪里?我看得出,你绝不是个普通人,她怎会任你孤身流落?”
“她已经在我不知不觉中救了我数次性命。”妄笑得平和,并不掩饰对那个记不得相貌和名字的女人的想念。忽然胸口一阵闷痛,将他脸上的笑容尽数赶走,两道浓眉拧到了一起,痛苦让他再难说出一句话。
剧痛稍歇,妄认真的看着白如心。白如心被他盯得满脸通红,低头只能玩手中的锦帕。妄慎重开口道:“小姐,妄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妄痛苦的表情像针扎在白小姐的心上,只觉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想方设法的为他办到。
“给我找个大夫。我不能死。我还要坚守我的承诺。”妄痛得额间尽是冷汗,却坚持将这句话说完,为了不让自己昏过去,他用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手上的伤处又再次浸出血来。
“我答应。”鼻间慕名的酸意让白如心的声音带了几分潮意,眼中酸酸涩涩的难受。她只得再次低下头,不敢让人看到她的眼睛。
听到她这声承诺,妄松了口气,又再次晕了过去。
妄这次昏迷更加凶险,管账先生的药再用在他身上已经不起半点作用。他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就像一个死人一般。白如心用尽办法,也无法让父亲点头答应为妄请一位郎中来。
妄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若是旁人早就没了性命,可妄却一直留着一口气。虽然气若游丝,他却依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这口气不断。别人都暗暗称奇,但白如心却知道妄等的是什么,可是父亲强硬无比,甚至以命相逼,她实在束手无策,为此从来很少流泪的她这几日一直以泪洗面。
害怕看到妄渐渐失去生命的样子。白如心竟然不敢再去探望他。只是令翠桔每天去看望一下,将妄的消息带给她听。正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这一日父亲却亲自来了她的绣房。
白老爷的脚步难得的轻快,见到女儿很久没有笑容的脸上又现出宠溺笑容来:“心儿,好机会来了。”
白如心强打精神向父亲行礼:“什么事让父亲这般开心?”
白老爷笑道:“我刚从你姨父那里得到消息,京里的豫王妃要到我们这住几天。我特特求了你姨父,等王妃来了,你就进太守府陪伴王妃。”
“豫王妃?”白如心只是淡淡重复了一句,心还在妄身上收不回来。更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开心。
“豫王妃是豫王的正妃,如今皇上无后,天下间的女子就以她是顶尖贵重的。这豫王妃出生寒门,还曾经嫁过人,也是个有见识的女人,最能怜惜女儿痛处。陆家百般阻挠我儿婚事。若是我儿能得豫王妃垂爱,只要她开口说上几句话,陆家断不敢再猖狂。我儿的婚事也就有望了。”
白如心见父亲欣喜若狂的样子,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主意,当即道:“父亲有令,孩儿自当从命。只是女儿求父亲,请城东陈大夫给妄看看吧。再不医治,妄怕是挺不住了。”
听到女儿又说到这个,白老爷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心儿,父亲不让人去给那奴隶请大夫,正是为了不让谣言再传起来。这般苦心你怎么一点也不明白?还再三提到此事。”
白如心听父亲这般说,袍袖一拂:“既然父亲不答应,女儿也绝不进姨夫家陪伴王妃。”
白老爷怒道:“你怎么这么任性?”
白如心正色道:“谣言止于智者。那些听信谣言的愚夫愚妇怎么想我管不了。若是有男子听信了那些谣言就不敢上门求婚,这般男子女儿也看不上。女儿只知道,人命大过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那个豫王妃若当真是个有见识的女人,定也会赞同女儿的想法。”
知女莫若父,见女儿说得坚决,白老爷知道她的主意无法改变,想了一想终于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