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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墨-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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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局措的等了一个晚上,总是担心会突然被传唤到那一间书房里去,可是最终没有。
  就这样坐立不安的等候里,灿宜想起自己的父亲。独自一人在家的父亲不知现在有没有睡着,尽管她只是出门两天,会在除夕之前赶回家里去,可是见今却愈加有种脱离了庇护的感觉。她所坐的躺的是别人家的床,她等在别人家的房子里,他们对她来讲都是陌生的人,她对他们也一样。她因为一个少年只身来到这里,此后或许要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然而在此之前她并不知晓且也无从知晓自己是否喜欢或者适从这种日子。
  只是茫然。
  她不能确定的因素有太多,多到挤成一团,促狭在她的心思里,渐渐要让人退缩。
  灿宜这样想着,便觉得人在晚上或许永远没有白天那么勇敢。
  床太软,她睡不着,于是裹了件外衣踱到窗边去。她略微挑开窗帘的一侧,在焕发扇贝般柔光的布料边上,倾一倾身子,把脸贴近玻璃。起初的一瞬间,太阳穴倏然触及的冰凉感仿佛可以扎进心里去,渐渐便缓和下来,这触感沿着什么路途蔓延,蔓延,触发一阵轻微的耳鸣,继而泛散开,最终化成一片冰凉的水,将她整个人沁透。
  灿宜抬起眼睛望出去,那一爿冰白的月光,在经历万古沧桑之后,或许有些话要对世人讲。
  又或许不过只是她有些想回家而已。到头来都是少女的小情绪,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安躁动,声声聒噪着。
  灿宜拉开窗想透透气,木轴隐约吱呀了一声。窗口很快泻进来一团冷意,她身上着了个寒噤,却并不愿意把窗户关上。站了片刻,所幸想去二楼客厅的阳台上,透彻的想一想。
  方一打开客房的门,见门外廊上的角厅里隐隐若若的亮着灯,沙发里盘腿坐着的少年随手翻着膝上的报纸,听见这边的动静,他抬头望过来。
  灿宜怔怔的在门边站住,隔了半晌,却只见路谦添轻轻搁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向她走来。
  他抬手撑住门框,将脸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冲她温柔的笑了笑:“终于出来了?”
  灿宜一愣,他又浅淡的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睡不着。”
  她看见此刻他眼睛里的神色,以及他那一双幽深的瞳子里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小且薄弱。她想避开,便低下头去,然后看见他的干净的拖鞋。它们只是略微撞进了自己的视线,却未期不可避及般的带给她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
  眼前仿佛是跟以往不同的人,没有白衬衫,没有细致贴身的西装,没有象牙色的围巾,脚上也不是绅士款式的皮鞋,全然不见平日翩翩倜傥的那个少年。
  可是再抬起头,他只有一身适意的白裤子和赭石色的阔领毛衫,显出一点挺拔的骨骼和肩线。而他穿着拖鞋的样子,也似乎更让自己喜欢。就好比是她的一个亲切的家人。
  路谦添握过灿宜的手,温和的笑着:“你不知神游了多久,手也这样冰。”
  她没说话,良久,他沉声说了句:“……灿宜,你放心,我都知道。”灿宜抬起头来,听见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才睡不着。……我在那里等着,原是想陪着你一起,像这般熬一个晚上的。”他垂下眼神去,又冲她一笑,“不成想你独自失眠失的这样,在里面熬着也就罢了,还偏出来晃一晃。”
  给他一逗,灿宜也笑了,心里却绵绵的踏实下去,又安沉,又温暖。
  路谦添偏头向灿宜住的客房里一瞧,不经意扫见她打开的窗,便走进去关严实了,转回身来促了眉头:“想感风寒么?”
  灿宜不好意思的在床边坐下来,笑笑没有讲话。
  他在那里稍站了站,重新向门外走去,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向她一挑嘴角道:“即便是失眠,也请好好在被子里失,左右也暖些。”
  灿宜偏头一笑,末了,听见他道:“……我还在那里,你可以安心躺着……”便抬手将灯关了。
  路谦添走出房间,即将反手将门合上的时候,手上的力度却倏然顿了顿,便知道是灿宜跟过来拉住了里面的把手。她轻声说了句:“……谦添,不用了,你也去睡罢。”
  他知道她放了心,于是也就隐若的微笑着,轻轻合了门。

  【已删~不过歌还留着】

  原来是图片专楼……但是碍于相册外联有时限问题……如今只好删……
  但是歌还是我的大爱……舍不得删……
  有兴趣的大大好好听听吧……T T

  【47】反省

  他给了她一个好梦。
  灿宜清晨起的很早,料着路家长辈应是未起,便换好衣裳,携了随身带来的一本《随园诗话》,去阳台了。角厅巧极有只小巧的黄花梨高凳,方便她搬来坐一坐。
  斜斜的在栏上歪着,光线倒还好。她略翻了几页书,冷日里饶是披着厚衫,不一刻指头上却仍觉得麻,因想着该先起来活动活动手脚的。她将起身还未站牢靠,手里的书却被抽开,只听路谦添随手翻了翻,浅吟道:“葛岭花开二月天,游人来往说神仙。老夫心与游人异,不羡神仙羡少年。”
  灿宜回身望住他,打趣道:“想不到你起的这样早。”
  他便伸个懒腰,将书丢在那只高凳上,反身倚住扶栏。他个子高,腿又长,这样一靠,那栏杆也不过将齐他的腰。灿宜见他只拿胳膊肘撑在上面,向后斜仰着身子,打量一番是在二楼,便道:“仔细掉下去。”
  路谦添扭头向下一瞧,并未见收敛回姿势来,却回过脸来摇头一笑:“想必以佑森见今的功力,便连跳下去也不成问题的。”
  灿宜听了也就跟着笑起来,待要弯下腰去拾那本书,又听他想起什么是的,突然神神秘秘的笑道:“灿宜,你跟我来。”
  “……做什么?”
  “别管,来了你就知道了,”接着闪出个得意的微笑,“……我得了件宝贝,保管叫你开心。”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里面去。
  待走到他房间门口,灿宜的步子却倏然间顿了一顿。路谦添转回身盯着她瞧了半刻,突然松散开眉头温温的笑起来:“怕什么,早晚这也是你的房间。”
  这话十分让她不好意思。然眼下的处境,言行举止都更加不该逾矩才是。若让上面长辈知道了,在他们这种吃顿饭都悄无声息的家庭里,她便更是格格不入了。虽说对于将此作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此刻的她并未全然坦诚的接受下来,不过在下定返回原途的决心之前,还是应该认真遵照别人的礼俗的。
  于是松了他的手,站在门边问道:“到底是什么?”
  路谦添知道她想的太多,顾虑也太多。诚然他们家礼数详烦,但也并非不开明至斯,婚前便连房间也进不得了。然再一番转念,如今灿宜会这样想,正当说明她肯一步步踏在他身后,努力同他走下去。纵然彼时他自己这边对日后的长长久久十分坚定,可若说到灿宜这方,他终究还是有些拿不准的,毕竟眼前横亘的落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并不质疑他们的感情,却一两分质疑她面对这些的勇气。
  是而眼下她肯迟疑,总归是好事。勉强她,倒不如陪着她一起,缓步走到教堂里去。
  于是浅浅的一笑:“罢了,你不肯进去,我去拿来好了。”说完抽身进了房间。
  路谦添并没有将门关上,灿宜站在廊上直直的便能瞧见他屋里的阳台。
  他的房间,其实同她想象的一样,干净整洁,且有很多书。连着阳台的门打开了,偶尔便有过阵的风将扎好的窗纱吹的打转。倾进房间的光线,边角没过墙边的桌案,笔洗里的水反射过,又砸落回别的地方。
  视线正扫了一圈,路谦添打从里面的套间里出来,喊了一声“灿宜”。她还未及转脸看过去,只听见嚓嚓两声,他站在她对面端着手笑起来。
  灿宜怔了一怔,继而叹道:“这是相机?哪里弄的?”
  路谦添将手一晃,勾起嘴角:“我就说了,你一定喜欢。”他走出房间,将黑漆且气派的相机递到她的手上,又道:“父亲的一位旧识,前两天将从法兰西回来,带给我的。”
  灿宜仔细瞧着,便道:“……真好。”
  他两个正摆弄着这手里的东西,上楼来一个丫头,走近前请了个安,笑吟吟道:“少爷早,姑娘早,夫人说今日老爷早早便出门了的,所以不必着急,特遣我来问问少爷和姑娘想吃些什么,好叫厨子们认真准备几样早点。”
  路谦添道:“父亲这么早便走了么?”
  丫头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声“是”,他便转过头来向灿宜道:“灿宜,你想吃些什么?”
  灿宜道:“我什么都无妨的。”
  路谦添还没开口,那丫头却甚热情的冲灿宜甜甜一笑:“宁姑娘好,我是鸢语,宁姑娘就要是自家少奶了的,何须客气,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去打点。若不便同我们讲,同少爷讲也是一样的。想来少爷疼您疼的什么是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番话一说,灿宜先不好意思起来,路谦添便笑道:“你瞧我们鸢语,几时这样嘴甜的?”
  鸢语抿嘴道:“鸢语说的真切,难不成少爷倒巴着我们对姑娘不理不睬的不成?”
  他听了转脸向灿宜笑吟吟的一挑眉:“可见我们家丫头们都喜欢你着呢,今后可得对她们好些。”
  见灿宜低头笑了,他才又向鸢语道:“上回的莲子粥我尝着就很清口,还有前些日子顾伯家遣人送来的那几盒子时兴点心,希窕说是不错,我瞧着也不必搁到过年了,左右都是吃,就今日捡几样来,我们同母亲一起尝尝罢。”
  鸢语道了声“是”,灿宜却拉住路谦添道:“若原是要备年的点心,就别现在吃了,不必特为我准备什么的……”
  他便横了眉头笑道:“这话去年怎么不说?去年送你的,可是比这更金贵点心呢。”
  她方想起去年二十九,即是她生日的那天晚上,他送去的那盒点心,以及彼时他的满腔烦闷。她想到这里,便又接连想到,至今想必她眼前的少年都不知道她的生日,且也从未想到问过。
  于是抬头望着他,没头没尾的问了句:“……谦添,你是几时的生日?”
  路谦添怔了一怔,半晌,冲她一笑:“怎么,你想陪我过么?”
  鸢语听到这里,便识趣的躬身告退,下楼去了。灿宜看着她的背影,略隔了一会子,转过脸来:“我想知道。”
  他没讲话,只是退一步斜斜的倚在一边的墙上。越过一爿清晨的凉光,她听见他的微笑:“你已经陪我过了。”
  “几时?!”灿宜讶道。
  路谦添眉心里化了一抹柔和的弧度:“桃花那天。”
  灿宜怔在那里,没再开口,又听他松松的一笑:“你一定记不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哪天,我却扎实的想着。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那天我在门口同你说‘灿宜,去年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你’,你可知我所谓‘这个时候’,正是指的那一天,”他说,“……四月十一。”
  此刻灿宜的心里,岂止仅仅是惊讶。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只是知道那连天的桃花是他送给她的盛宴,却不知那也是他自己的节日。他什么都不说,她便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
  正出神的站在那里,路谦添却仍旧温和的笑着走近来扳过她的肩,轻推着她向楼梯去,边道:“我还要谢谢你肯将我画的那么倜傥的,你却这么一副表情做什么,左右过都过了,你这是嫌我不请你一桌庆生的酒席么?”
  灿宜顿住步子,回身将他望住,却也只是望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他笑着耸一耸眉头:“……早知可就不同你讲了。”
  末了,灿宜道:“……明年,我好好给你过生日……”
  他怔了一怔,继而冲她一笑,便一同下楼去了。
  早饭是按路谦添的要求做的,几样精致的点心,以及沾了槐花蜜的莲子米粥,另遵了路夫人的吩咐,端上两小碗清汤面来,盖着囫囵的荷包蛋。她冲灿宜一笑,温声道:“也不知这些点心你喜不喜欢吃,所以喊他们一道做了两碗面条,倘若这些不合你的口味,便跟谦添把这两碗面吃了罢。”
  路谦添捡了一枚栗蓉酥糕,正咬了一口,听见他母亲的话,便玩笑道:“这点心倒合我口味的很,却为何要配合她吃面条的?”
  灿宜同路希窕都不言不语的笑起来,路夫人睨他一眼,笑嗔道:“你听这话,也敢说体贴人家!”
  他眼风里一扫灿宜,又道:“可见打从宁姑娘进了门,我在家里就不得好处了的。”
  他们一桌玩笑着,气氛同前一晚甚是不同,将近吃完的时候,路夫人向灿宜道:“今日让谦添同你好生练练舞,晚上多半是要派上用场的。”
  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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