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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龙摇摇头,“路上并没有什么阻隔,属下也疑惑不解。”
林逸之心中作罢,对槐芗道:“我出去一下,这次你不能跟着,你好好呆在府里不许乱跑,知道吗?”
槐芗的脸色苍白,她被这里的气息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以致对林逸之的话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她就仿佛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娃娃,呆呆的站在厅堂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连抓着林逸之胳膊的双手,也显得非常无力。
一个年长的侍女走过来,恭身问道:“陛下,娘娘的住处安排在何处?”
林逸之道:“东庭。”
林逸之按下槐芗无力的双手,正欲向外走,又停下来,转身对侍女说道:“把东庭收拾好了,先让她睡一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别让她乱跑,特别是西苑。”
侍女颔首回他:“奴婢明白。”
槐芗怔怔看着林逸之走了。她抱紧了自己,觉得这里异常的冰冷。
这里有同类,她知道。她能感觉到强大的妖气,强大到她无法想象。妖气的存在,就好比森林中的猛兽在树皮或草叶上留下体气,以此来划分势力范围。这是古老的传统,也是一种法则。新到的野兽闻到气味,便能知对方的强弱,如果是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它便会离开。
妖也一样,不同的是,很少会有妖留下自己的气。留下气,便能让敌人有迹可寻,只有高贵强大的妖,才会自信的留下气,因为它们无所惧怕。
槐芗心里默默想着,它……至少已有千年了……至少千年……
强大的妖气能牵制住势力范围内的其他妖物的活动,而这种强大力量的死亡也会使其他妖物们躁动。一年前华葛国突然众妖丛生,民心惶惶,商队不兴。
槐芗害怕的正是这个,虽然这气已经消退不少,虽然这气已经微弱不少,但对她而言,这仍是致命的。她觉得这气没有死,她觉得这气是睡着了,随时会醒——因为它随时会醒,所以槐芗惶恐不安。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这里住过?!
侍女们带她去东庭,她睡不着。
她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窗外西苑的方向。
——那里有不好的东西……它能吃掉我……它太强大了……它很危险……危险……
槐芗身体冰凉,她受这妖气影响,此刻显得异常虚弱,她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但是她的脑子不肯停止思考——为什么这里会有它……为什么……林逸之和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会留在这里……为什么……
沽月汐坐在两亭内,一边饮着茶,一边看着蔚小海教歆儿武功。她原本只是希望歆儿习武后身子康复快一些,也能多些抵抗能力,她总是嫌麻烦的,眼下的事儿多,身边带个孩子不是什么有利因素。她不希望自己显示出任何弱点,哪怕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八岁的孩子。不过,这意外闯进她生活里的孩子,似乎天分颇高,于是她便让小海再教他一些御敌之策。歆儿学东西很快,沽月汐一边看,一边露出笑意。
身旁的杉儿看见沽月汐笑了,也笑起来,说道:“歆儿真是叫人喜欢得紧。”
沽月汐一脸淡然的笑,放下茶杯,说道:“是吗。”
杉儿双眼望着小海与歆儿那看似认真的撕杀模样,说:“是啊,长得这么俊,又这么聪明……”杉儿回过头看向沽月汐,笑问,“小姐不喜欢吗?”
沽月汐挑挑眉,笑起来,“就他?……呵呵……等他学会尊老爱幼再说吧。”
杉儿扑哧笑出声来,“哈哈哈……”
蔚小海与一个八岁小孩过招,当然不能出全力,他得把握好火候,给歆儿可以发挥的空间,又不能让自己太狼狈,这样一来,两人的纠缠就有些难解难分了。
蔚小海猛地一掌袭来,歆儿一不留神便被压在下风,他那几分认真模样,惹得沽月汐发笑——沽月汐敏锐的瞟眼察觉到什么,歆儿已将银蛇甩向蔚小海!
“杉儿,你何时把银蛇给歆儿了?”沽月汐收起笑容站起来。
杉儿也吃了一惊,急忙看自己的衣袖,“我……啊……这……我也不知道……”
蔚小海见那银蛇忽然冒出来,慌忙退了几步,就怕被它缠住——不过银蛇却没有想象中的敏捷,丝毫没有活气。
沽月汐不知何时已站到两人面前,一只手捡起银蛇,不悦的看向歆儿,“说吧,怎么回事。”
歆儿看着沽月汐手中的银蛇,哀声又叹气,“我养了些时日,想试试它嘛……”
沽月汐挑眉,“你知道怎么养?”
“杉儿姐姐教的。”歆儿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杉儿?”沽月汐看向杉儿——
杉儿惊愕得不行,“我……我,我那天就是随便说说……我没想到他记住了……”
沽月汐觉得头疼——这该死的小恶魔,惹得每个人都宠他宠得不得了!
沽月汐发现歆儿仍旧眼巴巴看着自己手里的银蛇——“你还想养?你胆子倒真是不小……”
“别别别!太危险了!我会被谋杀的!”蔚小海只觉得虚惊一场,身上的冷汗还没干掉。
歆儿很不老实的怒瞪他一眼,然后继续眼巴巴看着那条银蛇。
沽月汐觉得这种眼神很恶心,“你少装,就你这种养法,我的银蛇现在没死就不错了!”
“啊?……那该怎么养?”歆儿愣了一下,开始饥渴的求学。
沽月汐有些无奈了,叹了口气,说道:“至少,你得记着两点,一,不要喂它太饱,它会失去斗性,二,它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去袭击别人,你喂得这么肥,它就会贪睡啦!”
歆儿不停的点头,像是讨好。
沽月汐把银蛇甩到地上,烦躁的走开,“不管了……真是麻烦的小孩,没人比他更难养了……”
歆儿倒是很快速的捡起他的宝贝蛇,一下子追上沽月汐,“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不要让你的宠物太强大,太强的力量只会使它们离开你,甚至伤害你,你的力量永远要在它们之上,操控住它们;也不要让它们太弱小,它们需要诱发力来成长,需要诱饵,你要给它们去征服别人的机会。”
沽月汐看见歆儿点头。她不知道她的话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难懂了,不过歆儿似乎是真的能懂。他很聪明。没有人会不喜欢聪明的孩子,她也一样。虽然她明白让歆儿成长不是她的义务,但是她想这么做,以自己的方式让一个孩子长大,不管是年纪,或是力量。她想这么做。
槐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自己的气正在慢慢适应这里,她的脸色看起来虽然仍旧苍白,但已经改善不少。
槐芗觉得渴,她为了抵御这外来的妖气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她需要水,她需要许多水,穿透身体,稀释血液,她需要焕新的力量。槐芗摇晃着下了床,她觉得眼睛干涩得发痛,以至于她无法看清眼前的桌椅。勉强推开了门,夜沉月明,房间外是空空的回廊,槐芗轻轻便跃出,双足落进庭院,迂回的池水在月光下明湟湟的,像是被镀银了一般。槐芗不假思索便跳了下去——静无声,轻无涟漪。
槐芗整个融进了池水里——水中熟悉的潮湿与阴暗感觉使她心里的躁动平复了不少,直到她感觉到微小的刺痛……
她站起来,像一朵水中花,殷红色的衣裙如大片的花瓣浮在这清凉水面上。她的目光扫视身下的池水,方才不是错觉,她的确感觉到了微小的刺痛,就在这池子里。
是什么?
…………池子里有什么?
槐芗的一缕发丝从水下浮出,缠绕着某个东西,槐芗弯腰拿起它——她拿捏玩弄,神情带着不解。
她看见的是水芙蓉的种子。她不喜欢世人总将芙蕖与睡莲混淆。不过令她惊讶的,不是这种子,而是附注在种子上的妖气,并不是很大的力量,却足够使种子进入长眠,停止生长。
刺痛她的便是这微弱的妖气。
为什么要在这些小小的种子里注入妖气?
槐芗丢了它,芙蕖的种子落进池底。槐芗半个身子没在水下,她开始以自己的妖气圈划出自己所需之地,这池,这水,这房间,以及这些种子。她需要清理干净任何会影响到她修炼的异物,比如这些种子上的妖气。
这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她需要让自己更快的成长,王府内的妖气使她内心惶恐不安。她想强大。
馥郁幽香弥漫开来,散漫淡化……
原先空无一物的池子,此刻却开遍了芙蓉,月光下灿如娇仙。
亲王府的花池,每处都连串着。惟有东庭这一处,花漫艳池,香摄满庭,夜辉流光水泠泠。槐芗看着眼前每一株如清玉一般素洁的芙蕖,她觉得……应该是个女子……在这里留下气息的妖,应该是个女子。
“槐芗?……”这声音里带着惊愕,和欣喜。林逸之站在庭院门边,蒲白色的睡袍,流泻的发,少了平日里的孤傲,多了几分柔情。
槐芗静静立在一片绝艳里,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她看着林逸之,她是如此眷恋着他……
林逸之走近槐芗,在池边停下,他看着一池绽放的芳华,似乎有些不能相信——“……槐芗……是你做的吗?……”
槐芗愣了一下,只是花开而已……他为什么会这样开心?……
槐芗没有再深想,她动作轻盈,瞬间擒住林逸之,搂住他的颈项——
林逸之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雪白的花瓣,当他摸到真实,手指几乎僵硬……老天,那些花……它们终于开了……
……那么,这是否代表着……他已经被原谅了?
林逸之微微笑了一下,有些苦涩的味道。轻轻低头吻了槐芗的额头,“谢谢。”
槐芗怔了怔。林逸之拉下她的胳膊,转身离开,槐芗感觉到前额的温暖迅速冷却,凉透……他给的温柔总是有限,为什么?槐芗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一步步远去,心里剧痛起来。她不懂,她为什么不能拥有完整?……
林逸之停住脚步,他感到腰间的阻碍。——槐芗的双手缠住了他,雪白湿凉的胳膊环着他的腰,紧紧不肯松开。
“槐芗?……”林逸之转过身来,槐芗全身尽湿,带着芙蓉花的清雅香气,那娇体在薄衫下弱隐若现,美丽又放肆的蛊惑着眼前的男子——
槐芗缠住他,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鲜红的唇在林逸之的颈项流连徘徊,纤柔的十指企图为他褪去衣衫……
她就像一个极力想平复内心骚乱的美艳妖精,她也像一个沦陷的灵魂……
“槐芗……”林逸之按压住她一点点下移的手。
槐芗贴上他的唇,企图融化这个男人的冷漠——
“槐芗。”林逸之捉住她的双手,离开她的唇。
槐芗怔怔看着林逸之,她的表情由愕然转变为悲戚,她在瞬间被击倒,像支离破碎的娃娃瘫倒坐在地上……是的,她觉得自己支离破碎了,她的心被林逸之的冷漠击溃,而最悲哀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哪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拥有你全部的温柔?……你这样看着我,我这样的高兴,可是……一旦我想起,你正透着我的眼睛,看着另一个人时,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有多害怕……
你不该如此温柔的对待我,你真的不应该。
槐芗坐在地上,她哭了,尽管没有所谓的泪水,但是她的确哭了。那些伤心,从她眼里流泻出来,清楚分明。
林逸之静静看了她一会,似有不忍。
他见她第一眼时,因为她洁白无染,便有了想保护的冲动,如同收养一个孩子。那些孩子出生后,眼睛都明澈澄清,然后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点被伤害,被污染……他珍惜槐芗的纯粹,她没有被伤害,也没有被污染——然而,最后真正伤害她与污染她的人,却是自己……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但是他已经造成了这个结果。
——林逸之想起汐儿来,……他一直想留下她,最后却把她送向死亡。
“槐芗……”林逸之轻轻唤她。
槐芗抬头看他,满眼悲戚。
“槐芗,……曾经有个女人,也像你现在这样看过我……悲凉,哀伤,不解……还有愤怒。”
槐芗愣住,她第一次听林逸之说起往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把她抱在怀里,但是她的身体还是逐渐变凉,……变得和雪一样冰冷,可是,她一直睁着那双悲凄的眼……”林逸之的语气淡淡轻柔,月光独特的银辉,映衬在他的衣袍上,为他镀满悲凉的影象。
“我看着你,我就会想起她,她死去的那天,我想我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