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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隐蔽的传信方式,大概是燕家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都城里偌大的家产已经全部充公。幸得燕氏家族的先祖当年居安思危,在民间留有一笔不备之需的财产,想必就是为了防止日后大厦将倾之时急用。
至于张陶和香馠,成亲已经有段时间了。
他们是在洛晏城办的喜宴。
张家在北地的声望极高,来恭贺之人好几日皆络绎不绝,场面极是盛大。张老爷子高兴得连连醉了几场。
当时张陶还修书给我,说是有朝一日再请我喝个痛快。
可我回洛晏城都这么些日子了,居然完全不见这对新婚夫妇的身影。
之前以为两人新婚燕尔,想必也没有什么心思挂念我。如今思来却十分奇怪,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乎世人皆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香馠自幼在燕府长大,对燕家的感情极是深厚,为何她连半点动静也没有。
越往深处想,总莫名其妙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巧,今日运气好。
卫老妈去城外的寺庙烧香,而卫子玄和韩菹文一同去了巡视城里的店铺。毕竟一走这么久,很多事情都需要从头打理。
不然,哪里能得机会出来?
老爹说了句需让我在家静养的话,府里的人便将我当成三岁小娃一般,生怕会磕着碰着,哪里也不准去,连日常的吃食都小心翼翼,真是半分自由都没有。
我换了便装,带着李颏从府里的后门溜了出来。
一路向西,急冲冲朝张陶家赶了过去。
谁曾料想,居然在张家大门口碰了个软钉子。
那个看门的中年家丁一脸肃然说张老爷子不在府中,而他们的少管家已经领着夫人出去游山玩水了。
我遂松了一口气,原是他们不在洛晏城。
难怪这么许久不见露面,估计山高路远,即使得到了什么消息一时间也赶不回来,心里指不定正干着急。只是,张陶这厮出远门之前也不叫人捎个信给我,独自带着美人出去逍遥自在去了。鉴于前车之鉴,对于他这种重色轻友的行径,我倒没有太大的意外。
围着张家高高的院墙绕了一圈,忽地十二分觉得不死心
以前无聊之时,张陶总能不知从哪里弄些民间的小抄本逗我开心。此番前来,原本想再顺便打探打探,他手头上有没有新鲜出炉的故事书?
可现在,他居然不在。
寻思片刻,我终于决定从路边的一颗大槐树下手。
由此处跳入院中,正好是对着张府厨房的后窗,此时不是用膳时分,应该很少有人来。这也是当年张陶能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必用招之一数,张老爷子恐怕至今都没有弄明白。
自己打小在张家混得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更何况只是去张陶的书房找些东西。
他所有的宝贝向来就放在那里,没有人敢去动。
不是我不愿走正途。
不过一年多没待在洛晏城,哪里想到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
方才守门的那位,板着脸一副半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想必是个新来的。不知道我同张陶关系匪浅,恐怕就是磨破了嘴皮子都不会放我进去的。
我让李颏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跳入了院中。
此处果然是个绝好的死角。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大方方朝朝张陶的书房方向走了过去。途中没有遇见什么熟识的下人,只有几个陌生的脸孔在眼前一晃而过。
比较倒霉的是,其中一个老妇人大概以为我是新来的丫头,竟然将手中的一壶热茶递给我,说是赶紧往花园中的凉亭送去。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那妇人便转身走了,还顺带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好似我在偷懒混吃一般。
我只得哭笑不得地端着手中的茶具,老老实实依言前往。
也罢,运气好点的话,兴许还能碰上张府的老管家。
不然一会儿在书房又遇见什么人,还真当我我这个张老爷子的干女儿是入室窃贼,兴师动众给报了官府。若是再惊动了卫子玄,恐怕日后想在出来便不容易了。
今日出门不过穿着随性了些,没有那些漂亮的华服,看上去居然只是个丫头的命。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不由郁卒。
张家老爷子喜好种翠柏,府中素来少花香。
可一路走来却墨梅满园,将这瑟瑟冬日倒衬得十分娇艳,这人的脾性,果然是无常。
渐行渐近间,前方的凉亭处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听不十分分明,却似乎是一对年轻男女在说着什么。
我不免大大好奇,张府中向来少有女眷,难道,他们家又来了什么远戚不成?
更近些的时候,一个男子明显有些愤怒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这个,和你当时说的不一样……”
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吃惊不小地瞪大了眼睛。
说话的男子,居然是张陶。
为何方才看门之人却说他不在?
难道,他和香馠遇上了什么麻烦,不想让我知道不成?
心中一凛冽,当下顾不得许多,刚想绕眼前的路径急急快步跑过去,一个柔和的女声却让我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人心惊肉跳。
我呆呆地停在原地,脚下似有千斤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着什么急,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呢。”那个女声似含深意般娇嗔笑道:“你当初愿意帮我,我是很感激的……”
拨开眼前的花枝,亭中情形清晰可见。
远远那一袭粉衣蝶彩艳妆描抹、如弱柳软红的娇俏女子,不是那许久未露面的方芷澜,又是哪个?卫子玄不是同我说,己经妥妥当当将她安置好了么,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张陶分明成亲了,居然还和这个女人搅合在一起?
我心乱如麻。
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一字一句传入耳中。
“我自然是没有机会下手……可如果由你来做,他们怎么会怀疑?”
“芷澜,你一定要如此?”张陶神色木然,语气呆滞:“事到如今,我要如何去面对九炴?”
方芷澜却只是轻笑:“你为何不敢去面对,反正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封陷害她哥哥的通敌文书,是由你亲自带去混入府中的。”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我脑中哄然一响,眼前黑茫茫般不知身在何处,仿佛自己是一叶漂浮的孤舟,四处掀起的惊涛骇浪随时会将我湮没一般。
“当初那份礼品,我亲自检查过,根本就没有问题……”
“你检查之时自然没有问题的……”方芷澜掩嘴一笑,“不过,我后来又偷偷将信放在了木盒的夹层处,就在那天晚上你跟我燕好之后。有人知道你不忍心下手,不过是帮你做出选择罢了……”
我闻言徒然一失手,将手中的那壶热茶生生摔在了碎石径上。
一声巨响,肝胆俱裂。
张陶急急站起身,厉声喝道:”是谁?“
我缓缓地自花丛后踏出。
我以为,此刻只有我一个人是脸色煞白,可没想到张陶比我更甚,甚至,都有些发青了。他一脸错愕,磕磕巴巴地看着我:“九炴,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下人……”
方芷澜并不见任何惊慌,反而掩嘴朝我一笑:“哎,到底是给你发现了。”
她说的对,我真真是颗木榆脑子。
张陶,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哪怕他曾经为了替方芷澜开脱,央求我不要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卫之玄。
我丝毫没有怪他,只是心疼他的左右为难。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为难,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或者,是自己不想去承认这一点,对他而言,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我曾一直弄不明白燕宅中的那份通敌文书,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一度还以为是燕畟请的下人出了问题,那宅子防备松懈教人给钻了空子。可如今忆起乔迁之日,张陶带来的那套夜光杯,还有那个精巧的木质朱金漆盒,便不觉满腔凄凉。
原来,竟然是我自己亲手害了燕家。
引狼入室,浑然不觉!
“究竟,你是为了什么?一定要置我和燕家于死地?”我将眼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张陶一把推开,飞快地掏出怀中的短剑,用它死死抵住方芷澜的胸前,颤着声音问道:“难道,就因为我同他在一起么?”
这柄短剑,原本是此趟回洛晏城后,卫子玄再三叮嘱我做防身用的。
我还曾埋怨他杞人忧天,不想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方芷澜依旧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只是朝我一味冷笑。
“你也不想想,这么大的事就凭我一个人,能做么?”她停下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之后,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九姎,如果我是你,就会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听见……乖乖地回去,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卫家夫人。”
“或者这样,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的心头阵阵发凉,又莫名滚烫:“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了这一切?”
她说得对,这件事情不可能单凭一人之力完成。那封通敌的信件上赫然还有北阙国的官印,要不然,何以让燕家百口莫辩。
方芷澜咯咯一笑:“怎么还如此天真……我若是愿意告诉你,事情怎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你不说也不打紧,我这就押送你到宫府去,禀报朝廷,让皇帝陛下亲自来问你。”我咬咬牙,朝张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有你,但凡有些良心,便不要再拦住我。”
张陶整个人颓然靠于身后梁柱,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他这如今这副无力模样。他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神中近乎有一丝不忍:“九姎,你还是快走吧……”
我一怔,还没待反应过来,后颈便猛然被人重重一击。
瞬间,眼前一黑。
第 68 章
醒来的时候,很黑。
四周全是墨色沉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依稀中只有泥土腥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阴寒潮湿。
我弄不清自己昏迷了多久。
刚想试着动一动身子,却发现早已被人五花大绑给捆了起来,难怪刚才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动弹不得。这粗绳绑得很紧,力道大的地方皮肤已经被磨得渗出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越是挣扎越是收紧,别说是女子,就是一个识得功夫的壮年男子,恐怕也没有法子轻易逃脱。
身子只需稍微一用力,便是钻心的疼。
不由苦笑出声,这些人真是恶毒兼高明。
大寒天居然将我身上的厚袄袍剥去,仅留了件白色的单衣。我尽量缩成一团,希望这样做能暖和些。
此刻,卫子玄大概已经知道我失踪了吧。
好在我将李颏留在了张府的外面,他的身手好脑子机灵,一定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赶回去给卫家报信。尽管弄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目前所能做不过是静下心来等待。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
我开始竭力回想老爹教那些催眠法子,强迫让自己入睡来保存些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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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冷又饿间,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慢慢走了过来。
可还来不及惊喜,待看清楚来人的那一瞬间,整个心随即又沉了下去。掌着油灯走进来的人,不是方芷澜又是谁?
只见她施施然走上前来,微微弯下身子,笑吟吟朝我道:“这地窖的滋味,感觉如何?”
我忍住心中开始翻涌的气血:“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显然是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九姎,我们两个之间的帐才刚刚开始算,你着什么急。”
“睁开眼睛看看,这便是你那位好哥哥当初命人将我关押起来的地方。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也要让你尝尝困在其中的滋味,被孤独和恐惧包围,看不到一丝希望。”
我凄然一笑,“你有怨恨,直接对着我来便是,祸害我家人做什么?”
方芷澜沉下脸,阴狠道:“你知道什么?我从小的愿望,便是将来能嫁给他。”
“为了能够配得起他,不惜远离双亲读女塾,一心想做个知书达礼,博才多学的女子,却因为你的突然出现,生生将我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当初你和卫子玄在山谷躲难遇险,是我向追杀他的人告了密。我自然会暗中保护他,可一定要先借他们的手除掉你。好在老天开眼,你最后掉下了山崖,他难过了那么久,我日日陪着他缅怀,他忘不了你有什么关系,活着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我几乎就快要成功了。”
方芷澜拂了拂身上的衣裳,继续慢条斯理说道:
“可谁曾料想,你的运气居然这么好。”
“你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成了都城里堂堂燕家的女儿,更好命的是,皇帝居然亲自将你指婚给了他,我千算万算,还是落了空。而你的好哥哥,暗中调查到卫子玄待我亲密,居然找人将给我关了起来。”她冷冷一笑:“那时的我,跟你现在一样,眼巴巴地指望有人能来相救。”
“可是,喊破了嗓子,只等来你们婚期越来越近的消息,还有一场终身煎熬的噩梦。”
方芷澜扭曲着一张美艳的脸,“你嫁给他的那天,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因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将所有的痛苦,通通加复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