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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质干脆利落道。
他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知道要将这些书读得通透有多不容易。
宁博容微笑道:“当然,要读通透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知道内容之后再去记忆,却要容易许多,例如将《左传》的提纲全部列出来,先知道这是什么,再渐渐丰满它的骨肉”
要认识一个物体,是从头到脚一点点慢慢去摸索认识容易,还是先给你一个骨架,再填补血肉来得记忆深刻?
连它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从第一篇囫囵学起,自然觉得吃力,可若是知道它就是这么个东西,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却明显要简单许多。
这是一个学习办法的问题,经历过现代应试教育的宁博容知道的远比这个年代的古人要多,中国人考试考了千百年,慢慢慢慢到了现代,才有这样虽为人诟病,却实则真正有效率的应试教育。
宁博容从不认为应试教育有多好,但是她必须要说,比起素质教育,这种填鸭式的应试教育确实十分有效率。
陆质惊叹道:“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还有多少主意!”
宁博容笑起来,“总之先试试,还有《九章算术》,说穿了便是多做题,做着做着错处便少了。”
“明白!现在教《九章》的刘夫子已经成了众学子最讨厌的夫子了。”陆质哈哈大笑起来。
宁博容抿唇笑,“以后其他科目也是要多测试,从月考变作旬考,再换做五日一测”
陆质瞪大眼睛,“你才是真坏心眼儿吧”
宁博容不屑地撇撇嘴,这算什么。
“还有策论,以后三日便要交一篇上来,若是来不及批改,我教你一个方法。”
“什么?”
“双人为一组,互相评判批改。”
陆质:“”鬼点子怎么这么多
门外刘湛顿住要敲门的手,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果真如他所想,这阿容原就是那奇迹的创造者。
这辈子,他要亲身瞧着传奇的发生,心中却愈加为这个如今还这样年幼的女孩子骄傲。
如果说以往还有片刻犹豫,犹豫是否要这么快便决定自己的一生,要寻一个人相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上辈子的他虽是最后的成功者,但婚姻这一项却是绝对的失败者,所以这辈子自然愈加谨慎,不敢轻易下决定。
现在,他却定下心来,就是她了。
“喂,外面的人你还要听多久啊!”宁博容忍不住道。
从刘湛刚站到门外开始她就听到了,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让他听的,宁博容坦荡得很,这时候出声自是因为刘湛鬼鬼祟祟在门外站了太久了好么!
刘湛推门进来,却是笑道:“怕打搅了阿容你与阿兄呢。”
假作楚家九郎身份的刘湛叫陆质一直叫阿兄,陆质却每次都苦笑,“哪里担得起楚王一句阿兄”
人家兄长那全是王侯好么!
宁博容古怪地瞧着刘湛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看不出来。
“大忙人总算有时间回来了?”
“嗯,”刘湛直率地承认了,“阿容,我肚子好饿。”
宁博容:“”
求别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好么!她又不是他的厨娘啊!
☆、第40章 惊人蜕变
刘湛这个人其实在喂养上面;还是相当简单的;作为天家之子;他却意外地并不挑食;什么都吃;在书院里即便是那些贫家子吃的粗陋食物;他也一样能默默将自己的那份吃完;若是有些许甜食,就足以让他开颜了。
宁博容对刘湛没多少好感,但是;这位的身份摆在那里;公然和他吵架斗嘴违逆那是另一种穿越女乐于做的事;然后吵着吵着感情就出来了。
她却对这种事没兴趣,尤其现在她已经引起这位重生皇子的那啥了;简直是玛丽苏女主必备吸引皇子金手指这么一想,宁博容就觉得有些心塞。
走到厨房就更郁闷了,随便给他蒸了几个糖三角,之前给宁博裕熬的粥还有一些,就让侍女给刘湛送去,反正肉松也是带着些甜,够符合他的口味了。
换上木屐,宁博容慢慢走在廊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雨势似乎小了一些。
却在这时,阿杏匆匆走来,“小娘子。”
“阿杏姐,出了什么事?”
“郎君病后,有些人来探病便送了些礼,我方才在整理礼单,将东西入库,却发现柳老爷子与沈家送的礼实在太贵重了。”阿杏苦笑道:“因送的时候放在箱中,又不好不收,便尽数收了,如今开箱,才发现”
宁博容眉间一蹙,“带我去看看。”
柳家送的是书还有字帖,皆是古物,若非阿杏常年跟着崔氏有些见识,恐怕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送礼的人呢?”
“因小娘子你吩咐过要郎君好好养病暂不见客,这礼放下人便走了。”
“可留下什么话吗?”宁博容的眉皱得更深。
“说是让郎君病中解闷。”
宁博容:“”谁敢用这等价值不菲的东西来解闷!
“沈家的呢?”
“在这儿!”阿杏赶紧捧过一个箱子来,“非是沈县令送的,沈县令送了些补品,却是在另一边,这是沈家本家送来的,是沈府的一个管家亲自送到。”
宁博容打开了箱子,简直被吓了一跳好么!
那根只比她手腕稍细一些的山参就不说了,旁边一个木盒打开,却是两盒子宝石棋子!白色的玉石温润,黑色的应是黑曜石,颗颗磨得十分光滑圆润。
尼玛看这礼物的水准好似宁博裕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这些东西赶紧退回去,一件都不能收。”宁博容肃然道。
不怪她多想,世家可不是什么简单地儿,之前刘湛才和她说过世家里的各种复杂勾连,又刚发生决堤,她怎么可能敢收柳家和沈家的东西!
回头她还要好好和宁博裕说说,同这些世家来往可以,绝对不要走得太近,要是将来出了事,被牵连到了才是要命。
世家这个坑,尤其是云州潞洲的世家,绝对是不能轻易跳进去的。
这是那天刘湛给她科普过这两州世家情况之后,宁博容的收获。
这些个世家啊,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且谁知道这会儿送东西过来,是不是要行贿还是什么的,毕竟刘湛可是住在他们家呢。
刘湛若是知道宁博容的想法,恐怕心情又要愉悦上几天了,他就知道,以宁博容的聪明——一定会懂。
离云州潞洲的世家们远一些吧,尤其是那沈七郎出身的沈家。
唔,他可并未说谎骗宁博容,只是让她早早看清楚一些东西罢了,才不是处心积虑要她避沈七如蛇蝎呢。
这厢细细交代了阿杏之后,她让她男人亲自去退礼,宁博容蹙着眉,看向隔壁的院子,一枝梨花从隔壁伸过了墙头,雪白的花瓣被这雨打得有些恹恹的,一片片落在墙根下,白的似雪一般。
宁博容忽然很想回到书院去,她又觉得让宁博裕一个人在这里,她这个一向心宽耿直的二兄,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心。
想了想,她回了房间,木屐在廊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落笔开始有些滞涩,渐渐就顺畅了起来,待写完封了口,便唤阿青,“去叫阿让来。”
“是,小娘子。”
高大健壮的阿让是个黝黑淳朴的汉子,来了之后只敢站在廊下,宁博容便将手中信递给阿青,让阿青给他,然后吩咐道:“你将这信送回云州刺史府上,亲手交给我大兄。”
“唔,不必耽搁了,今日便去吧。”
“是。”阿让一句话不说,接过信便去牵了马,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往云州赶去。
宁博容叹了口气。
她并不想过多倚重宁博闻,只是这等事原不是她擅长,不如交给擅长的人来得好。
近日之事,她都写在信中,更委婉表示只怕二兄一人在理化县顾不过来,这沈县令她是看出来了,刘湛必要撤他下去的,然后呢?
方才到任的宁博裕又会怎样。
对于大梁的官僚系统她不过一知半解,还是让宁博闻来吧。
只隔了一天,就有一位面色微黄的中年文士到了潞洲,而宁博裕的病情也大好了,其中沈七来探了一次病,宁博容避开了,倒是不曾见着,她与沈七本也没什么交情。
既宁博闻派的杨先生来了,宁博容就准备与陆质打包回云州了。
这日里,淅淅沥沥下了二十来天的雨终于停了,天色放晴,整个理化县的色彩一下子明媚起来,带着温润的水乡风情,春意暖江岸,端的是桃红柳绿,云淡风轻。
“你还要留在这儿吗?”宁博容认真问道。
刘湛微微一笑,“很快的,不过三两日也会回书院。”
宁博容想说“缺太多课也不好”,最终还是忍了忍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就扶着阿青的手上了马车。
陆质过来与他也说了两句话,“尽早回书院吧,功课可别落到那些孩子身后去了。”
时间久了,他与刘湛也是十分相熟。
刘湛失笑,“那自然是不会的,我很快就会回去。”
陆质点点头。
这天气既好,他骑马而行,一路慢慢往云州归去。
一走出理化县,宁博容舒出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好似一下子搬开了,周身都舒泰不少。
她不大喜欢这个与柳家比邻而居的地方,她还是喜欢自家书院里的竹楼,或许并没有多华丽贵气,却着实舒服自在,不似这里,好像什么事儿都透着几分复杂。
还是书院中那朗朗的读书声比较治愈。
又是一天一夜,很快就回到了万里书院,宁博容饱饱地睡上了一觉,醒过来简直神清气爽。
陪着崔氏说了会儿话,朝食只用了香菇鸡丝粥配些酸笋、腐乳,美美吃上一顿,哪怕一天都是课,她都觉得很幸福。
陆质得了新方法,正是一头的劲,立刻找了其他几个夫子商量,回头就在教学中用了起来,而这次宁博容并未瞒着宁盛,一回来就与宁盛说了。
宁盛的眼睛发亮,“理论上是很行得通的。”
“可不仅仅是理论上,是一定行得通。”宁博容骄傲道,“那些贫寒学子入学已然七八月,不如阿爹亲自出些题,考他们一考。”
宁盛失笑道:“知道你个鬼灵精想法多,不止这,前头也与寒川说了不少出了不少主意,但这些孩子进学尚且不满一年,这能考出什么结果来。”
“可别小看了他们,”宁博容认真道,“阿爹,你可有看到他们写的字?”
“写的字?”
这些贫寒学子已经是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力道的掌握与普通的小学生是不一样的,先在黑板上学习认字,然后蘸了水在黑板上练毛笔字,一支笔可以写上很久不说,更不需要浪费于他们而言太过昂贵的纸,所以他们日日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练,一有闲暇时间就练。
要说恒心、毅力和吃苦的能力,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拍马也及不上这些贫寒学子。
宁盛让万里书院的学子腕上悬沙袋练字,每日这般练上两刻,虽大部分学子还是勤奋的,但总有那么几人要偷工减料,这些贫寒子们却是真真正正到了刻苦的地步,每日花在练字上的时间,那是一个时辰都不止,甚至有几个孩子要练上两个时辰。
宁博容就在某一个下雪的冬日站在屋顶上看到过书院中他们的住处外面呆着好几个身影。
夜晚借着雪地的光亮,带上小黑板与毛笔,蘸了雪就可以写字,直练到夜深了才回去睡觉。
于是,宁博容看着宁盛笑道,“阿爹,不如明日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这些学子们写的字吧。”
宁盛并未反对。
第二天,对于这些贫寒学子们有一件极惊喜的事,他们第一次拿到了雪白的纸张,这种纸并不算太好,对于万里书院的其他学子们而言,不过是平日里练字用的纸罢了。
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显得格外珍贵。
陆质微笑道,“今日的‘书’课,便是要你们用这纸来练字,需知写在纸上与黑板上并不全然相同,纸会晕染,你们不可落笔太重,却也不可太轻,是以这练字亦是必要,待得再过几日,便需你们亲自将前日里所学慢慢抄写下来”
胡中和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他闻着纸张的香味,渐渐地平静下来,又抬起头以感激的目光看向讲台上的陆师。
陆夫子虽年轻,但他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尊他为师,不为其他,如果没有他,没有万里书院,没有宁山长,没有那心善的宁家娘子和小娘子,他们便无法坐在这里,无法读书习字,他或许得像父兄一样佝偻着劳作一辈子。
是以,落笔之时,那墨迹晕染开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心慌,就怕浪费了这纸。
结果,他羞愧地看着第一个写得很丑的字迹,慢慢的,就定了下来,每次写字,他都极认真,且虔诚,若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努力,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