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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玉甄喉间一颤,一时语滞。
“他还未死。”秦翦静静观测着玉甄面部每一个表情变幻,声音静如止水。
“你说的,是谁?”玉甄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帮自己问。
“你心里的那个人,又是谁。”秦翦此语仿佛刹那间击中玉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抬目望住秦翦淡定幽深的双眼,她缓缓侧开头,吩咐一旁的侍从:“茶凉了。”
秦翦望住她恍惚不定的目光,平素静如止水的眼中渐渐泛开一抹悲悯:“死心吧。”
玉甄无动于衷听着,秦翦轻笑一声,道:“我知你仍在怪责我在瑾儿药里下了毒,仍在怪责我追杀他,是不是?”
玉甄薄唇边挤出一丝冷笑,抬目望住秦翦:“你敢说你对他,对墨虬国公子所做的一切,不是出自私怨?”
秦翦笑得淡然:“我不否定我至今仍放不下我的仇怨。那是杀父之仇啊,甄儿,你一定比我更加清楚,那种锥心刻骨的感觉罢?”
第八章 漩流 (4)
玉甄蓦然敛了笑,从下人手里端过新沏上的茶,望住绿光波动的茶杯里,那几枚漂浮不定的茶叶,由唇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即便撇去旧年的情,他对我,亦比我九泉之下的父皇,更为重要……”话音到这里顿了顿,玉甄再抬头望住秦翦时,眼底已多了一道冷光,一字一顿:“如若他死在你手上,你休要怪我……”
“以命相偿?”秦翦淡淡接话,眼角眉梢满是漫不在意的笑意。
玉甄合了眼,点头:“是。”
“我知道了。如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他。”话到这里,秦翦语声陡然转厉,“可是你该知道,他已被卷入多少纠纷之中?!他现下离了墨虬国,可他还是银夔国的人,他若真不想他朝与我们为敌,就唯有两条路。”
“都不可能。”玉甄有些疲惫地合了眼,抬手撑住额心:“他不可能违背他自己的心意,归服我玉螭国。而他柳怀素有剑神之名,无论萧朔、还是他银夔国的故人,都不会放过他。他……便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安得下心,真正归隐世外……”
“萧朔,又是萧朔。”秦翦衣袖下的手默然紧握成拳,下唇亦被咬出一道齿痕。
玉甄看出他心思,轻轻吁了口气:“候爷想必也已猜出、今次那帮刺客的幕后主人是谁了?”
秦翦颔首,肃声道:“萧朔。”
玉甄缓缓点头:“普通刺客自当知道,在失事后立刻自刎。而这帮刺客的责任更是尤关重大,怎会逃了两个、让我们抓到?”
秦翦颔首,话声幽冷:“萧太子也算思虑深广。既知会被怀疑,故意以风雨楼的记认扰乱我们视线,再特意命两个刺客先逃脱,在被我们逼供之下,才供出他们的‘主使’……可是,银夔国自有征伐的野心,却绝不可能派人来刺杀你。而若我们螭、夔二国开战,得益最深的是谁?”
“自是萧朔。”玉甄一字一句道,“自古至今,那些所谓圣贤明君,有哪个不是深藏机心之人?墨虬国本不过是西南的边陲小国,自他萧朔十四岁把持朝政以来,这些年墨虬国日渐强大,虽从不介入各国战事纠纷,却时常以平息蛮夷之名,向着西南开拓疆域。而退一步说,他墨虬国被我螭、夔两大国夹击在中,萧朔怎敢冒覆国为危,触怒我二国天威?萧朔知人识才,更深懂取信民意,如他没有过人手腕,怎能踩在他三位皇兄之上、做成如今这个太子之位?去岁秋,我派姬彦率大军十万渡江,名为救援汉中,实是胁迫太子萧朔。这一仗,被我们捡了大大便宜,然萧朔又岂甘舍弃他多年筹谋的一切,向我国俯首纳贡?萧朔爱惜自己声望,更不敢自毁盟约,与我国开战。而若能挑起我螭、夔二国战事——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最后得益的,便是他萧朔!”说到此处,玉甄漆亮眸底闪起一道寒光,针尖般咄咄刺人,“因事态关系重大,不容有半点消息走漏,因此他只是派遣了这数十名心腹杀手。但若此次他能得幸杀了我,待刺客向大理寺泄漏‘主谋’之人——弑君之罪,关系甚大,你秦翦于情于理,便不得不向银夔国宣战,否则满朝官员亦不会服你,好一个萧朔!”
第八章 漩流 (5)
“那么甄儿,现下你待如何?”秦翦呷了一小口茶,沉吟问。
“不是我待如何,而是现在,我们只能按兵不动。因为我们没有证据将剑锋对向萧朔,况且,我怀疑……”说到这里,玉甄声音顿住,迟疑一刻,终是琐眉不语。
“怀疑他真正目的,便在于此?”秦翦幽黑眸底有冷芒一闪即灭。
玉甄颔首,继又摇头,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现下我必须快些赶回宫中,封锁宫门,提审安阳殿当日值班的宫人——我要查清楚,这宫里,究竟还养了多少他萧朔的走狗。”言罢,即起身而去。
“甄儿。”秦翦忽然唤住她,她驻足,却并未回首,只闻秦翦的脚步声正由身后传来,跟着只听“嗤”一声裂帛之响,臂间一暖,她低眉望去,却是秦翦撕下了衣物,为她缠裹起与那些刺客搏斗之时、在她手臂留下的剑伤。
心底掠过一丝隐隐的动容,玉甄推开秦翦为自己裹伤的手,向他淡然一笑:“这些交给宫里的御医便好。”
秦翦依言松开手,立在三步之外望住她的侧颜许久,方缓声道:“是我将你卷进这场权力的漩流中,这么多年,你可曾怨过我?”
“怨。”玉甄下颔轻扬,静静看着秦翦一刻,又摇首:“可我更怨的,是我父皇。而对你的怨,自那一刀落下,便已弭息。”
秦翦定定看住她,忽然柔声道:“若你倦了,我便放了你……你想同谁走,我写一封休书,还你自由。”
玉甄猛然摇头,眼底的泪方刚抑回,这时却又忍不住,汹涌过眼睫,滑落鬓间,“无用了。候爷,你该知道……我回不去的。”
“自我嫁与你那日,我便知道,我回不去了,也正是因为回不去了,我才应允了……应允了嫁给候爷。时至如今,我哪也不会去。让我留在这里,尽我应尽之事,就当作,赎还我的罪业也罢。”
“我不需要你赎罪。”秦翦望住她,摇头。
玉甄微微侧开脸,凝干了眼中泪痕,方回眸望住秦翦,黯然一笑:“今夜,甄儿想回府住。”
“瑾儿……毕竟大了。我再留在宫中,不妥。”见秦翦不语,玉甄自顾自转过身,迈步向门外走去,身形渐没入凄幽夜色中。
第九章 冷月 (1)
“那老头子,今只剩下半口气,死与不死,都是一样。”萧朔说这句话时,那脸上温暖的笑容依旧未散,只是周旁的风声簌簌划过他的脸庞,这深秋的夜风都仿佛随着那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变得阴冷无比。
才踏入宣德门,便见一众宫人迎面趋步而来,方见着匆匆入宫的玉甄,便即垂眉敛襟,齐齐跪了一地,玉甄心头一紧,心底隐隐传来一阵不安之感。她克制下心中波澜,还未及开口相询,便见为首那宫女俯低了头,颤颤道:“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仿佛预觉到心中的忧虑待要成真,玉甄只觉自己的心咯噔一跳。
“云姑姑……云姑姑,在浣衣房自缢了!”
仿佛有电光掠过心头,刹那亮如明镜,玉甄厉声叱道:“皇上呢,皇上可好?”
“皇上……皇上……”众宫女互望一眼,一时讷讷无言。因玉甄猜忌心重,皇上的寝居除了她与云姑姑,向来不允宫女内侍靠近。
一颗心立时如坠入冰窖,玉甄再不理跪了一地的宫女,几乎是颤着脚步,夺路绕过御花园、径赴皇上的寝宫安阳殿。
殿内沉香袅袅,熏人入梦。玉甄紧紧攥住自己胸口衣襟,如同攫稳那随时会在她面前湮灭了声息的脆弱生命。
一步一步,她走得那样缓,静谧的帝王寝宫,仿佛唯有她自己的心跳声,而咫尺之处那个孩子的心跳声,却已遥远得如在彼岸。
足底如有千钧重,当她在那熟悉的紫檀嵌钿榻椅前倾身蹲下,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身着赭底螭纹的少年帝王的冰冷前额,一颗心立时沉入了谷底,一时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许久的静默后,她颤颤地搭上那只细瘦的手腕,感觉自指间递来的微弱跳动,方抬起头,透过恍惚的目光望去,见孩子两眼微微睁启一线,目光闪动,表情里仍有为她所熟悉的狡黠。
轻轻抚摸孩子苍白的脸,她听见自己颤咽了声,问:“不是梦?”
孩子恬笑着摇头,玉甄轻轻抱住了他,抱得那样的紧,仿佛生怕一松开,便会失去这世上最后可与他依扶相存的温暖,失去她舍弃所珍视的一切、亦要执念守护到最后一刻的亲人。
“皇姐,你还在怪我?”玉瑾抬起苍瘦的小手,欲去梳顺皇姐额前微乱的鬓发,却被玉甄一手挥开,她方才迷惘的目光这时变得幽冷,声音也是冷冷冰冰,听不出一丝的关切:“你早已知道,是不是?”
“是啊,我知道,云姑姑是要害我的。”孩子的脸上有着这世间最天真的笑容,口音里婉转出成年人方有的浅短叹息,“可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皇姐终有一日能发现的,何况……”
第九章 冷月 (2)
玉甄的心紧了紧,还未入冬,她的脸上已如罩了一层严霜,玉瑾却仿佛未看到一般,眼望着高高的殿梁,无辜而欢快地说:“何况我知道,皇姐之所以这么在乎我,正是因为——不知我何时便会死去,是不是?”
这个孩子。玉甄心头一酸,面色却更加冰冷了下去,她不再理他,只是缓缓起身,转身向前迈了几步,方驻足道:“瑾儿,自今而后,我会另派人照料你的起居饮食。今夜,皇姐不会再留在宫中了。”
身后的孩子没有答话,含笑的脸上不辨喜忧,仿佛早已猜料到这个结局一般,默默看着皇姐推开殿门,身形融入殿门外初起的晨光中。
晨光曳进殿中的那一刻,暗影的角落里,只留下他长长的阴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日光的照射下。
忽然感觉眼睛好疼,年少的帝王不觉合起了眼,许久之后,一滴泪水,缓缓滑过他鬓角。
检查过太医院为玉瑾开下的药方,玉甄又亲自选派了二十名宫女,命人为她们一一喂下秦翦用以控制风雨楼杀手的“噬心蛊”。一切妥毕,已是未时三刻,玉甄赶在黄昏之前赶回候府,彼时,秦翦也正悠然坐在正厅内,闲品着青玉瓷盏中新沏的玉芽龙井,望见玉甄踏步而入,他淡淡地问:“皇上无恙吧?”
玉甄冷冷望住他,方才积压在心里的火气化作一缕冷笑,扭曲在唇角:“候爷你该是知道的吧?”
她的语声出奇地平静,秦翦抬眸望了她一眼,淡淡反问:“知道什么?”
“上回柳怀送进宫里的琼草,毒不是你下的。”玉甄镇定地说。
“自然不是。我从未说过是我。”秦翦翘起小拇指,无动于衷地说完这句话后,又低头浅呷了一小口茶。
茶水四溅开来,脆响声打破了二人间的平静,茶盏的碎片刺痛了他宽大的紫绶衣下的足腕。
“你早便怀疑云姑姑了,是不是?!”一直极力克持的语气终于变得凌厉,带了轻微哽咽。
“是又如何?”秦翦缓缓叹了口气,“若我说了,你便会信了吗?”
周旁的空气一时凝结。
玉甄感觉有些乏力,软身靠入秦翦身旁的椅座上,待座定了,方冷冷地、一字字地、如同承诺般地道:“我不会放过萧朔。”
秦翦仍是淡淡地抬眉,望着玉甄惨淡的面色,微微摇头:“甄儿,你难道会想不明吗?萧朔做这么多事,目的便是为了让我们主动挑起战事。而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将矛锋指向他萧朔。若是伪造证据,将刺客的事情闹大了,传入邱世芃耳中,必会令他对我们心生疑戒,而若萧朔早已在银夔国疏通好了官员,那么他正好可趁此机会,利用他安插在银夔国朝中那些官员向邱世芃进言。邱世芃与我们素有芥蒂,因我们二国势力相当,故一直未敢正面向我国挑起战事,而一旦他与萧朔结盟,二国联兵,你想,那时我们后果将是如何?——这就是为何,我不能自毁盟约、向墨虬国轻率出兵的原因。”
第九章 冷月 (3)
玉甄漠然听着他的话,待他说完,方摇头苦笑:“候爷,这些甄儿其实都有想过。可是,你也该知道的,时至今日,我已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只除了瑾儿。谁若是敢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他。”
“你待如何?”秦翦目光忽闪。
玉甄冷冷一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想你风雨楼的杀手,绝不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