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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音之人,绝不能动真情,十年前一株疗愁救了他,若非如此,我怎会苦苦种这一生只能有一日花开的疗愁。”苦笑道,“天可怜见,终于有一株,在今日开花了。再等下去,我会发疯的。”
佩裳笑道:“灵姐,你就差用自己的心血去浇那些花了。”
唐灵道:“你又何尝不是一样,用自己心血去养你那只碧蚕。说实话,我现在看到都觉得毛毛的。”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碧蚕蛊究竟何解?我一直认为,杀了滴下心血之人,再杀了蛊虫,便可解蛊。”
佩裳一笑,如花绽放。“灵姐,这次我可要卖个关子了。”
唐灵又气又笑,道:“你何时也这么顽皮起来了,这是卖关子的时候吗?”
佩裳娇笑道:“灵姐莫生气,佩裳告诉你便是了。”回身取了两只金盒,打开一只,便是那只碧蚕。拿着另一只金盒,却不打开,笑道,“灵姐,你猜猜,这一只金盒里面是什么?”
唐灵失口而呼:“你竟然养出了一对碧蚕?!”急道,“你不是在入宫之时发过毒誓,若背叛皇上,便被百毒反噬?佩裳,你疯了!皇上知道了会要你的命的!”
佩裳的容颜,淡定如水。“灵姐,我告诉你一件事。”
唐灵道:“什么?”
佩裳站起身,走到回廊边,逗弄笼中的画眉。“我爱上惜朝了。”
唐灵霍地站起:“佩裳,你?!”
佩裳轻声道:“皇上令我下碧蚕蛊,他既是君,也是夫,我不得不从。我也不忍害顾惜朝,所以,我给他留了一条生路。灵姐,我在宫中苦闷,在外面也痛苦,我还不如死了的好。皇上注定不会一心一意爱我,顾惜朝更从来只是利用我,就算应了毒誓,百毒反噬而死,我也不在乎。养蛊之人,以身饲毒,也是常有的事。”
绿衣飘飘,佩裳身上,似有妖异光芒。
唐灵长叹一声,道:“傻丫头,你何苦?”
佩裳望着天空,道:“我现在不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的死期是什么时候。”忽然一震,伸出雪白如霜的左掌,一只鲜红的小虫出现在她掌心。大约有围棋子那般大,虫身上还系着一颗小小蜡丸。
佩裳玉指轻拈着那颗蜡丸,唐灵道:“我劝你,还是把这蜡丸交给皇上。你路上遇见宁王,送他神虫,皇上是知道的。我们姐妹一场,我可不想哪天皇上杀了你。”
佩裳无奈一笑:“也罢,我想这上面也不会写什么重要的事。他应该知道,会落到皇上手中。”
赵佚长长出了一口气。三个月,自己闭关这三个月,想来宫外已是天翻地覆。这三个月来,实是凶险之极,半点也分不得心,稍有丝毫打扰,或是心浮气躁,结果只能是走火入魔,疯狂而死。唐灵片刻不敢离开,这倒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求渡过这个关口。
实是天可怜见,今日终于等到疗愁开花,有了它,就不必在今夜子时的最后关头作生死存亡的一搏了。
走到外殿,却见唐灵坐在妆台前,手里紧紧攥着不知什么东西,秀眉深蹙,眼光盯住镜中的自己,又仿佛没有看。
猛然间,铜镜里多了一个人影。唐灵大惊回头,竟是赵佚站在身后。唐灵忙笑道:“皇上,今天这么快?”手一动,似想藏什么。
赵佚眼光何等锐利,去抓她手,笑道:“你藏什么呢?”一转念,脸色一变,道,“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为何不给我?!”
唐灵大惊缩手,赵佚手腕一翻,已捏住她手腕,唐灵吃痛,五指一松,一张写满字的白绢落在地上。
唐灵一把抢了过来,眼中现出焦急之色,道:“皇上,以后再看吧。今日比不得往日,出不得差错的。”
赵佚道:“灵儿,给我!”语声中已微现怒气,唐灵无奈,只得把白绢递给了他。
赵佚接过,脸色一变再变,道:“你确定没错?”
唐灵无奈地道:“皇上,我都找遍了。我倒希望是错的。当日想必有人授意,毁了有关她的一切,你又是自小在宫里长大,所以,你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倒也不足为奇。”
赵佚沉默半日,道:“传我旨意,把林岩宣入宫来。我有话要问他。”
唐灵一惊,道:“他不是已经告老还乡了么?”
赵佚目光一寒,冷冷道:“告老还乡?他怕是早就料到有今日,才一心要杀顾惜朝以绝后患。他知道总会有一天,谜底会被揭晓,不如早早归去地好。”又道,“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吧?”
唐灵道:“他走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在你算计之中。我却不明白,你不肯把心思花在国事上,如今一团乱七八糟,迟早有一天会有人造反!”
赵佚道:“现在你来说这个?不是时候吧。疗愁呢?”心里却奇怪之极,如果单单为此,顾惜朝怎咬死牙也不告诉他真相?顾惜朝对他性格很清楚,说了绝对比没说强,他宁可被自己狂怒之下杖刑至死,也不愿说出真相。
不,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之中,一定还有隐情在。
赵佚一回头,只见佩裳走了进来。佩裳摊开手掌,一枚蜡丸静静躺在她手心。赵佚皱眉道:“你怎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佩裳,你出去一趟,回来半颗心都飞掉了。”
佩裳一惊,跪下道:“皇上……我……”
赵佚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忽然一笑道:“看来,你倒是假戏真做,对他生了情了?女人的心,倒当真是变得挺快。”
唐灵心惊,忙道:“皇上,你误会佩裳了。”
赵佚哦了一声,道:“佩裳,你倒说说,我有没有误会你?”
佩裳脸色惨然,唐灵一个劲朝她使眼色,佩裳却眼色茫然,只当没听见。
赵佚也不理她,伸手拆那颗蜡丸,一面拆一面道:“写的什么啊,包这么多层?”为了把那薄油纸紧紧裹在一起,颇有粘性,赵佚手指在唇上一沾,将纸捻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赵佚喃喃道:“望能再将蛊毒延三日发作?”摇摇头,心中暗想,顾惜朝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以他精明,难道料想不到佩裳还是在自己手心里?
唐灵捧了一只茶盅给赵佚,赵佚接了,道:“千万别让人来打扰我。”
唐灵望着他的背影,瞪了佩裳一眼,埋怨道:“你还是那么个性子!小心你的小命!”
赵佚只觉得丹田内如万根针刺,胸口如同火焚,骨骼格格轻响,浑身直欲涨破般的感觉。心中又奇又怒又急,自从练玄天七音以来,十年一道关,都是顺利而过,今日为何却如此?!本来近日来已颇为顺利,想来可在半个时辰内运功完毕,不必等到子时,如今竟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玄天七音的禁忌之一,便是闭关之时,不能碰任何荤腥。赵佚谨慎之极,怎会有此失误?心念电转,白日内所有一切皆回到眼起,灵光一闪,原来……原来竟是那枚蜡丸!咬牙苦笑,顾惜朝,你好聪明,运筹于千里之外,这次却生生把我算计得惨!只是……我练功的法门,只有唐灵知道,佩裳都不知晓,你又从何得知?
丹田内绞痛已让赵佚汗如雨下,内力早已不受控制,浑身乱窜,赵佚知道再在此刻强行硬闯,只有功力尽毁。强提一口气,叫道:“灵儿,进来!”
唐灵一直在赵佚殿外守候,听得赵佚声音中似有极大苦楚,忙进了殿。见了赵佚面色白得丝毫没有血色,只惊得俏脸煞白,叫道:“皇上!……”
赵佚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殷红如朱。紧接着又是一口,喷得四处都是鲜血。唐灵大急,赵佚断断续续地道:“灵儿,你听我说……”话未说完,又喷出了一口血,饶是唐灵杀人如麻,也是心魂俱碎,忙扶住赵佚,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7
让我醉,让我醉。让我一醉解千愁。
戚少商的身边,东倒西歪地扔满了酒坛子。为什么今天喝下去的酒都像是水?为什么怎么喝心都不会麻木?为什么我眼前只有你的影子?
既然你说得如此决绝,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既然相互之间已经是痛苦远远多过了快乐,还不如天各一方,永不相见的好。我还在执著些什么?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纠缠你不放?
“一人独饮岂不没趣,我陪戚兄喝一杯如何?“
戚少商望着面前这个人,酒意完全醒了,留下的只有震惊和诧异。倒不是诧异这人的出现,而是这一年多来,跟顾惜朝纠缠在一起,已经几乎忘记了还有“江湖”这个东西了。
戚少商拱了拱手:“小石兄,今天来找我,有何贵干?”
王小石打了个哈哈,笑道:“戚兄,也不用拐弯抹角。我跟温柔想成亲,想远离江湖。可那金风细雨楼一日不能无人,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戚兄在江湖上有这份量。”
戚少商啼笑皆非,我还有什么分量?被那人追杀得跑遍了江湖,不传为笑柄我都是万幸了,还分量?
戚少商苦笑道:“小石兄说笑了,戚少商如今,实在是……唉!”长叹一声,实在是一言难尽。
王小石道:“戚兄,你一定要答应。我决不能将金风细雨楼随随便便托附给一个人,若交到一个野心过大或是另有所图的人手中,我如何心安?除了戚兄,我想不出更可信任,更有能力之人了。”
王小石话是无心,戚少商回想当日连云寨初识顾惜朝的种种情形,却只有苦笑:“你莫给我戴高帽子了。若是平日,你如此拜托,我自然不好推托。可如今,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答应了一个人,一年之后去等他。”
王小石道:“那不碍事啊,你一年之后只管去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戚少商忽然看见街上兵马横行,奇道:“这却是为何?”
王小石笑道:“戚兄,你可真是问对人了。金风细雨楼得到消息,有将领密谋造反。已经策划了两三个月了,恐怕就是最近便会有所行动。说不定,便是今晚。”
戚少商哦了一声,一转念间,猛然跳了起来,抓起逆水寒便想走。王小石叫道:“戚兄,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跟温柔可急得很要去做神仙眷侣,实在不想在这腥风血雨里混了,你戚兄是注定了的一辈子的刀头舐血的江湖人,安定不下来的,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戚少商停住了脚步。也许王小石说得对,也许这就是自己一直烦躁不安的原因。跟顾惜朝在一起,即使有笑也似乎是泣血的笑。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默默无语,只恨世上真无忘忧草,能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抹煞,然后重新开始。两人相对,午夜梦回时,总是不知身在何处,有时竟然恍惚还是在逃亡之时,顾惜朝那时看自己的眼神,完全让自己无法忍受。自己看他的眼神,恐怕同样也令他崩溃。金风细雨楼,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跟顾惜朝的障碍,不仅他累,他烦,自己也一样的无法忍受。
我们或许应该冷静一下。
戚少商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过,我还要办一件事。如果这事没办成,我死了,你可不能怪我没遵守约定。还有,一年之后的约定我一定要遵守,不过到时候我即使要走,也会给你找一个下任楼主的。“
王小石大喜,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戚少商笑道:“击掌为誓。”
传来报值漏之声,已届亥时。
赵佚耳力极好,深夜寂静,听得极远之处有嘈杂之声,微微蹙眉,道:“灵儿,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手。”
唐灵道:“怎么……”
赵佚冷哼一声,道:“还能怎么,不就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趁我‘病重’,就来玩逼宫之一套了。”眉头皱得更紧,道,“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弄得到杭州那边的兵权?……又怎么知道此刻正是我练功的紧要关头?”突然间脸色一变,对一旁服侍的小太监道,“安信,你过来。”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赵佚冷冷道:“你朝那苗傅通风报信的时候,可曾见过什么眼生之人?”
安信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如捣蒜般叩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赵佚沉声道:“朕在问你话!”
安信慌得没做手脚处,只见赵佚眼神凌厉地直视自己,忙道:“皇上,是见过……见过……”
唐灵一伸手,尖尖的指甲已按在他眼珠子上,喝道:“谁?”
安信更吓得魂飞万里,叫道:“是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