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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摇摇头,甩去那些让自己痛楚得揪心的记忆,涩然道:“我根本不忍心看你那般消沉绝望。我还记得,你自从知道了命虽然捡回来了,但武功却可能会失掉,你就不会笑了。”怜惜地托起顾惜朝消瘦的脸颊,低低道,“我怎么忍心看你如此难过,我怎么忍心看你从此不会开颜而笑。我怎么忍心?”
顾惜朝呆呆地注视着他,良久良久,轻声道:“你真的对我这么好?”
戚少商道:“如果你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那我就真该给你一巴掌。”
顾惜朝不再说话,良久,方笑道:“是,我确实问了个蠢问题。”
戚少商忽然觉得脸上有丝丝凉意,抬头望天,细雨如烟。顾惜朝微笑道:“深秋时节,又是烟雨飘蒙。”伸手去接那晶莹雨丝,又是那副神思飘渺的模样。
戚少商看着雨丝落在顾惜朝衣上,发际,整个人更似朦胧,仿佛要消失在那雨丝织成的丝网之中。陡然一阵心悸,用力拥住顾惜朝,喃喃道:“不要消失,不要从我眼前消失。惜朝,惜朝……别走,别走。”
顾惜朝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不走,你放心。”
戚少商喃喃道:“即使你对我强装洒脱,微笑,说你不在意,说武功失了就失了,可是你心里很苦。我了解你,已经太了解你,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不知何时,天已全黑,彼此的面容也渐渐隐没在黑暗里。
戚少商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顾惜朝点点头,二人行至一家大药铺前,顾惜朝道:“你等等,我进去抓点药。”戚少商笑道,“我等你。”
顾惜朝一边等掌柜抓药,见到门外人流攘攘,好生热闹,问道:“掌柜的,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城内有什么大事吗?”
老掌柜笑道:“这位公子,你不知道?皇上回临安了啊。”
顾惜朝本在伸手拿药包,听了此言,手一颤,药包直落在地上。一颗心怦怦直跳。
皇上,你既然回来了,看来是不会放过我了,我也从未奢想过你会放过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走出药铺门口,却见戚少商浓眉紧蹙,在张望着什么。顾惜朝拍拍他肩头,道:“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戚少商疑惑地道:“我刚才一回头,看到有个人从旁边掠了出去,身法很快,没看清楚面目。不过……似乎有点眼熟。“
顾惜朝心中一跳,道:“男的?”
戚少商摇头道:“女的。”望了一眼顾惜朝,道,“你怎么了?怎么很不开心的样子?”
顾惜朝勉强笑道:“没有。没什么。”
戚少商瞟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在担心皇上?”轻声道,“不必担心,等我这门功夫练成,我也不会跟他差太远了。”
顾惜朝心中一跳,道:“你果然在练?我原来还只是在疑心……”想起江湖传说,猛然打了个寒战,紧紧抓住戚少商衣袖,道:“不!不要练!练成万念俱灰的人,就一辈子得练下去!就算是铁手,他天生异禀,内力出奇深厚,最后也是死在这个万念俱灰大法下!你若练了,也会……也会……”
戚少商抚着他的脸,笑道:“会怎么样?会死?你想得太多了,其实这门功夫本来只是让功力倍增,只要不在生死关头用,又怎么会死?”
顾惜朝摇头道:“这次你是要跟老天斗!”
戚少商笑道:“你不是一向都有勇气跟老天斗吗?何况,惜朝,你的武功是阴寒一路,也不适合练这种功夫。你认为皇上会死心吗?如今,皇上已回到杭州,并把临安建为国都。他一旦安定下来,必对这一年来颠沛流离深深怀恨,不抓到你是誓不罢休的。且不论他是一国之主,就单凭功力,你我都不是他对手,但,我若练成万念俱灰,就可以跟他一拼。”
顾惜朝望着戚少商,默默无言。良久,顾惜朝又道,“你还有多久,才能练成?”
戚少商道:“你真是在说外行话,没有两三载,怎么可能练成。”
顾惜朝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夜色之中,依然是细雨飘零,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满是离人之愁。
顾惜朝微笑道:“好个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上威名更盛,蒸蒸日上。少商,还是这江湖适合你,你不管受多少挫折,一样可以从头来过,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我真很佩服你。”
戚少商苦笑:“从头来过?这根本是从人家手里捡来的现成便宜。你就别讽刺我了。”
顾惜朝道:“王小石不是瞎子,他只会拣有能力、有胆识、有威望的人来接手,他选中了你,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戚少商喃喃道:“我当初选择了你,却不知是对还是错。”
他这番自言自语哪里逃得了顾惜朝的耳朵,顾惜朝脸一板,道:“戚少商,你在这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
戚少商慌忙绕到他身后,抱住他,道:“我哪敢,我哪敢?我哪敢说你的坏话?”把嘴凑到顾惜朝耳边,轻轻啮咬着他的耳垂,道,“惜朝,我等你伤好,都等了一年了,你是不是还想要我等下去?……”
顾惜朝顿时红了脸,想挣开戚少商的手臂,无奈戚少商死搂住不放,把人一带,两个人都跌到榻上,正巧跌了个脸对脸。
桌上的烛焰,跳动得像一颗悸动的心。
黑暗中,顾惜朝抚着戚少商的面孔,轻声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戚少商“嗯”了一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顾惜朝奇怪地道:“你不拦我?也不管我去干什么?”
戚少商笑着吻上他的嘴唇,道:“我为什么要拦你?我为什么要问你去干什么?我信任你,惜朝。我只要你好好地回来。“
我若爱你,就不该要求你太多。惜朝,我不再强求你改变,其实并非要走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才能远离江湖,我们才能快乐。其实桃花源就在我们心中,只要我们能彼此解开自己的心结,彼此坦然面对,金风细雨楼也可以是我们的桃花源。
顾惜朝仿佛再次听到心中花开的声音。温暖的感觉弥漫在全身。
“我会回来的。我答应你。”
12
一骑快马,疾驰在蜿蜒山路上。
顾惜朝陡然勒住马缰。任他胆大包天,面对眼前那座似乎是普通的山中庄园,也不敢贸然进入。山庄周围遍布奇花异草,争芳斗艳,但顾惜朝心知,任何一种,恐怕都能杀人与无形。唐门暗器,不喂毒便已威震天下,若喂毒更是厉害无比。
顾惜朝翻身下马,走到庄前十余丈处,不敢再前进,运气呼道:“顾惜朝求见,有疗愁消息相赠。”
片刻之后,大门缓缓开启,远远走出一个女子,道:“请!”
顾惜朝不再犹豫,龙潭虎穴,我一样也得闯。
三日之后,顾惜朝策马在路上狂奔,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杭州城外。勒住马缰左右一顾,再需半日便可入城了吧。
忽然远处烟尘滚滚,一行数骑,如旋风般飞驰而来,顾惜朝眉头微蹙,继而又慢慢松开了,唇角却有隐隐约约的笑容浮现。
一行人散开来,将顾惜朝围在当中。顾惜朝笑道:“又劳烦李总管大驾了,这次又是来请我回宫的?”
李忠叹了口气,道:“老奴半夜三更,找遍了金风细雨楼,却不见宁王的踪影。如果你肯束手就擒,当然最好。否则动起手来,刀剑无眼。皇上只要我们不能杀你,却没说不能伤你。你凭一人之力,绝无胜算,还是识相点好。”
顾惜朝笑道:“我一向很识相。”
顾惜朝走进殿内,从阳光之下突然走入大殿深处,一时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眨眨眼睛,只见赵佚坐在案前,却是在挥毫写字。
赵佚搁下笔,望着走进来的人。如果说顾惜朝是从阳光下走进来,一时无法适应殿内的光线,那么自己看顾惜朝背对着灿烂洒落的阳光走入,千点万点金色光点如雨点般披洒在他身上,真如同一幅画。逆着金光,一时看不清顾惜朝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偏生是眩惑了人的眼。
顾惜朝一步步,慢慢走近。他的容颜慢慢浮现在阴暗的大殿光线下。赵佚奇怪,为何不见他年余,思念却是与日俱增,最后思念竟超过了怨恨。
顾惜朝道:“皇上,还是你厉害,终究把我弄回来了。”
赵佚盯着他,眼中无数种神色交织,让顾惜朝看得心惊肉跳。赵佚注意到他腕上还戴着铁镣,便吩咐李忠替他解开。
“你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你先歇着吧。”
顾惜朝正在揉着手腕,听了此言错愕地抬起头,望着赵佚。他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句平平淡淡的话。
赵佚已又拿起笔,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你乖乖呆在这座福宁殿,别乱闯。你若想玩什么花样,那可就是自己找苦头吃了。”
顾惜朝口唇微动,似想说话,又忍了下去,随着李忠出了殿门。
说实话,一路赶到现在,虽然坐囚车也是坐,但也颠簸得不行。顾惜朝倒头便睡,哪管得了那许多。一切留到明天去想,今天先让我好好睡一觉。
深夜,门扉轻轻一响,赵佚闪了进来。走到床边,凝视着顾惜朝孩子般的睡容,赵佚伸手似想碰触他的脸,又缩了回来。
顾惜朝走入殿中,赵佚向他招了招手,让他上前。
顾惜朝笑道:“皇上在写什么?”走过案前一看,却是一贴。顾惜朝脱口道:“好字!”
赵佚把笔递给他,道:“琴跟棋都见识过了,倒没见过你的字。写来我看看?”
顾惜朝脸色一僵,一股寒气又从心底冒了起来。赵佚看到他脸色陡变,笑出了声,道:“你多心了,惜朝。你跟我在一起,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顾惜朝尴尬一笑,接了笔,却想不出写什么,道:“写什么?”
赵佚笑道:“随你喜欢。”
赵佚拿起来,看了半晌,道:“你的字偏于华丽风雅,风骨极佳,却少了内在浑厚,如同你这个人,锋芒毕露,气势太强,反而少了一点内蕴的味道。”
顾惜朝笑道:“是啊,练不到皇上这种圆通境界,皇上的字是秀润圆劲,宽稳疏朗。书法我确实不如你,这点我没法否认。事实上,我若是不多务杂学,专攻武功,至少可以翻上两番。”
赵佚一边细看他那幅字,一边淡淡道:“你?你本来就是好多务杂之人,总喜欢走捷径。武功高,办不到的事一样很多。”
顾惜朝道:“我有一件事实在想不通,以你身份,竟然练武练到这等地步,有时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赵佚。”
赵佚失笑,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坐下,道,“你何必拐弯抹角,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要灭霹雳堂?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以为霹雳堂名震天下,那些火器是何处而来?本来当年霹雳堂能有这等火器,便是跟我赵家有渊源。他们在江湖上有了点名头,便想摆脱我的控制。我懒得跟他们废话,杀了便罢。正巧你所需的疗愁霹雳堂还有一株,将计就计。那被我毁去的卷宗,便是百年来赵家向霹雳堂提供的火器记录。”掠了掠他散落肩头的头发,道:“年余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风都要吹走了。”
顾惜朝轻笑一声,道:“拜皇上那一掌所赐。”
赵佚眼中怒意顿时燃起,道:“顾惜朝,你还敢提?!那是我亲生儿子,生生惨死在我面前,我没有杀你,你还想怎么样?唐灵至今不肯回宫,怨我未曾将你一掌毙于掌下!”
顾惜朝一偏头,道:“托皇上的福,我经脉俱断,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转,一年来生生把我变成了个药罐子,你觉得我好受吗?”
赵佚怒道:“你说这话可有良心?我再多使一分劲力,不要说你的功力,就连你的命,也别想捡回来!”
顾惜朝冷笑道:“皇上,你对我已经做得够绝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你究竟把顾惜朝置于何地?”
赵佚叹了口气,温言道,“惜朝,只要你不胡闹,我决不动你分毫。”
顾惜朝无奈地道:“皇上,你究竟想要什么?聪明如你,当真不明白,这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赵佚笑道:“我偏要勉强。我倒看看,时间能不能磨尽你的感情。”凑到顾惜朝耳边,轻笑道,“你以为,世上真有天长地久,至死不渝?你以为戚少商可以记得你一生一世?你也是太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