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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快进入三十步,鼓声一变,变得急促起来。所有官军都加快脚步,开始冲击,剩余教众们看着迎面而来的坚甲利器,最后的一点宗教狂热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所有人嘶声大叫逃命,往后面撒腿急奔,许多人被撞到在地踩踏而死。
赵宣和聂洪几人混在人群之中,跟着逃跑,赵宣被炮声震得昏天黑地,但眼睛始终盯紧李盛明,李盛明的身边还有一些核心教徒,董大成也在一起,后方的文登营阵列传来中军大鼓的声音,杀声震天,聂洪知道是追击开始了,他也不敢跑在最前面,四周的游骑已经在截杀跑在最前面的人。
李盛明已经戴好一个毡帽,董大成和几个手下搀扶着他,一路往北边跑,这李盛明果然也是骗人骗惯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算太慌乱,始终保持在中间的位置,而且已经换好衣服,若不是赵宣早有准备,肯定已失去踪迹。此时他看到个空子,呼喝着几个手下,往一处没有骑兵的地方快步奔去。
听着周围的大喊逃命声,赵宣舔舔干燥的嘴唇,“李盛明,你可别不见了。”
当日文登营阵斩乱民一千三百余人,其余教众全部逃散,陈新几乎把所有兵种都试了一遍,一日击溃两倍的妖民,文登营士兵几乎人人见血,眼下也是信心十足,但又略微感觉没有打过瘾,特别是杀手队,毕竟这些人基本已经被火器打垮了,他们基本是从背后杀人。
当日晚上莱阳缙绅纷纷到军营劳军。第二日,文登营就开始向招远进发,哨骑在路上见到了聂洪几人。很快带到了陈新面前,陈新寻了一处民房接见几人,陪同的还有周世发和黄思德。
赵宣高举着董大成的人头,对陈新小心道:“大人,昨日赖大人神威,击破群妖,小人寻机杀了这妖首,报效大人。”
海狗子上去一把抓起人头上的头发,翻来翻去看了一遍,然后望向陈新,陈新摇摇手,刚才聂洪已经跟他汇报过,知道是真的匪首。这个赵宣在可留可杀之间,此人这次能打入敌人内部,完成这件事情,能力算是有的,在闻香教安钉子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不必一定要灭口。
“李盛明和董大成的脏银都在何处?”
“大人,李盛明被聂大人活捉,昨晚我们就问清他脏银在腰山山顶一个洞里,董大成的就在他老家刘家庄。也是聂大人逼问出来的,多亏聂大人武艺高强,否则小人也不知能否活捉李盛明。”
陈新一笑,对聂洪问道:“李盛明身边没有他的手下了?”
聂洪两眼凶光收起,低声回道:“这赵宣是个那啥,随身都有蒙汗药,乘着烧水,把一帮人全部弄昏了,不过他胆小不敢动手,都是我和两个手下杀的,董大成有些武功,小人怕出意外,没敢留活的。”
陈新听了点点头,对赵宣说道:“这事你办得不错,一会先带骑兵去把腰山和刘家庄的脏银取了,以后便让你留在文登,只要你不再搞那劳什子邪道,保你安生。”
赵宣连连磕头:“谢大人恩德,只是小人不会种地,不知如何才能养活一家人,不过小人识字,此次识得大人神威,才知世上有大人这样天神般的人物,想在大人手下谋个差事”
黄思德突然道:“大人,属下想让他来我训导队,我那里人手紧缺,还需要些人,正好此人识字,口才也不错。”
“训导队?”陈新对这个曾经的邪教份子颇有些担心。
黄思德无奈的道:“大人,刘先生已经声明绝不派新的先生来,现在这十人也有几人不安心,现在每人负责两个局,跟士兵谈心、帮他们写信之类就把时间耗光了,实在差人。”
陈新看看地上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对黄思德道:“那你得把他看紧点,如被我知道他还在讲弥勒佛、无生老母之类,只需要一次,就先砍了他,再把你解职。”
赵宣低着头听了,连忙答应道:“大人恩德,小人绝不再讲那些邪道东西,小人早对这东西厌恶不堪,所谓经卷、燃灯、佛祖、弥勒、红阳、白阳,不过是人编出来骗些蠢夫愚妇,小人知之甚深,是以一直担惊受怕,如今能过寻常人的日子,决不会再说半句此事。”
陈新脑中一动,这人对白莲体系教义和内幕都十分清楚,完全能拿来做典型,只要用好了,可以彻底根除军队中出现邪教的可能,当下一脸和蔼的笑了一下,“本官也相信你,不过你暂时还不得单独做事,等我文登营回营,你挨着做巡讲,给士兵说明你们是如何编造经卷,欺骗那些山野村夫,士兵都知道这白莲教的底细后,才能让你单独负责,到时就可拿全饷银。”
赵宣感激的应了,等他出去后,黄思德对陈新道:“大人,眼下匪首都已抓住,咱们还去不去招远?”
“当然去。”
黄思德眼睛瞅瞅周世发,陈新笑道:“只管说就是。”
“大人,仗都是咱们打的,但算军功怕是大半要被周洪谟占去。咱们何苦为他做嫁衣,反正登州的命令只是防守文登。”
周世发和聂洪都脸色冷漠的听着,陈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好半响才道:“黄训导官时刻为我文登营着想,甚好,此事我自有计较,先往招远前进。”
几人出去后,文登营便继续前进,与此同时,一支比文登营庞大十倍的军队也在行军,他们悄悄到达了喜峰口西侧边墙,长城各个关口已经在他们一日路程之内。
第十七章 狼烟
十月二十七日凌晨丑时,蓟镇长城龙井关的水关城楼上,几个昏暗的灯笼北风的呼啸中摇晃着,水关外的黑暗中,远远响起一声狼嚎,过了一会,近处又响起几声(注1)。水关上的几个老弱明军连头都懒得抬,缩在城垛后继续打瞌睡。
龙井关是蓟镇长城重要关口之一,澈河在燕山山脉中穿行,经龙井关的水关入长城,过汉儿庄之后汇入滦河,一向是蓟镇的边关重镇之一,戚继光经营蓟镇之时,在边墙建立了完善的预警体系,长城沿线墩堡和烽火台林立,遵化、三屯营等地驻扎有强大的机动部队,二十年间无人敢入长城一步。到了现在,许多墩台废弛,已经不复当年的威势。
塔克潭跟随在狗熊般强壮的伊兰泰大叔身后,潜伏在水关百步外的黑暗中。
他们十月二日从沈阳出发,取道辽河套,往科尔沁方向前进,一路汇合奈曼部、敖汉部、扎鲁特部、巴林部蒙古部落,十五日汇合了最大一股盟友科尔沁,科尔沁部落共派出二十三名台吉,由土谢图汗率领,共计两千多甲兵。其后大军直入喀喇沁蒙古,又有土默特等部落加入,他们以束不的部落为向导,二十六日终于到达蓟镇口外。
塔克潭所在正蓝、镶黄、两白旗称为八旗左翼四旗,这次的镶黄旗跟随皇太极行动,他们左翼便剩下三旗,由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攻击龙井关。进军途中,塔克潭展现了强悍的体力和适应能力,是他们牛录五十多人中状态最好的十几人之一,被牛录额真选中执行夜袭,指挥他们夜袭的是正白旗旗主阿济格。
北方的冬夜,寒冷异常,大多夜袭的人都穿了两件棉甲,外面再套上锁子甲或铁甲,体形十分臃肿,脸上也蒙上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两个眼睛。
一个蒙古人当他们的向导,牛录额真低声发出几声叽叽的叫声,塔克潭压住心中的紧张,开始往前移动,伊兰泰大叔的模糊身影显得十分坚定,给了塔克潭不小的信心。
一百余名后金兵摸到城墙下,悄悄竖起几架长梯,梯子的上头包了厚布,靠上城墙时几乎没有声音,他们的脚步声也被呼啸的风声遮掩。
伊兰泰大叔是他们的领催,也是巴牙喇,理所当然的当先锋,他取下脸上的围布,把云梯刀衔在口中,轻手轻脚的往墙头爬去,塔克潭隔了几步跟在他身后,梯子叽叽的轻响中,他们很快攀上城墙。
伊兰泰大叔在墙垛上探头左右一看,城楼中有火光,隐隐传来说话声,外面有几个明军靠着城垛睡觉,轻轻取下云梯刀摸到那几个明军身边,等另一个长梯上来的其他几个巴牙喇也到了另一侧,伊兰泰左手一挥,几人同时动手,卡住那些明军的脖子,手中云梯刀对着他们心口猛刺。几个明军此时才惊醒,多数在睡梦中就被这些身经百战的巴牙喇杀死,只有一个明军被杀偏,一时未死,想要挣扎,他被巴牙喇铁钳般的大手卡着脖子叫不出来,两眼鼓得老大,看着这些如鬼魅般的敌人,露出惊恐万分的眼神,喉头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那名巴牙喇用穿铁甲的上身堵在他嘴上,很快就又补一刀,几名明军便无声无息的死去。
塔克潭此时已经与其他十几人站到城楼门的两侧,他们都手执轻便的顺刀或云梯刀,另外一些人已经悄悄顺着城梯往城下走去,准备打开水门,放大军顺河床入城。
塔克潭的牛录额真手一挥,一名巴牙喇猛地撞开大门,十几人蜂拥而入,里面的十几名明军猝不及防,他们正围着一张方桌赌钱,还没反应过来,伊兰泰狗熊一般的身躯已经直撞过去,云梯刀直刺入一名明军的腹部,那明军发出不忍听闻的惨嚎,伊兰泰推着他抵住桌子,连带推着桌子一起往后面撞去,桌子周围的明军都被带翻在地上,伊兰泰利用这桌子瞬间把屋子中的明军分成了几个部分,并腾开了进入的空间,后金兵迅速进入,明军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凶悍的女真猎人就已经挥刀砍到他们头上,制作精良的顺刀带起一蓬蓬血雨,惨叫声在城楼中连连响起。
塔克潭看到一名反应最快的明军跳起,往后翻到炕上,利用长炕阻挡了一下扑来的一名巴牙喇,接着就将炕上一张小桌一脚踢向那名巴牙喇,使得那名巴牙喇再次被挡住,那明军再往后一跳,去取墙上的一把刀。
塔克潭不及细想,敏捷的跳上长炕,几步赶到那明军面前,一刀当头斩去,那明军刚刚抽出刀来,死命一挡,塔克潭的全力一刀竟然被他挡住,顺刀也被崩出一个缺口,塔克潭底下猛出一脚,踢中那明军小腹,将他踢得撞到后面墙上,顺刀接着又一刀横斩对方颈部,那明军疼痛中仍是吃力的用刀竖着当住,塔克潭两次必杀都被对方挡住,蛮劲上来,猛冲一步,贴到那明军身前,丢了手中顺刀,将明军摔倒在炕上,右手一拳砸在那明军脸上,凶猛的力量将那明军满口牙齿打掉,那明军被贴住,腰刀已经无用,只得也丢了刀,用手遮挡后面接连而来的重拳,塔克潭将他压在炕上,占有位置优势,借助着体重连连重击对方面门,那明军抵挡不及,鼻梁也被打断,几次之后已经双手无力,塔克潭低吼一声,右拳死命一拳砸中对方太阳穴,那明军双手终于软下去,口中发出一些低低的呻吟,塔克潭毫不停留,接连十多拳打去,将那明军面门打得血肉模糊,鼻骨塌陷眼珠爆出,已经没有多少气息。
其他人已经杀光了明军,墙上满是飞洒的斑斑血迹,他们都不理会塔克潭,自顾自的开始在那些明军身上搜起来,摸到银钱一类,都自己收了,牛录额真挨着给明军补刀后,见塔克潭还在打,一把拉开塔克潭,一刀斩了那明军血肉模糊的脑袋。
他这才转头对塔克潭道:“塔克潭,杀人也要省些体力,要像你伊兰泰大叔那样,战场上随时可能有新的敌人,这样才能留着力气应付。”
塔克潭呼吸粗重,听了点点头,回头捡起自己的顺刀,心痛的看着上面的一个口子,伊兰泰大叔拿起明军丢下的那把刀,随手扔给塔克潭道:“这刀是戚刀,打造不错,比你那把顺刀还强些,留着吧。”
塔克潭接了,那把刀果然不错,刀身微弯,映照着屋中的灯火,寒光四射。
牛录额真接着就称赞他道:“塔克潭不错,你杀这明军多半是个家丁之流,要不就是个队总把总,不然没有这么好的刀用,身手也不会如此好,他身上东西都是你的,去搜。”
塔克潭终于笑起来,他第一次有了收成,他在那明军身上一摸,果然摸到几两银子,还有些烟丝,这也是好东西,他阿玛最喜欢抽,特别是冬天。他小心的收拾好,放到了怀里。
这时城楼下的城门吱呀乱响,接着城楼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满语的叫嚷声逐渐响起,牛录额真喊道:“进城了,都别搜了,这些明军都穷得很,赶快进城去抢那些商户,女人银子都多,去晚了就没了。”
一众人等都齐声答应,顺着城梯下了城墙,汇入从水门进入的左翼大军,往城内涌去。
遵化城外兰花衣铺中,只有一只手的秦律方无精打采的坐在里面,他接受陈新的命令后,便在北直隶各处布点,辎重队的人陆续来了一部分,在各地屯粮,刚到十月他就来到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