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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梁廷栋四面楚歌,沈敏、安国栋贪墨抚赏等事被牵连,有人弹劾梁廷栋接受他的贿赂,连续给安国栋提升,又说梁廷栋接受李犹龙贿赂,将其提升为游击,本兵之位岌岌可危。
原本梁廷栋也对本兵一职有些担心,因为建奴战力强横,明军每遇败绩,御史们就会跳出来连篇弹劾,本兵和蓟辽督师都是首当其冲,御史不比建奴好对付,梁廷栋在四城之战前就领教了一番御史的能耐,好在他运气不错,四城之战以明军大胜告终,总算稳住了他本兵的职位,但这两种威胁一直存在,所以梁廷栋年初斗垮王永光之后,空出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这个位置既是肥缺,又稳妥得多,梁廷栋颇想换一换,但崇祯并不同意,现在果然又被御史架到了火上面。
曹化淳偷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的神情很放松,平日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带上了血色,他小心的说道:“皇上,奴才不大懂兵事,但随在皇上身边,听了梁大人多次召对,觉着梁大人颇有才略,所陈兵事多中机宜,象是知兵之人,梁大人有过自当惩处,但梁大人任本兵以来,除了遵永大捷,这次又有身弥岛大捷,奴才想着,以前的各位大人在时,对建奴每战必败,梁大人当本兵后却连有三次大捷,虽说大多是文登营打的,但本兵大人的运筹之功却不可不见,若以小过而掩大功,奴才觉着,那些言官言重了些,况且水佳胤弹劾的数条罪状,并无实据,纯属风闻言事。”
崇祯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曹化淳所说,眼下的弹劾都没有证据,虽然那几条罪行多半属实,但就他自己而言,也不希望让梁廷栋被赶下台,大明的官员是个什么样子,他现在心中还是有数的,不贪财的基本没有,梁廷栋好歹还是能做事的。
崇祯转眼看到曹化淳还跪着,脸上挂着几颗泪珠,连忙伸手扶起,“曹伴伴快起来,朕方才说过,谁真心为朕做事,朕心中自然明白,也歇了这许久,先回乾清宫吧,你去请本兵和首辅大人来一趟西暖阁。”
曹化淳赶紧离开去请人,等到转到无人处,才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去告诉陈新和梁廷栋的人,他们的事咱家已经办了。”
京师崇文门内,东交米巷的一个大宅院外,人流涌动,一名面白无须穿着直身的男子在门口过了两次,看看左右无异常后,走进了旁边的巷子,在侧面上敲了几下。
张大会的脸出现在门后,他赶紧将那男子迎了进去,园子里面还有一人,正是宋闻贤,那白面男子也不进正厅,就在花园中停下。
宋闻贤过来对他恭敬的道:“王小公公快里面请,坐下喝口茶。”
那白面男子傲慢的摇摇头,开口一把尖尖的嗓音,“得了,咱家也不坐了,就是来帮曹老公传个信,你们的事办妥了,其他的,你也别问咱家。”
他说完转身就走,宋闻贤赶紧追过去,递上一张银票,“密语还是原来的一样,请王小公公不要嫌弃。”
王小公公看看银票,写的二百两,脸色稍霁,补充了两句,“郑芝龙的事,皇上已经动心,又去找本兵和首辅大人商议,还会有其他几名阁老在场,熊文灿消息灵通,应当会传到熊文灿和郑芝龙耳中。”
宋闻贤连忙道谢,王小公公收起银票自语道:“住在宫里就是不便,每次出来便得寻一无人处改装,到你们这里便如做贼一般。”
张大会笑眯眯的道:“王小公公放心,小人已经给公公预备了一套院子,离着宫城不远,公公若是有空,便随小人先去看看如何,连婢女亦是备好的。”
王小公公满意的一笑:“张公子客气,那我就笑纳了,以后咱们多来往,但今日还得忙着回去复命,便不去了,下次再说吧,咱家啊,就这劳苦的命。”
宋闻贤两人只得把他送到门口,等王小公公消失,张大会咬牙低声骂道:“死太监摆个屁的架子,老子总有一日一刀斩了你大头。”
旁边屋中走出一人,却是左昌昊,他摇头笑道:“咱们三千两银子就买曹老公几句话,不过还是很值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
第六十六章 筹码
宋闻贤和左昌昊一起进了屋,才说道:“左兄现今知道了,我等在京师过的是何种日子,便是一个小小宦官,也不知有没有十五岁,也能给咱们脸色看。”
左昌昊摇头,一脸苦笑,他颇能理解宋闻贤,他的角色其实与宋闻贤差不多,是许心素驻南京办事处主任,各种各样官吏都是要打交道的,自然也包括太监。
张大会接道:“这个小宦官不太简单,曹化淳每有大事皆是派他来接洽,从未出过事,此人看着轻浮,实际做事十分小心。”
左昌昊和宋闻贤对这个小宦官没有什么好印象,也没兴趣继续聊他,左昌昊眨眨眼睛,对宋闻贤道:“在下方才想起一事,万一郑芝龙真来觉华岛,以他的能耐,没准能混出个名堂来。”
宋闻贤和张大会同时笑起来,“左兄不知关宁军的水有多浑,陈大人也是不敢去的,崇祯元年宁远兵变逼死毕自肃,去年有个叫茅元仪的,便是觉华岛营伍副将,被乱兵以刀逼颈,最后还得靠周文郁去说情才放还,这还是承平之时,战时更不用说,祖大寿在京师脚下都敢溃奔出关,还屁事没有,自此之后关宁更见跋扈,左兄你想想,郑芝龙何德何能来镇住这帮丘八,他要真敢离了福建老窝来觉华岛,不用左兄你动手,那些丘八就能要了他命,就算他忍气吞声,也不过是混日子,那不是更好收拾了。他不敢来的。”
左昌昊少有来北边,听了关宁军的情形,惊讶得微微张嘴,他倒是知道关宁军跋扈,但军队能跋扈到如此程度,在南方确实闻所未闻。
张大会嘿嘿道:“左先生你便知道陈大人为何不愿去辽镇了。”
左昌昊叹道:“陈大人许大人乃非常人,每每出人意料。他的心思在下自然猜不到,得了,大事办妥。咱还还有小事要办,有几位福建来京为官的旧识,在下还得去拜访。晚间回来与二位痛饮。”
宋闻贤和张大会连忙站起相送,张大会派了一个人给他作向导,左昌昊便领着三个保镖出门而去。
宋闻贤坐下后拍拍额头,舒服的躺在椅背上,“这事看着办完了,咱们还得跟着看看后面的情形,福建与京师相距遥远,消息一时传不到,大会你得记着这事。”
张大会答应了,从桌上拿起一块糖糕吃了起来。两人随意闲聊,谈些京师的趣事,直到门外响起惊闺声。
张大会细细听着,接着便是担郎叫卖的声音,尾音颇为奇特。他站到园中,一个婆子径自去开了门,大声问了担郎有没有沉香,一会放进来一个担郎。
关上门后,担郎并不卖东西,而是取下帽子。张大会迎过去,两人低语一阵后,担郎便离开了。
张大会回来道:“宋先生,弹劾梁廷栋那个水佳胤,今日有异动。”
“有何异动?”
“似乎是有了梁廷栋纳贿的真凭实据,这事咱们管不管?”
宋闻贤从椅子上坐直身体,脸上神情不断变幻,如此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水佳胤有了真凭实据,言官们必定会用口水淹死梁廷栋,就算皇帝想留,怕也留不住。
“消息哪里来的?”
“最近一直监视着水佳胤的宅子,今日有一个周延儒的管家进去过,我刚有一个喜鹊安插进去做了丫鬟,水佳胤送走那人后得意忘形,她听到了零散言语,似乎是一封梁廷栋和安国栋的往来书信。”
宋闻贤慢慢抚着胡须,现在内阁中双方势均力敌,明争暗斗日渐激烈,梁廷栋原先颇有些摇摆,现在已经和温体仁走得更近,周延儒既然动手对付他,说明已经撕破脸皮。内阁的钱象坤原本是温体仁的门生,却不愿参合此事,于六月以病乞休,温体仁现在稍处下风。若是能保着这个内阁之外的强援,对温体仁大有裨益,按照陈新坚定支持温体仁的原则,他们可以帮一帮这位焦头烂额的本兵大人。
他细细思考半响后毅然道:“管,咱们每年送梁廷栋数千银子,要是他垮了,谁知道会是谁的人上来,咱们又得重新去打通关节,眼下又正在身弥岛大捷核功升迁之时,还是他留着好,你亲自去办,一定要拿到那封信。”
威海卫城西南的荷花池中,两艘游舫在空阔处轻轻划开水面,游舫周围遍开荷花,如同置身一片花湖。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娘子,为夫有学问否。”
“下一句呢?”
“等到能采藕,人头过莲花。”
“什么人头那么高?”
“堆起来的敌军人头!”陈新啪一声打死一个手臂上的蚊子,随手丢到了船舷外面的水里。
小腹微微鼓起的赵香坐在他对面,听了噗嗤一笑,“小人家,今日难得出门秋日游,怎地还要说些煞风景的事。”
“君不闻‘秋日游,杏花吹满头’。可见人头丝毫不煞风景,看看这些诗句,不是别人的头,便是自己人头。”
赵香摇头笑笑看着陈新道:“那是春日游,为何你都只记得一两句,还错那么多。”
陈新随口答道:“因为只考那几句最著名的么。”
赵香奇怪的问道:“考秀才还要考这些诗句?”
陈新一脸自豪,“当然要考,否则为夫如何记得如此之多。”
“那我再考你一个,红杏枝头春意闹,下一句是什么?”
“急急忙忙出墙来!”
旁边的两个婢女都掩嘴笑起来,赵香拿起身边香囊就扔过来,陈新伸手接了才笑道:“今日专门请娘子出门散心。娘子不可动气,气坏了肚里的孩子就不妙了。”
赵香嘴微微嘟起来,“娘说怀了孩子就该再家保胎,你偏要让人出来,还编瞎话说是去拜观音。”
“不出来走动怎行,家里空气不流通,外面空气好。负氧离子充裕,有利于身心健康。”
陈新嘴里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崩出些听不懂的词语,赵香已经习惯了。通常问了之后也听不懂,因为陈新本身不太懂,大多一知半解。所以赵香现在也懒得问,只理解听得懂的那部分就好。
船只缓缓靠到岸边,体型如同大圆球顶个小圆球的杨云浓一脸媚笑的等在那里,他热得满头大汗,脸上亮晶晶的,如同被晒出一层油来,不过他此时顾不得去搽,看到陈新下船,连忙伸出胖乎乎的手过去扶着。
“杨指挥怎地守在此处,先前不是说了。你先到望翠楼中歇着便是,何必如此辛苦。”
杨云浓点头哈腰的跟在陈新身边,“不辛苦,不辛苦,这。陈大人才是辛苦,前两月远赴身弥岛,再战扬我大明军威,小人得知消息,就只恨自己武艺不精,不能随大人杀敌。生平之憾,实乃生平之憾!”
陈新微微一笑,先转身伸手接了赵香下船,杨云浓看到陈新如此做派,略微惊讶,随即又换上媚笑,躬身见过赵香。
赵香对杨云浓的外形颇觉好笑,只得抿着嘴还了个万福,总算忍住了没笑出来。
几人一同进了望翠楼,阳光被挡住后,杨云浓这胖子总算没有那么难受,赵香径自去了一个包间休息,杨云浓伺候着陈新坐好,殷勤的亲自泡茶。
陈新也没有拒绝,等杨云浓忙活完了,招呼他坐下,然后说道:“杨指挥不必如此客气,今年威海卫考绩不错,都是杨指挥的功劳。”
杨云浓有苦难言,威海的军户大半都去投了文登营的屯堡,陈新军威赫赫,他也不敢去追回来,结果军田大多都没有人种,逼得各位军官不得不减少剥削,大幅降低田租,即便如此,还是人丁寥寥,连春季班军都差点没有凑齐。
此时正好有这个机会,他赶紧对陈新道:“大人,这,小人有些话,怕说了大人生气,但威海卫军户都,都”
“都逃荒去了嘛,这北地啊,都是如此,不过考绩还是不能打折扣的,因为登州也没有减我的数。”
杨云浓听得脸都皱成了一团,陈新拿起茶抿了一口,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杨云浓坐下,“不过杨指挥当年对本官多有关照,威海亦在本官管辖之下,总不能看着你们为难,咱们间也不用那些虚话,以前军卫各官,都靠着私田隐田,现今无人耕种,日子怕是就难了些,正好我有些其他生意,可以给你做些,不过田地全部要交出来。”
杨云浓坐了一个角,听了迟疑道:“是私田还是公中的军田?”
陈新挥挥手,“私田按定制,该你们的你们自然留着,隐吞的却是不行,现今世道不一样,年年天旱少雨,你们种着也不出粮食,何苦占个名头。”
杨云浓知道陈新是铁了心要收他们的田地,现在文登营挟着身弥岛大胜的风头,这几个军卫谁敢违抗他命令,原本几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