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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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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队长。”

  陈新在自己的公事房中拿着两页信纸慢慢看着,他的阅读速度并不快,他对竖行的排列仍然略有些不适应。王勇恭敬的在下首坐着,他从登州送来宋闻贤的一封信,屋里还站了周世发和海狗子。
  宋闻贤在信中开头首先抱怨了一番肖家花的事情,这位姑奶奶把他后院吵得每日不得安宁,他已经单独给肖家花租了一间院子居住,然后就说起正事,陈新反阉党的名声终于在过年前传到了登州,钟道台和孙巡抚都叫了宋闻贤去问情况,宋闻贤自己决定正月底就启程去京师,派王勇带信来问问陈新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办。
  陈新看完后收好信,对王勇和蔼的道:“王兄弟可是走陆路来的?”
  “是,小人走得快,五天就到了。宋先生忙着要走,若无他事,我明日就回登州。”
  “王兄弟辛苦,一会世发去领五两银子给王兄弟。”
  王勇连忙起来道谢,他倒不缺钱,不过陈大人一向待人很客气,连下人也是一样,王勇心中也很受用。
  “还得麻烦王兄弟多待一天,明日我写好回信后,请王兄弟带回。”
  “是,小人听陈大人安排。”
  王勇说完就跟陈新打了个眼色,陈新稍一犹豫,让两名亲兵退出去,笑道:“宋先生还有其他口信?”
  王勇恭敬的道:“有些涉及各位大人的事,宋先生不便明文,孙大人近日颇为惶急,多次催促东江镇攻击建奴,想多些军功,又连连派人去京师活动,似乎情况不妙,据宋先生在登州听到的消息,在京师的魏忠贤党羽多半已经罢官下狱,京师之中各方势力都盯上了地方实权官位,应当还有一番争夺,宋先生估计一时还定不了孙国桢的罪。”
  陈新听了连连点头,阉党原来在地方上占据要职,现在钦定逆案还没开始,各方势力都会进行争夺,还需要很多妥协和交易,原来的这些人也是要活动的,至少要争取一个全身而退。孙国桢是明确的阉党,他这次是肯定要吐出血本的。
  钟道台的事情宋闻贤不会跟王勇说,所以带口信也只是说了关于孙国桢的状况。这些京师的权力斗争自己没资格参与,最大程度也不过是能把钟道台拉下水,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
  “孙国桢到京师活动急需银子,他召见了宋先生几次,暗示今年的海贸要早些开始着手进行。宋先生的意思还是问问陈大人。”
  陈新沉吟一下便道:“我二月便回天津安排采买货品,这次我打算派两条船,我的本钱不足,钟大人和孙大人若是两条船都想参股,他们的本钱,还请宋先生带到天津。另外宋先生自己的,我可以给一成,就看他愿意投入多少。”
  王勇听了有点迟疑的道:“那孙国桢还能当多久的巡抚难说得很,又是急需银子的时候,怕是难得能拿出来。”
  陈新不动声色道:“若是本金少了,就派一条船,不过我认为孙国桢能凑出银子来,你不用为难,直接把我的话告诉宋先生便是。”
  孙国桢官位不稳,临走之前捞一笔而且利润如此之高,一般人很难抗拒这个诱惑,就看他有没有胆子赌一把,陈新就是想套这位大人的钱出来,如果他一旦把银子投进来,最后还不还给他,就看他能在位置上撑多久了,眼下最可虑的是他以官位直接压下来,逼着陈新帮他出本钱,不过陈新在京师的名气现在发挥作用了,想来孙国桢也要考虑一下这个风口浪尖还逼迫倒阉党英雄的话,他的阉党帽子还能不能取掉。
  陈新想到这里心里暗自得意,谁说京师之行没有实利。
  “王兄弟,还有一句话,请你务必带到宋先生,如果要让两位大人多出些银子,有位女子很重要,只是要委屈下宋先生,多跟那女子说些规矩,更象个富家小姐才好。”
  王勇表情有点迷惑,陈新估计宋闻贤并未告诉他肖家花的事情,宋闻贤走的时候就答应回去好好培训肖家花,跟她说一些陈新的事情,并且给肖家花编造了一个张家湾小姐的背景,好让登州两位大人相信。
  王勇跟不上陈新的跳跃思维,只好把这话牢牢记住,回去背给宋闻贤听。
  王勇背下后,又道:“宋先生最后还说了一事,如果千户大人要多养兵,倒是可以争一下文登营的兵额。”
  “文登营?可是文登县的战兵?”陈新来此不久,还从未听过这个营伍。
  “好像也不是,我一时也说不清,宋先生回去听其他同僚说及后,查了一下兵册,往年备倭之时是有的,后来倭寇渐灭,文登营也慢慢衰败,不过兵额还是在的。他说威海也有一百多捕倭军的兵额就是文登营的,若是得了这个兵额,又可以多养些兵。陈大人可以先在卫中打听一下。”
  “文登营。”陈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了一句。

  第三十七章 兵额

  “四十四、四十五。陈大人,你们的首级数四十五,若是没异议,在下就先造册了。”一个三十来岁,落魄书生模样的书吏对陈新恭敬的说道。
  这位杨云浓派来的书吏也姓杨,叫做杨谦为,不过他与杨云浓并无亲戚关系,也只是一个军户,小时候读书准备考功名,可惜天分一般,没能考上。
  土匪人头没什么奖励,即便是斩杀匪首,能不能升迁也全看上级,不过陈新对这人很客气,烧了好几个肉菜招待他,几杯酒过后,张大会又递过去二两银子,杨谦为平日生活清苦,一月只有三斗粮,这二两银子无疑一笔巨款,对陈新态度立即不同,陈新便乘机跟他打听那文登营的情况。
  杨谦为脸色微红,得了银子后精神有点亢奋,他是威海卫土著,又管着许多文书,对这些典故还算清楚,摸着胡子道:“文登营还是宣德年间所设,山东三面临海,那倭寇随处可来,单个卫所便有点吃力,朝廷由此在山东设有三营,就是文登营、登州营、即墨营,每个营便负责附近地方的备倭之事,文登设了个把总。万历年间又改为守备,但兵额还是一样。”
  “文登营兵额是多少,杨先生可知道?”
  “似乎一千一百多。”
  陈新吃了一惊,文登县竟然有如此多战兵,“如此多兵,上次为何文登营不出兵打那通天梁?”
  “陈大人不知,这只是兵额而已,那文登营实兵怕是一百都没有,原先没设守备前,不过一个把总,都是附近三个卫所的指挥或同知兼着,卫所的钱粮考绩都与这守备无关,实际管不到其他卫,以前打倭寇的时候大家切身相关,听说还能从卫所调到兵,眼下文登地面太平,登州钱粮都顾着标营和东江,这守备又是山西过来的外人,现在文登知县也好,三个卫所也好,谁理那不管事的守备。小人上次去文登县时去看过,跟个普通墩堡差不多了,剩些老弱,比咱们卫所还不如,算是荒废了。”
  “哦,荒废了。”陈新一脸可惜,心中高兴,自己只要兵额而已,只要名义上还在就行了。
  “那现在文登营的守备是哪位大人呢?”
  “是万全都司来的一个佥事周洪谟(注1),加都司衔管文登营事,据小人所知,那文登营大营只余一些老弱,杨指挥名义上还是文登营的哨官,但我从未看他去那边。”
  “杨先生,文登营大营在什么地方?”
  “文登县东十里。”
  陈新回想了一下地图,登州、文登和即墨在山东的北、东、南三个方向,看设营的地点就知道每营防备一个方向,应当是作为快速部队,对各自防区的卫所或州县进行支援,避免了卫所力量不足或只顾自己防区的缺点。
  杨谦为卖弄的接着道:“原本咱们威海卫要提供文登营兵额的,叫做捕倭军,总数是一百五十九人,另外登州营咱们原来也要出兵额,一百二十多。自从天启元年设登莱巡抚,登州有了巡抚标营,登州营的兵额也废了。”
  陈新心头暗喜,这文登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倒适合自己悄悄发展,不过还得好好运作一番才行,眼下最要紧把威海卫的兵额拿到手,捕倭军只剩一个名头,给杨云浓送点好处,他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送走杨谦为后,陈新就提笔给宋闻贤写信,把剿灭通天梁的事情说了,希望再升几个小旗总旗起来,威海卫报功文册上去的时候,希望宋闻贤代为活动,另外告知自己二月也去天津,请宋闻贤从京师回来的时候在天津碰头。
  写完后陈新盘算着,“我要不要也去一趟京师,看那温体仁来了没有,狗日的官大就是好,等着银子上门。”

  刘民有坐在热烘烘的工棚中,检查两根斑鸠铳铳管,陈新每日迎来送往,军队事情也多,干脆把工坊也交给刘民有管理,“唐先生,为何两根铳管都不同样长。厚薄也不一样。”
  唐作相有些紧张,这位刘先生不如陈新有亲和力,平时还好,一坐下来说事情,就一本正经。
  “刘先生有所不知,上次陈大人要求我等多让徒弟动手,这其中一个枪管就是徒弟打制的,只是我们所用工尺不一,所以长度略有不同。”
  说着唐作相就把两把工尺递过来,刘民有略略看了一下,这些工具都是锈迹斑斑,明代的称和天平都有按期校准的要求,度量也一样,不过都是没有执行,陈新对工坊的要求是尽快做东西出来,多做东西出来,但并没有仔细查看过程,刘民有以前总称陈新的风格是管理简单化,他自己则与陈新完全不同,喜欢自己详细了解过程之后改进,就如同他做连衣裙一样,每个环节都自己做过。
  “你们捶打枪管的大锤,铁棒我看看。”刘民有拿着张二会记录的册子,开始看下一样工具,唐作相只得又拿来锤子,三个锤子也不同重量,铁心的直径也不相同,这样打出来的铳管空径(明代口径称呼)必定不会相同,刘民有用刚才的一个尺子一比,用手卡着位置给唐作相看。
  唐作相抹一把额头的汗,陈新精力都在军队上,把军队的条例搞得很完善,对工坊却还没想起来,因为工坊只有几个人,水手那边淘汰下来几个,送过来当学徒,总共也才十个人。
  “刘先,先生,这事听在下解释。”
  “不,唐匠头这事听我解释,战兵那边这次汇总的意见中,火器队提了一条,新打制的三支鸟铳空径不一,制弹后士兵还要单独打磨弹药,要多费很多时间才能保证铅弹合口。”
  唐作相额头汗水滚滚而下,旁边的王胡子幸灾乐祸,他现在单独带三个人打制甲片,编织的工作给了新来的那些女子,王胡子现在也算个领导,唐作相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所以他对唐作相吃瘪非常高兴。
  “是,是,刘先生教训的是。”证据确凿,唐作相只得点头受教。
  刘民有又一一检查他们其他工具,检查完后,转到了王胡子这边,所有度量衡仍然混乱,甲片尺寸也差距很大。两边的问题差不多,铠甲稍好一些,作战的时候不需要操作,有点误差影响不大,火铳就是大问题了。
  刘民有叫过两人和张二会,对他们道:“两位匠头都是老师傅,在下方才也是心急,还望不要见怪,但战场上的东西一点马虎不得,我以前也以为不会打仗,但这次死了一个唐好梁,伤了五个,万一下次再有征战,我们所做的东西好坏,就是决定别人生死。”
  唐作相两人跪下道:“刘先生教训的是,但小人一贯也就是这般做的,刘大人若有更好的法子,只管告诉小人,小人无不遵从。”
  刘民有最怕别人下跪,连忙扶起他们,“如何打制,我不懂,但有句老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日你们不要忙着打制兵器,先将所用公尺、衡制划一,若需新买,可说与我知。”
  王胡子道:“可陈大人那边催得急,每隔几日都要问铠甲之事。若是停下”
  “陈大人既交我管理工坊之事,自有我去跟陈大人交代,两位不必为此忧心,其他还有何事需我协助,可一并说来。”
  王胡子和唐作相对望一眼后,唐作相开口道:“小人这里有一事,铳管打制镗管不易,陈大人要求又严,小人想换为闽铁打制,只是工料费用又要增加几成。”
  刘民有问道:“闽铁多少银子一斤?”
  “闽铁一分五厘一斤,寻常精铁在一分以下,王胡子这边也想用闽铁,上次战后枪头和刀刃多有损毁,用闽铁做的更锋利牢固。”
  “哦。”刘民有对此也不太懂,不过现在采购是和工坊分开的,他们采用闽铁应该不是为了回扣,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何要用闽铁,北地的铁不好么?”
  王胡子接道:“北地山林砍伐太多,木炭价贵,眼下炼铁都是用煤炭,铁质易脆,福建和广东炼铁仍是用木炭,铁质更佳。”
  “原来如此。既然质量更好,那便用闽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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