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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前,他们就说定了,这十天,就只有他们俩过小日子,谁都不能和外界联系,通讯工具一概免除。两人的手机都是关机,直接丢在行李箱最里边。出门也都没带上。下车后,方子航一直紧紧拉着她,嘴上说是没手机,她又人生地不熟,万一走散,怕联络不上。其实她知道,他不是担心她走丢,他只是在害怕,怕她又逃跑而已。
方子航牵她手时极用力,五指绕过她指间空隙,紧扣在手背上,摁得骨头一阵淡淡的疼,在白皙发红的皮肤上按下青白的印子,他指端也是青白。
走几步,他还要偏过头看她一眼,好像为了确认她在不在,怔一怔,又微微笑。他眼里倒映入路灯,转头际,电光便在他眼中一霎一霎地燃亮又熄灭。明明是抓着她,明明她就在身侧,他竟仿佛总不肯相信。那一瞬竹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似的,见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她有点酸楚。进餐馆前,她忽然顿下脚步,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半环住他腰。她张嘴,冷冽的空气里腾起一团白烟,袅袅地拂过他山陵一样的面部轮廓,山陵一样的长眉,像山岚缭绕。
方子航见她不动,顿时低头笑,也呼出一团白烟,在她说话前先开了口:“怎么,不想吃这家?”她舒开眉峰,摇头笑:“不是,我想说,你干嘛那么紧张,我不会走,说好陪你,我说话算话。”他立即抚摸她的脸:“我知道,我不怕你走,只是怕我会走。”
他怎么会走?竹心一怔,不明白他说什么。他亦是一怔,仿佛也不明白,稍思索,又突然笑:“如果只剩十天的日子,你想怎么过?”
好熟悉的台词,像哪部电影里说过的。他一向不说这种话的。竹心不禁嗤地笑出声:“那就什么都不管,开开心心地过。”他也笑,捏捏她脸蛋:“你开心,我就开心。”竹心听他前言不搭后语,也没多想,拉着他进了馆子。
吃了饭就是闲逛。他们多时没有饭后一起逛过,方子航总没闲暇。
旅游城市,一到淡季,游客骤然减少,整座城便空下来,仿佛春蚕化蝶,只留下一个残破的蛹壳,显得格外空旷寂静。新楼盘的商业街,人流本来就少,到了晚上,更觉街上荒无人烟。街也不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海滩上。百米长街的灯火,在他们身后浮出老远,像无数的月亮,是十五那天的月亮,总是圆圆饱满的,没有阴缺。
因为没生意,岸上许多旅馆、酒店、餐馆、浴场都暂停营业,四周更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他们靠着近岸那边走,风从海面大片扑来,身后没遮挡物,前面一吹风,就感觉仿佛四处都在刮风,简直躲不掉。那风又特别砭肤刺骨,只走一会儿,就冷得人受不住。竹心冷得手脚都要蜷缩起来,不由往方子航身上靠紧了些。
兴许是因为鼻子冻僵了,冬天晚上的海,闻不到什么味。海水全是一片黑,天上凸起一钩月光,虽然只是弯弯的柳叶月,可是光线很明亮。月光直射下去,在海面拖下很长的亮光,像把海劈成两半。虽然有风,可是海浪卷过来,很平静很缓慢,“哗哗”地像在试探,在沙石上触了触,又悄悄退去。
竹心正在看海,方子航忽然搂着她肩说:“我们从这边回去吧。”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栋建筑。那里就是刚才经过的楼盘群,他们的新居,就在最前面那排。反正她是完全不认识路,他说走哪儿就走哪儿。
从海滩拾阶上岸,走了有三分钟,竹心忽然看到有家咖啡馆竟在营业。带点老欧式的两层民居,素净无饰的象牙白。外边是一弯弯弧形顶构成的走廊,粗朴的木栅栏围边,零散摆着五张木桌,夜灯下,空阔无人。待她说话前,方子航就低头笑:“进去喝一杯。”
咖啡馆里面有些似迷宫,一道道拱形门错落排布,隔离成一套套小单间,有点压抑但又保证私密。四下陈设十分家常,黑胡桃木的欧式桌椅、书柜、画框和座钟,粗粝的白灰墙,倒像竹心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
里面开着电地暖,暖融融的,更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吧台是红砖砌的,旁边搁着一架铜质的老式炉子和水壶。大概因为淡季,仅有两个店员在里边。其中较精瘦的那人像是老板,穿着羊绒开衫。他似乎认识方子航,他们一到吧台,那人便神色敬畏地对他点点头。“肖哥在里边等您。”
方子航回头对竹心一笑:“我办点事,一会儿就过来,你等我。”老板对竹心亦微笑,然后领着方子航到楼梯口。那里坐着一个人,他们已过去,他便起身。竹心只瞥见那人穿着粗线毛衣,手臂上挂着件黑皮衣,和方子航差不多高,因是背对她,看不清面目。竹心听他们寒暄了两句,低声又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同上楼去了。
店员从吧台走出来,微笑着领竹心坐到临窗的位子。“方先生说您是喝热牛奶,是现在给您送过来,还是等他过来再送?”店员问她。竹心暗自奇怪:刚才根本没听方子航跟店员提这些,不知是何时说的。她正是觉得口渴,就让店员先送过来。
屋里静得可听见海声,只有竹心一个客人。没方子航在身边,她觉得有些不安。进了北戴河之后,她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地方太陌生,她到了这里,突然特别依赖他。他一直跟着她,她也不会有那种排斥和反感,反而随时随地能看到他的背影,对上他带笑的目光,她就感到心里很安定似的。
她一个人在这儿呆坐,难免有点坐立不安。坐一会儿,她又觉得闷,便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外边还在刮风,海苔绿的棉布帘子直朝墙上甩去。那种甩很有力道,像是想在墙面留下一点痕迹,却什么都留不下,又不死心,一试再试,不断地在墙上来了又去。牛奶送得很快,是店员直接从厨房端过来。很烫,竹心放在离窗近的那头,让它受受冷,好凉的快些。
牛奶还没怎么冷下来,竹心忽然听见木楼梯嘎嘎响,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方子航和老板从拱门进来,那个陌生的男人没有跟出来。“叮铃铃。。。。。。”她听见后门风铃在响,不知是海风吹的,还是有人从后面出去。
老板去吧台,方子航走到竹心身边。他拉过一张椅子,挨竹心坐下,然后抬起左手臂,揽着她肩膀。竹心偏过脑袋,枕他肩头笑:“你对这家店很熟吧?”
“来过三四次。”他笑着说,目光越过窗户的缝隙朝外望。浅滩处,搁着一条条闲置的渔船,刷着天蓝的漆,苍冷的月下,看着却不白不蓝,像个大贝壳,不像木船。他在她头顶吻一下,忽然认真地说:“最后一天,我们去鸽子窝,或是联峰山那边看日出,你想去哪边看?”
竹心本想追问刚才那个人,但感觉方子航似乎不会说,她便不打算提。她眼波一转,想了想,说:“去联峰山吧,鸽子窝去过,以前我本来想去联峰山看,不过那天没有看成。”
那已经是十一年前了,她来参加姨公的葬礼。竹心微阖着眼帘想。
那天竹心四点半不到,就跟人搭车至联峰山下,要上山看日出。沿途有不少人跟他们一样,也在爬山。可是当大家刚爬到半山,就见两排武警站在路边,将上山的人拦住,看样子像在戒严。辛苦爬一场,却又半途受阻,大家顿时忍不住抱怨起来,有两个性子急的人就跟武警质问,干什么不要他们进去。武警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坚持不许人通行,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僵持有几分钟,来了两个知情的当地人,说是几个住中直疗养院的领导在山上看日出,所以一大早就封了路。竹心还听他们说,每年七八月,许多领导人到这边办公,西海滩附近又是他们办公中心,这个时段到这边,偶尔会遇上戒严的情况,他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了。说了情况,那两个当地人就劝游客下山,明天再来看日出。
既然是这样,大多数人吐槽几句,扭头就走。跟竹心结伴的三人,也都要下山,可她却没跟着他们走。她明天一早就要回去,这天是最后一天看日出,既然来了,虽上不了山,在这里看点清早的太阳光也是好。她那天就站在半山腰,直到太阳升起才走。
——“哦,那天。。。。。。”方子航抬头,看着远远的海面,微笑起来,“是我第二次见你。”
他那天就在山顶,跟着爷爷,还有几位叔叔伯伯看日出。太阳出来后,他们就立即下山,刚到半山腰,他忽然在山下的人群里看到她,激动得心一跳,立即追了过去。可是站在山上看山下,虽然视野很近,但实际却有很长一段距离,所以等他追下山,她早就消失无踪了。
这次见面,婚后方子航也给她讲过。她不禁笑:“那你第三次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店员送龙井茶过来。待他走,方子航才说:“还是那年,十月份,你不是在车展上做司仪吗,我去那边找个朋友,就看到你了,那会儿开幕刚结束,人太多,我又被朋友拉着,回头就找不到你,我把整个展场都跑遍了,中间后台也去看了两次,都没看到你。”
当初方子航也不知怎么,再见到竹心,就跟着了魔,只想着再也不能错过她。哪知还是错过。他当时气得跟吃了火药一样,回头就对朋友大发脾气,怪他害自己错失一见钟情的对象。朋友从没见方子航对女人这样郑重其事,可知这次情况非同一般,为了将功赎罪,就托人跟当天在场的所有摄影师联系,向他们要了开幕式的照片。然后朋友又将照片发给方子航,让他确认是哪个司仪,他负责一周内把人找出来。
像所有一见钟情的故事,王子历经一番磨难,顺利找到他的公主。美好浪漫地让人忍不住就想在那里画上句号。倘若那个时候,一切都结束,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方子航淡然地苦笑了一下。后来查到了人,他悄悄去见过竹心几次,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没有说出来,转而和她聊起明天的菜谱,还有要购买的物品。竹心靠在他怀里,喝完牛奶后,微微有点睡意。方子航也有些困,昨晚几乎一宿难眠,再连开五个小时的车,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方子航便带竹心回新居。
回去屋里已经热起来,简单洗个澡,方子航就抱着她睡了。竹心是认床的人,虽然困,但睡得不深。半夜她醒了一次,突然发现身边是空的,方子航竟然不见了。她心里一咯噔,立即冲外边喊了两声,没听见他应答。她光着脚走到洗手间,那里没人。她赶紧又回到房里,他的钱包、车钥匙、手表都在床头柜上,应该没出远门。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忽然瞥见墙角的行李箱。她也没多想,立即跑过去,将箱子打开。方子航的手机不见了,可是她的还在。她见到手机,第一个念头不是马上打给方子航,却是想起了吴宥赫。她回来后,就没机会和他联络,他大概很担心吧?她按捺不住思念,想立即开机给他打过去,告诉他过了这几天她就自由了,他一定会高兴疯。竹心一想到这里,就开心地笑起来。可是想起方子航说过,要查她的通话记录,她还是有些忌惮。再三权衡,她还是忍着没打,放回手机,关上箱子。
她站起来,随意拉起窗帘,朝外面看了看。外面是海。远远地有灯光。因为松树遮挡,不知具体是哪儿的灯。竹心总觉得,应该是那家咖啡馆的。这时,万家灯火都已熄灭,独有那家,还孤零零地在海边点亮,因为空旷,灯光亮得实在刺目。。。。。。她不由觉得孤寂和惶恐起来,赶紧放下窗帘,回到床上躺下。
不知过多久,竹心就睡着了。后来凌晨四点,她又醒了一次,方子航已经回到身边。大概回来有些时候了,他也睡熟了,身上暖烘烘的。迷糊中,她一下觉得安心,也没想别的,立即伸手抱着他的腰,将头往下缩了缩,靠在他胸口那里,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爱如一梦
后几天,方子航没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心一意和竹心过完婚姻最后一程。
两人独处,基本都是竹心在忙。方子航在这时,才充分暴露出北方男人的作风来。竹心做饭,喊他打下手,他就大老爷们似地翘着腿,说要养神,没空。一招呼他洗碗,他就躲得三丈远。打扫屋子更不消说了,他连吸尘器都懒得帮她抬。
以前在家,因为都有保姆在,外出又有人将一切打点,竹心倒没觉得他那么懒惰。不过她许久没在家施展过身手,显得兴奋,也就不跟他计较,自己也干得很开心。
做事时,偶尔竹心回头,总能发现方子航站在不远处,微笑看着她。目光那样愉悦,像在欣赏一幅画一样。每次他那样看她,她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干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