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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心一直在盘算方子航什么时候会发飙,当她手上拿到第四件大衣,她想他脸色应该垮下来了。可是透过玻璃一瞥,他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待她已经拿了八件死贵的外套,方子航还是微笑如常。
选毕,导购将衣服捧至收银台,方子航去结账。收银员报了一个数,竹心一听就懵了。她也不知道总价加起来那么贵,那是她存几年都付不起的数目。还没来得及震惊,方子航又笑着叫导购将衣服包起来,然后他取卡付款。
POS机缓缓吐出纸条,竹心听着那“呲呲呲”的声音,实在心惊肉跳。可她硬咬着嘴唇,不露出后悔的样子。她心想,也许他的平静,只是装装样子呢?毕竟是他夸口在先,他大概以为她会手下留情,不会这么贪得无厌,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说出去的话收不回,为了面子,他只好忍痛破财。说不定他正在心底暗骂倒霉,摊上她这样一个人?竹心自觉玩得有点过火,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你别只买衣服,去看包和鞋子吧。”方子航刷了卡,又微笑着,请她到楼下看包。
方子航不是装样子,对她而言的天文数字,在他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竹心顿时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她的做法,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更和他撇不清干系了。竹心慌了起来,想将衣服退回,方子航却看出来,趁着导购包装的时候,悄声对她说:“你就算这会儿不想要,回头我还是原封不动送你那儿。”
那八件衣服,竹心带了回去。她本想扔掉,又觉可惜,就一直任它们摆在衣柜里,一次也没穿。
羊绒、皮草、厚呢的材质,雪白、藏青、海蓝、葵黄、丁香紫的色彩,和她那些衣服混在一起,鹤立鸡群。华丽的衣服,很快就在寒碜的衣柜里生了尘,成了掸也掸不净、甩也甩不掉的负担。就像方子航,都是她生活里再也摆脱不了的负担。
那次过后,至出春节假期前,方子航倒没再去找竹心。
过春节,竹心带妈妈去了M市见吴宥赫的父母和爷爷。那次是双方家长头回见面。
竹妈妈一直很喜欢吴宥赫。他第一次去竹心家乡拜访,竹妈妈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私心就已经将他当做过门女婿了。吴宥赫的父母和爷爷,也对竹心抱有好感,总夸她漂亮贤惠,又管得住儿子,对她也是千疼万爱。
那回春节,既是两家人第一次相聚,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妈妈过世多年后,竹心总忍不住会想起那个夜晚:大红桌布前,两家六口,挨着一张八仙桌,吃着菜说着笑,那样其乐融融。她尤其忘不了那天妈妈的表情——笑得眼睛如水亮,眼角和嘴角的皱纹也愈发明显,那些风霜凹痕,一根根满是温情。
由小到大,妈妈苦的时候居多,即使笑,大多时候不过两唇一抿,笑不露齿。竹心很少见她笑得那么明朗。她很感激吴叔叔他们。她爱吴宥赫,也爱着他爱的亲人,在她心里,也早已经将他们视作自己亲人。
“他家人比妈想得还要好,你要是能跟小吴在一块儿过日子,一定不会吃亏,把你交给他,妈就放心了,也算完成当妈的任务啦。”回家火车上,竹妈妈还是那样笑。冬天的日光烘在身上,照得她鬓角银丝如霜,黄白的脸上镀满金光。
听了妈妈的话,竹心微笑,目光移到车窗上。春运期间,那趟火车的车窗贴着大红底子的“福”字。字周围是彩印洒金的童年童女,脸蛋胖乎乎,手上各执一串鞭炮。竹心看着那鞭炮,她心底,也正有一串丈来长的鞭炮在恣意爆裂着,直感到一种撼天动地的欣喜。那喜悦滚滚涌动,压制不住,从心底一直溢到眼底,转瞬就蔓延至全身。
和吴宥赫过日子,光听听,她都觉得幸福——那也是她的愿望呀。。。。。。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晚上,竹心接到方子航的电话。
竹心因何虹不肯替她做挡箭牌,方子航老打公司的电话,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她也没再黑他的号码。
按下发绿的左键,不待竹心说话,就到听方子航略带欢喜的声音:“听说你喜欢听海声,先听听,我们再聊天。”
竹心还没明白他说什么,方子航就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听筒里有开窗户的声音,立即又灌进呼呼的风声。然后——远远的,突然传来海浪音。
起先是很缓而低沉的一阵“哗”,水在慢慢往前移动,突然“啪”一响,水流撞击在礁石上。继而,又是一阵更加清脆的“哗哗哗”声。那响声很碎,就像隔得很远打破一块玻璃的声音。隔了万水千山,只凭听觉,仿佛都能看到一片完整的水片碎裂成无数水珠子。
竹心的确喜欢听那声音,不知他是从哪儿打听到的。可这种情况下,她哪有心思去欣赏?
他在哪儿?他想说什么?她听着声音,只茫然想着这两个问题。
窗户关上,海浪声、风声都消失了。方子航的声音传来:“春节我一直待在天津,”咦,天津有海吗?竹心疑惑,他顿了一下,喝下一口茶,又说,“昨天刚到北戴河,等过完元宵回去,我的回礼准备好了吗?”
竹心怔一霎,说:“什么回礼?”
他说:“春节前我送了你礼物,你不是该有回礼吗?”
他一提醒,她又想起那天买衣服的情形,奇窘,忙说:“不好意思,我没想过回礼,再说你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什么好送的。”
他笑,似有点喝醉:“谁说我什么都不缺,我还缺个老婆。”
竹心从头麻到脚,吓得身上直起鸡皮,差点就想扔掉手机。“怎么不说话,我说真的。”他又说,声音里没有笑意,证明他很认真。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别有所图,不管什么破原因,可是你仔细想想,我们俩差距太大,怎么可能有前途?再说,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一领导干部,有头有脸,条件这么好,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你就别再这儿死缠烂打了,行不行?”竹心忍着惊恐,粗声说。
“你喜欢我当然最好,你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娶个我喜欢的女人,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差距不差距,我不放在眼里,你也不用担心。”方子航还是一贯温文地说。竹心的话,丝毫没惹他不快。
他的逻辑,让竹心骇然。说得出这种话的人,一听就知道是从小被骄纵惯了,又一向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吃过苦头,所以这么任性妄为。竹心现今才有点觉察到了。方子航虽然看起来老成持重,其实根本就不成熟。而他本人,却不以为意。
若以前竹心还对他有些忌惮,现在对他,则完全是厌恶。还说什么呢?说再多,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算她走了狗屎运,遇上这种神经病!竹心当即挂了电话,再也不理他。
那次之后,过了好一阵,方子航没给竹心找麻烦。
元宵过后,有一天,吴宥赫又来看竹心。她去车站接他。
过了春运高峰,车站还是不减热闹。那年,来回两城的还是绿铁皮的火车,车在铁轨上行驶,像是绿色的游蛇,翻过初春翠绿的山野。下车的乘客,脸上仿佛也带着绿意,从出站口涌出去,各个都显得生机新鲜。
竹心在外面,踮着脚尖往里面顾盼。她还没见着吴宥赫,方子航突然又打电话过来。她看眼显示,果断按了拒接,然后将手机设置成静音。
等吴宥赫出来,竹心一直没去管手机。他们穿过广场,进到地铁站。
出地铁,到租地儿附近。竹心挽着吴宥赫左臂,边走边笑。嘴和鼻子不时呼出一团团白烟,像热腾腾的蒸汽,两人鼻头和面颊均冻得粉红,罩在雾气下,像正在蒸的玫瑰糕。
“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过节吃太多,今天我要多炒两个素菜,对了,等会儿过那个药店,我去称体重,你等等我。”竹心问他。
吴宥赫只看一眼,就捏着她脸颊,故意大呼小叫:“哎呀,真的胖了,你看脸都圆了,跟只小肥猪一样,再看我,吃再多都不胖,还是窈窕淑男!”
竹心朝他背上拍一把:“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谁叫你把‘胖’字说出来!还说这么大声!光吃不长了不起呀,最讨厌你们这些死瘦子,你嫌我胖啊,那把我的肉分给你。”
两人只看着对方,一面拌嘴一面赶路,没留意街口停的那辆黑色宾利。
这附近的人,基本是骑自行车、摩托或电瓶车,连一辆QQ都很少见,那种车子停在那儿,很扎眼。买了菜,他们也仍没发现车子,眼里还是只有对方。吴宥赫提菜,竹心一手挽着他胳膊,一手揣防寒服的衣袋里,说说笑笑,径直到楼上。
竹心的屋里开了灯。从深蓝的窗帘外看,灯光也是深蓝的。
黄昏归人多,建筑亮起来。那排红砖上,一格格深蓝、紫红、浅粉、米白,在窗户上交错排列,煞是缤纷好看,像万花筒里窥到的一角。
方子航坐在车中,家家灯火,他只看着那片深蓝灯光下的人家。
直到那家窗口的灯熄灭了,他才面无表情地开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意乱
吴宥赫在F市待了三天,第二天去竹心老家,第四天一早就匆匆赶回学校。
竹心又恢复一人吃睡、上班的生活。那几天,她几乎忘了方子航。
周五下班后,竹心和同事一起出办公楼。写字楼外有免费公车,途经地铁站。竹心一般都是搭公车再换地铁。她同何影往站台走。边走,边给吴宥赫发短信。
冷不防,何虹突然拉着她胳膊,扯了两下,一脸激动:“帅哥领导叫你呢。”
方子航刚是透过车窗喊竹心,她抬头时,他已经推开门走下车。方子航若是站着,总让人想到“长身玉立”。灰风衣套黑西装,正衬他挺拔身材,气质上也显干净潇洒。
才十多天不见,竹心感觉他已变得很陌生。本来,他们也就没熟过。她一时有点心慌意乱。放子航倒是一脸亲切,笑容儒雅:“我来这边有点事,办完事顺路过来,正巧赶上你下班,有空吗?”
竹心急中生智,慌忙抓住何虹胳膊:“不好意思,我们约了去逛街。”
“我们没约呀,再说逛街随时都可以,领导日理万机,不容易遇上,缘分啦,你就和领导去吧。”何虹想都没想,痛痛快快就把她卖了。末了还好人做到底,直接把竹心往车那方推。竹心力气没她大,拗不过她,活生生被撂上车。
“砰、砰。”左右两扇车门同时关上,方子航也回到车上。竹心抓着车门把手,使劲拉扯,可怎么拉都开不了门。方子航早有预料,上车就将所有车窗都锁死。竹心立即回视他:“麻烦你开门。”他却微笑不言,踩下油门,往右转弯。
“你要干嘛去?”竹心有些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笑得那么斯文,心里就来气。
方子航一手搁方向盘上,一手支向她那边:“我的回礼呢?”
“没有,麻烦你开门。”
“小学没学过吗,上山容易下山难,”方子航四平八稳地笑,“不可能没礼物吧。”
竹心气呼呼:“没有就是没有,要礼没有,要命一条!
“我真要你命当礼物,你敢给吗?”方子航忽然笑,“坐稳了。”
车子轰轰开出工业园。
这一路开,车速不断往上升。从60跳到80,然后又飙到120,出了软件大道,已经升到160,再到平安公路,又直接奔到180。速度太快,冲击力巨大,撞得风也变尖锐。一路开,马达轰轰,风声歘歘,噪音不绝于耳。
竹心看见窗外的树木和建筑倒退得飞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她赶忙伸手抓手刹,杆子却像被什么卡住了,摇不动,两手并用,也还是纹丝不动。
方子航飞快瞥她一眼,见她怕成那样,不禁笑:“手刹坏了,这边没电子眼,你放心。”
他倒是一直很兴奋。两手抓紧方向盘,眼睛睁得极大,左脚死死踩着油门上,右脚搁刹车上翘着。整个神经和身体都紧紧绷了起来,脸色极其激动。
车子越开越猛,越开越快,风直朝车上撞击,噪音也越来越大。明明有车厢阻挡,可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车厢,刺中身体,叫人听得心惊肉跳。竹心整个人都有点飘,手指一直死命抠着椅子。
开到220的时候,竹心已是脸色发白,冷汗直冒,连心都停止跳动。到240的时候,竹心实在承受不住,想大叫,让他停车,可张嘴,却没声——她竟吓得连声音都叫不出了!到260,车子似乎离地飞起来,竹心怕得要死,也不顾面子,突然大哭起来。
方子航听见哭声,心里一紧,兴奋劲顷刻消失。他赶紧松懈左脚,右脚猛向下踩。刺耳的摩擦声后,车子飞快停下。竹心瘫在座椅上,两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