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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巧,别要胡来┅┅」来不及说完,就见到那名老妇掀去斗蓬,往元巧击去。
「小心!」元巧缺少遇敌经验,全靠灵敏的身手及时闪过袭来的斗篷,没见的老妪的长相,就先瞧见一双手往他周身要打来。
「死也。」他挡挡挡,再挡,挡了几招,对方像有千百只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他挡不住了,马上想到跳河保命┅┅怎么跳?他会游,八哥可见不得会泅水啊,还得一路游回岸;岸已远,等游到了也先去半条命──忖思的当口,他的双手窜上她的腰间,正要制伏她,鼻间传来香气,是年轻女子的香味,他来不及张口,右脸立即挨了个巴子,随即麻一痛,他的身子软倒在地。
「元巧!」聂渊玄大惊,要奔进,让船喝住。
「不要再靠近。」船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你再靠近,小心他的命就不保了。我娘┅┅不,小心我的师父一脚踢飞他入河,你该知道他的麻已点,掉进河的下场会是什么。」天啊,他快昏了,方才真怕交招之间不分轻重,会害死聂元巧这条小命。
他是信她过人的功夫自有分寸,但他没有料到聂元巧的功夫是三脚猫啊!天啊!究竟是哪个王八恙子传他功夫的?
「你们要什么?」聂渊玄镇定问道,目光从船身上跳回到眼前同样戴面具的女子身上。
「劫财吗?我虽然没有多少钱财,但我愿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交出,请你们放过他。」女子的面具在初露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她双手敛后,微侧身子,一脚踩在元巧的腰骨上。
船立刻收到指示,不停地眨眼擦汗,说道:「咱们┅┅不抢财的。」
「不抢财?」他微愕,脱口:「那你们要什么?」女子的朱唇上扬,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粗嗄难辨,刺耳到连船都忍不住缩起肩来。
「咱们要劫色。」
※※※
劫色?那是┅┅想劫元巧的色?是啊,怎么会没有料到呢?元巧貌似女,他们极可能误会元巧是女扮男装,所以想劫色。没错,他确实听过在国土上有不肖商人绑架女人卖往番国去啊。
糟了!「放开我!来人啊!」聂渊玄用尽力量大喊。
四哥阳将元巧交给他,怎能让元巧在他手上被毁?他心急如焚,扯动被缚的双手,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他咬住牙,再用力拉动,依旧无用。
「可恶!」只恨自己是文人,不懂武。船门打开,一名青年走进,见他在使力折腾自己,大惊喝道:「别乱动!」他快步奔近,关心地检视聂渊玄腕上磨破的皮,恼道:「你就算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见得拖得动床柱一分,何苦折磨自己?」
「你?」好熟悉的语气,会是谁?青年彷佛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合理,连忙清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侍会儿等我师父来了,她一定会答复你的。」是他心急,生怕拾儿粗心弄伤鼎鼎有名的八师傅,才会背着她来偷看他。
「你师父?」「就是亲自将你扛上咱们大船、扛进这间舱房,顺便将你绑在床上的那名──姑娘。」聂渊玄闻言,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那不是老妇,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他敢肯定是因为她亲自抱着他上船,肢体难免会有碰触,她的身子极软又带香气┅┅骂她不害躁,她反而笑嘻嘻的。
「我的兄弟呢?我是问与我一块遇劫的少年呢?你们不要误会,他是个男孩儿,并非小姑娘。」十一郎差点失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孩,难道聂家十二少会是个女的?」聂渊玄错愕了下。
没有特意打听,怎知他们姓聂,莫非──
「你们是有计画的绑架?」「正是如此」就要脱口而出,还打算趁她没来之时,给这个八师傅一点儿建议,省得再吃无妄苦头,身后忽然传出粗嗄的女声,道:「讲书师傅好聪明,不枉读书人都尊你一声八师傅。」
十一郎顿时死了心,算聂渊玄无福吧。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元巧呢?你们将他置于何处?」她戴着铁面具,连唇也不露的,全身上下穿着蓝白交错的衣衫,十分简单。他看过这样的穿法,这种衫款多为练武女子偏爱。
「他目前人安好,就在你附近,只是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让他睡久一些罢了。」她端着饭栗走进。十一郎暗叫不妙。这个下手重一点,到底是多重啊?该死的拾儿,难道没有及时救那个元巧一把?
「你出去吧。」她头未回,十一郎也知她在赶他离开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聂渊玄,随即退出,顺道关上舱房门。聂渊玄不明所理。方才那一眼里有恨有恼也有情┅┅他是一头雾水啊,明明不识这些人的。
「姑娘┅┅」
「叫我小八吧。」她捧着碗筷,笑着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都晌午了,你一定饿坏了,这是我徒儿的手艺,你可以尝尝,还算不错。」菜来到他的嘴边,他撇过脸去,说道:「不必。」
「不吃?」她愣了下。
「你不饿吗?」依她盘算,他们连早饭也没用的,怎会不饿?像在附和她的话,他的肚皮忽然作响起来。
幸而有面具相护,不然早就困窘至死,他装作没听见,语带严厉地问道:「姑娘,基然你有心打听聂家事,又将咱们掳来,究竟为了什么?」她不理他的问话,笑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同样也不给你的十二弟吃,你少吃一顿,他就跟着你少吃,你存心饿死,我会把他变白骨陪伴你。现在,你吃是不吃?」聂渊玄的黑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她的心情愈来愈愉快,说出来的话粗哑难办,却充满顽皮。
「我常听人说,聂八的脾气极好,待人温和而少有动怒。其实我一直在质疑,这么温柔的男人,怎会没人要?今日一见,瞧见你的面具,才知道会戴面具的男人皆非俊貌┅┅好吧,你不吃,我就拿下你的面具唷。」
「要拿,请便吧。」她的凤眼闪过惊诧,没有料到他的不在乎。
「我摘下你的面具,就会目睹传说已久的丑颜了,这你也愿意?」
「摘不摘,丑颜依旧,又有什么关系?」他温声说道。看他平稳的双眸不像在说假,她微恼道:「既然如此,你戴什么面具!」
「我戴面具,只是怕吓坏一般小孩,姑娘不怕,可以摘。」她咬住朱唇,心里泛起淡淡不悦。「我真要摘了?」
「随你。」她倾身上前,面对面地望着他。
「我可是不骗人,说摘就摘的,到时候你的脸一曝光,可别哭爹喊娘的!」他的目光直视她。她伸手迅速摘下,露出他的丑颜。
「姑娘,你──」他微讶,看着她忽地闭眼。
「哼,我什么也没瞧见,只是吓吓你而已。」她紧闭双眸为他重新戴上面具,手指轻触他靠近轮廓的淡疤,心里暗叹了口气。
「你一点也不像被吓着的样子。」再度张开黑眸时,瞧见他当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对他的脸┅┅已经能接受了吧。
「算了,你不吃,我就收了,连带着你的十二弟也别想有饭吃了。」她撂下狠话,不由分说地将菜肴来到他的唇畔,料定他一定会吃下。聂渊玄望着她的眼,不甘愿地张口吞下。
「八师傅,你对你的兄弟真好啊。」她又在笑,笑得好难听。这种粗嗄的笑声与他的笑相似,像被粗砾刮过又磨平。自从知道自己永远只能发出这种笑声之后,他就很少开怀大笑,她不同,像笑得十分开心。
「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硬又被塞进一口饭,含糊吞下之后,才又说:「如果是我哪位兄弟得罪了姑娘,也请你见谅,倘若有不公之事,在下愿意当姑娘的沟通挢梁。」
「姑娘姑娘的,谁知你在叫谁?我叫小八。」
「姑娘乳名,岂容男人唐突。」她停了一声,道:「再叫我一声姑娘,我┅┅我就要欺你的十二弟!他这种三脚猫功夫打也打不过我,他敢跳船,我就撒网捕鱼,干脆一路沿着河道下去,看看谁要他,我就卖了!」
「你┅┅蛮不讲理!」
「哎呀,动怒了。」她笑道:「我就喜欢惹你发怒,愈怒愈好。」她用力点了一下他露在外头的鼻子。
「胡闹!」
「我胡闹?才不呢。」她轻笑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聂渊玄,你教书教了这么多年,理当知道凡事有果必有因,没有风,海浪岂会自己蚀人?你笃定地说必会为我主持公道,你的话太满了。」
「我自认兄弟里绝无伤人之辈,就算姑┅┅就算你执意说有,这其间也必有误会。」她又停了一下,双手敛后往窗口走去,遥望远河。他被锁的舱房在二楼,就算他的身子能挤出这小窗外,谅他一介文人也不敢从二楼跳下去。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料想好了,只是一直等时机。现在时机到了,她没有放过的道理。
「是谁告诉你,我的不公之事源自于你的兄弟?难道你以为你二十五年来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吗?」冰冷的指责让他停下双手缚于身后床柱的挣扎。他惊诧地抬起脸,望着她娇小的背影。他做的错事?不可能,这样的背影他没有印象啊。
「你是指我?」
「就是你,聂渊玄。」她回首笑道:「我跟你之间的纠葛,只怕你一生一世也还不了。」
他们之间的仇恨真有这么深刻?那么,为什么她在笑?铁面具下是看不见她的脸孔,自然也无法得知她的任何神情,但直觉地,就是知道此时此刻她在笑,笑得很高兴,一点儿也不像被仇恨束缚。为什么?她──真的恨他吗?
※※※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什么样的爱恨情仇会让一个始终向前看的女人久思难忘?
「十一郎,怎样?里头没出事吧?」拾儿匆匆走来,嘴角尚有菜渣子。
十一郎收回留恋河景的视线,答道:「没,他们正谈着呢。聂元巧你妥当安排了吗?」
「他还在昏迷呢。」
「所以你就连他的午饭也一块送进肚里了。」
「嘿嘿,反正他又不能吃。」拾儿摸摸鼻。
「也不知是哪个混球教他功夫的,竟然漏洞百出,真是丢人现眼。
不过也幸好他功夫差,她没有尽心使力,不然我还真怕她失手误伤。」听见拾儿对聂元巧的评语,他陇聚双眉,说道:「我听说他备受宠爱,但没有想到聂家会宠他到这个地步。」还没有亲自见过聂元巧,心里就隐约起了排斥之感。
拾儿沉吟了下,点头。
「他瞧起来确实是受宠的,临敌经验不足,功夫又差,才会遭了咱们的道。我敢打包票,他是连我也打不过的。」见十一郎垂首思量,他咧嘴笑道:「好了,换你去吃饭吧,我来守着这个师父。反正他们也不过是谈谈话,闹不出什么事来的。」两人皆知她行事素有分寸,遇有大事更小心翼翼,但这次是例外,被掳之人是她处心积虑等待的人。
「我还真怕她突然对他不轨。」怕她轻薄了聂渊玄、怕聂渊玄想不开自尽啊。唉,有这种师父真是头痛。
「如果这一回彻底失败,十一郎,你想┅┅下场会是如何?」拾儿的背脊开始发凉。饶是十一郎够沉稳,一想到失败的下场,头皮也顿感起来。
「如果没达成她的目的,别论她自己,光是你我,就得一辈子陪着她,连带着咱们以后看中的娘子跟生出的小娃儿也得看她脸色过活。」他沙哑说道。
拾儿闻言一阵,几乎要痛哭了。
「真不公平,凭什么要咱们来受这种苦,我倒宁愿早点去找阎王老爷┅┅」话还没有说完,忽闻舱房她一声惊叫。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惊该叫的是聂渊玄,怎会是她?不约而同地推开房门,拾儿率先冲进要救人,踢到东西,低头一望正是她碟面具。他直觉抬起眼来,瞧见她素手遮脸退居一旁,而聂渊玄不知何时悄悄挣脱绳索,显是趁她不备,掀了她的面具。是啊,早该料到,世上除去他,她还能容许谁近她身?
「师父!」
「你的手受伤了!」十一郎脱口道,身影极快地晃过拾儿,抓起聂渊玄的一双手掌来,上头斑斑血痕,是挣扎换来的结果。拾儿连忙撕下衣角内侧干净的白布递上前,让十一郎为他包扎。
「姑娘,我并非有意摘下你的面具。」聂渊玄不觉他们异常的关心,只是心内好生的愧疚。
从他瞧见她戴着面具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面具下的花容必有不便见人之处,他同是面具人,怎会不知这一层道理呢?她遮脸的双手成拳,从指缝里泄出让人发毛的声音。
「不是有意┅┅也无妨,反正迟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