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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长白沉吟一下,才道:“信不信已是次要之事,即使他有什么宝物护拳,不虞受伤,是以能硬挡咱一钉锤,这也不算违规犯禁。而咱老佟服气的是他的拳力太强劲了。”
法音笑道:“这话虽是有理,无奈贫僧还是不能置信。”
霜夫人道:“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呢?”
法音道:“或者他护拳的宝物,具有反震任何冲击力量之妙用,则他这一拳赢了佟施主,便不能令人心服了。”
霜夫人哼一声,道:“也是井底之蛙,好吧,你如果不信,也上前试上一试,这回限定他赤手空拳,不许使用任何物事。”
法音道:“好极了,这条件还是一样吗?”
霜夫人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据说你远比不上佟长白凶狠,因此这次动手,以一招为限。假如你在一招之内,能保持后退不超过十步,就算你赢啦!”
法音唯恐她变卦,立刻道:“谨遵尊意!”踏前数步,横杖待敌。
性金的黑衣人收起那方黑市,徐徐上前。但他每一步跨出之时,都呈现出一种坚强雄伟的气势,实是足以使对方心生畏惧。
法音手中禅杖也自微微移动,他针对着对方步伐的方向以及速度,暗暗以至为精微奥妙的招式抵拒。假如他武功未曾达到这等水准,则单是这未动手之前的一阵暗斗,已经得弃杖认输了。
性金的黑衣人神情间没有什么变化,但两道闪电似的目光,罩定对方,实在有沮慑敌胆的威力。
但见迫到法音面前五尺左右,便煞住前进之势,沉声道:“你眼力虽高,能及时测出我反击佟长白的先机。但这仅只是见闻广博,并非就有足以抵拒本人一击之能,我劝你还是认输的好。”法音肃然道:“施主大有慈悲之心,贫僧至为感激,但时势迫人,难以自主,只好辜负施主的隆情盛意了。”
姓金的黑衣人轻嗟一声,道:“大师说的倒是实话,世上之事往往是时势迫人,难以自主,那么你得小心了。”
法音道:“贫僧恭候指教。”
姓金黑衣人虽然停止了前进之势,并且说不少话,但那股坚凝强大的气势仍然丝毫未减。
但见他缓缓举起右掌,然后不徐不疾地迎面拍出。
他一掌出手,顿时气转风翻,如狂飙忽至,怒涛突生,发生了奔腾呼啸之声,声势极是惊人。
法音大师禅杖向他掌势扫去,动作不但不迅速,反而如挽千斤重物,现出十分吃力的神情。
霜夫人以及春嫂、麦炳文三人一见法音的杖势,无不惊诧瞠目。因为法音分明乃是使出一种神通奇功,竟是属于先天真气的一类。这等造诣,真教人梦想不到。
姓金的黑衣人掌势一落,似有似无地击中禅杖。但见法音身躯一震,全身僧衣飞舞甚急,猎猎有声。
瞧他的样子,显然是抵敌不住姓金的黑衣人一击,大有乘风而逝之势。
佟长白又是惊佩,又是着急。他乃是当代双凶之一,武功何等高明,早已瞧出那老金功力超凡入圣,举世难有敌手。但也看出法音使出“先天真气”一类的神功,是以惊佩不已。
至于他着急的是法音虽然使出绝世神功,可是比起那老金,显然尚非其敌。因此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也借给法音,以便捱过对方这一掌的力道。
说得迟,那时快,只见法音身子向后便退,腾腾腾一连退了八步之多,那春嫂清清楚楚计算步数。
她口中喝出“九步”,法音果然已退了八步,而此时法音上半身仍然向后倾,全身的僧袍兀自向后飘飞,一望而知对方那一掌之力劲猛如常,丝毫未曾衰竭消减。
法音努力奋抗,身子有那么一刹那间是凝定不动的,只等过了这一刹那便是分出成败之时了。
在他而言,目下正是与一种强大绝伦,能令人连意志也压垮的力量相抗衡,并非纯是“力”的角斗。
因此之故,他除了施展尚未精纯的“无相神功”力抗之外,还须以精神意志,跟这种压力相抗。
局外之人,全然无从得知他此刻正在千辛万苦之中,拚命支撑。不论是在体能上或是意志上,只要稍一软弱,登时得败阵,绝无半点侥幸的机会。
这一刹那间,他耳中忽然好像听到了朱宗潜的声音,顿时勇气大增,信心转强,猛可向前一挺,站稳了身子。
那春嫂张大咀巴,等着喊出“十步”两字,忽见他站稳了,竟惊奇得连咀巴也忘了合拢。
佟长白大笑一声,道:“法音你真行,不愧是少林寺调教出来的高手,咱们回去吧!”
法音喘一口气,面色恢复正常,向姓金的黑衣人稽首道:“檀樾功力超凡入圣,已可列当世无匹的宗师。贫僧今日侥幸过了这一关,此生已可以无憾了。”
他语言之中,对那姓金的黑衣人充满了崇敬佩服,并且还蕴含着一种奇异的感情。要知他听朱宗潜说过,此行定将碰上“金罗尊者”或是“哑仙韩昌”,朱宗潜并且推测说,他们不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法音初时并不认为这老金就是那两大异人之一,但现下接过他的一掌,心知那是少林本门无上佛力神通之一,称为“涅盘印”,亦属先天真气之一种。
据他所知,少林全寺百年以来,只有金罗尊者炼成这一宗神功,是以独步宇内,被天下尊为“三大异人”之一。
因此他这刻已确知对方就是金罗尊者无疑,故而语言之中,除了崇敬之外,还蕴一种深沉的悲哀。假如时势许可的话,他一定会询问这位少林长老,何以竟听命于一个女子?难道他已不把出身的少林放在心上了?
春嫂大概是想变卦,冷哼一声,霜夫人忽然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回去吧,等朱宗潜复原之后,我们定要首先会一会他,瞧他有何本事,竟能支使这些高手?”
法音向她道谢一声,转身大步出寺。佟长白默然跟着,堪堪奔到迎恩寺,佟长白加快脚步,伸手揪住法音,问道:“喂!你当真等小朱复元之后,就回返少林潜修吗?”
法音道:“贫僧果有此心。”
他回答之际,已发觉佟长白又流露出烦燥凶恶的情绪。
佟长白大怒道:“小朱要人帮忙之时,你却撤手不管了,这算是那一门子的朋友?”
法音晓得他肝火大动,正是无事生非之时,当下微笑道:“咱们还不忙着谈这个,你猜猜看朱大侠会不会焦急地等候着咱们?”
佟长白一怔,道:“对啊!咱们快回去,把药交给你那师兄。”
他们奔入迎恩寺之时,秃天王杨元化首先迎上来,问道:“听说两位去求灵药可曾得手?”
佟长白喝道:“老秃走开,时间宝贵。”
杨元化嘻嘻一笑,道:“那就请吧!”
原来他已见到法音的眼色,是以忍住怒气,并不发作。
法音找到一影大师,把药瓶交给他,便和佟长白赶去见朱宗潜。
因为他发觉佟长白情况不妙,生怕惹出祸乱,是以首先要找朱宗潜求救。
朱宗潜斜倚榻上,精神还好,正与欧阳慎言等人说话。
他一见佟长白、法音二人进来,立刻从枕下取出阴极针,丢给佟长白道:“速速连刺『混元』、『交会』两穴。”
佟长白如受催眠一般,取出银针动手便刺。
朱宗潜一算时辰,便又同法音道:“有劳大师代为施计,此乃背后之穴,佟兄不便自行动手。”
法音拈过宝针,凝神候令,朱宗潜一连报出五处穴道,法音应声出针,毫□不爽,然后把宝针还给朱宗潜。
旁人都不明白朱宗潜何以会向佟长白施展金针刺穴之术,只有法音会得此意,也因而对朱宗潜的机警更加佩服。
佟长白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小朱,药已经弄到手啦!但你的麻烦也可大了。”
朱宗潜道:“有什么麻烦?”
佟长白道:“那个女孩子,自称霜夫人,手下之士高明无比,她说等你好了之后便来找你,这岂不糟糕?”
法音道:“这是急不了之事,也说不上糟糕。”
佟长白道:“你是不食荤的和尚,当然不会明白。小朱他长得如此英俊,本事过人,那一个女孩子见了他能不倾心?这才是麻烦之处。”
法音恍然地哦了一声,欧阳慎言那么老的江湖,也不禁微微一笑。
佟长白略一顿,又道:“咱瞧那霜夫人跟冰宫雪女定是一路的,她也狡黠得紧,居室之内,连一件东西都没有,所有的物件,一股脑随身带着。咱先到后面搜索,竟全无所得。”
法音插口道:“朱大侠可知道这霜夫人的来历吗?”
朱宗潜道:“不晓得,她可曾抖露武功?”
法音道:“没有,但她的手镯很奇怪,能发出清脆响声,远传数里,不为别的声音所掩,贫僧认为那必是异宝。”
朱宗潜点点头,法音又道:“但她手下的能人却高得惊人,就像那王屋山中,与令狐老人拚斗过,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一般厉害!只怕就是同一人也未可知。”
佟长白道:“这些人如此厉害,还须听命于一个女孩子,真是太以奇怪之事。”
朱宗潜陷入沉思之中,大家都以为他在研究那霜夫人如何能支使那些高手之事。但其实朱宗潜心中有数,根本是在想着别的。自然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他默默想道:“假如佟长白说得不误,那霜夫人喜欢我的话,我要不要接受?本来男女之间,逢场作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有夫之妇,以致拆散了家庭,便不伤阴骘了。可是一般世俗之人,定会加我以喜欢女色,始乱终弃等罪名,目之为老教罪人。其实呢,那一个男人不喜欢女色呢?唉!悠悠之口,可以烁金,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到了晚上,一影大师得欧大先生之助,炼成灵药,□来给朱宗潜服用。
第二天,朱宗潜已可起床行走,但未可出力劳动。第三天便已甚是强健,到了第五天,朱宗潜自觉已和昔日一模一样,功力不但未减,反而似略有增厚。
在他修复功力这一段日子中,江湖上平静无事。那春梦小姐等人亦不曾到迎恩寺或者在其他地方露面。
因此龙门队群侠都觉得很不解,都推测不出这武林局势将有何种巨大变化?不过据欧阳慎言分派手下,四出查探所得到的消息,却知道春梦小姐这一派人马,完全集中于洛阳城,看她这等阵势,分明也是在观望局势,等候某种变化。
这天晚上,佟长白被人弄醒。一看却是朱宗潜,登时大喜,压低声音,道:“怎么啦!
可是有事要办?”
朱宗潜道:“不错,快起来。”
佟长白迅即起床,提起钉锤跟着朱宗潜,在夜色中奔出迎恩寺。
奔了数里,朱宗潜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法音大师返回少林之事吗?”
佟长白道:“当然记得啦!这秃驴太差劲了,咱们这儿正须人手,他却拍拍屁股返寺去了。”
朱宗潜道:“那是我的主意,这里面另有原因,所以他非走不可!但可惜的是他竟不能平安返寺,咱们现在就去查探一下,假如来得及的话,赶紧救他出困。”
佟长白道:“他武功强绝一时,谁能拦阻得住他?”
朱宗潜道:“霜夫人手下的老金武功不更高强吗?他也得听霜夫人的命令,可知那个女孩子手段何等厉害。”
佟长白道:“霜夫人说过等你复元之后,自会找你。”
朱宗潜道:“连你也不知我今日已经复元,别人更不会知道,正因如此,咱们才能忽出奇兵,抢占机先。”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已迫近城门。路边忽然传来一下击掌之声,朱宗潜斜掠过去,树影中闪出一条人影,与朱宗潜低低说了几句话,旋又隐没不见。
朱宗潜回到大路上,不再向城里走,却是折向西北方,迅快奔去。大约走了十四五里路,他才停下脚步,转头向佟长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法音大师已被敌人所阻,前面有一所道观,甚是荒僻,法音大师就是被囚于此观之中。”
佟长白道:“若然敌人实力太强大,咱们还是多召些人手,比较妥当。”
朱宗潜道:“咱们着重智取,不以力敌。照我的估计,这座道观之内,实力可强可弱,如是强大的话,则咱们所有的人全都赶来,仍然不敌。如是敌势甚弱,则咱们两人已足够了。”
佟长白笑道:“自然是不出强弱两者之一。不过你能确知他们强的时候强过咱们所有的人,弱的时候又弱于咱们两人,这便不易测度了。”
朱宗潜道:“佟兄久居长白山中,定必能效虎啸狼嗥之声。”
佟长白道:“会,会,就算是老猎户也听不出是假的。”
朱宗潜道:“好极了,咱们迫近道观时,你等在东面和南面,发出啸嗥,两头奔走,使人疑是有不少猛虎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