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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是刀道中一名罕见高手!
只是那年轻的长发汉子,更非是没有来头!
红衣壮叟在雪地上打了个疾转,如同红云一般地飘出丈许以外。
长发汉子紧蹑着他,流星赶月似地追了过去!
白紫二色的刀光,疾雷奔电的一连三数次交接,激荡起一天的金铁交鸣声,流离的刀光,像洒下了一天的破碎玻璃!
那么疾快的身法!
那等凌厉的刀风!
如此并世的一双刀道高手!
天空出奇的灰暗,像是早经注定的杀人天气!雪光映着刀光,刀光映着人面,人面又如野兽般的狰狞,狼般的狠,虎般的威!
这等的身手,武林中已多年不见了,难能的是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凌厉的打杀场面,足使天地为之变色!
在双方坐马长嘶声中,但只见大群的寒鸦,由松林里冲天直起,一天黑羽,顷刻间席遮天地,像大片黑云随风疾行,一暗复明!
雪地上厮杀的二人,仅仅在此一刹那间,显然已分出了胜负。
在鼓噪振翅的大乌鸦群离开的时候,地面上的两个人一触而分——
一个南下走,另一个北里去!
南面走的是红衣壮叟,北里拖刀去的是长发少年!
这其间却有些区别!
南面走的那个人,已不能再说他是“人”了,肩上少了些东西——少了那颗六魁阳首的人头!
人头初落时,像陀螺般打着转几——
随着长发汉子的刀锋,那颗血淋淋的玩艺儿足足拉抽出丈许以外。“噗”的一声,落在了雪地里——临去还想带走些什么似的,张唇露齿地啃个不休,剩下的那截无头躯体,蹒跚着闯出去四五步,才一头栽下去,大股子的血,就像是正月里玩放烟火花炮似的,足足滚出了两三尺高远!
渐渐地雪变红了。
在渐走渐远的寒鸦影里,长发汉子轻拭着前额上的一层虚汗——
他左耳下方寸许地方,留下来一道浅浅的刀痕,虽说是极浅的一道痕迹,却也使得他不寒而栗。
显然的,对方敌人,远比他想像中的要厉害十分!
他几乎有点伤心地感觉了——杀害一个如此的敌人,岂能不有所感触?
天上仍然在落着雪!
那汉子仍然是一声不哼地赤膊在雪地里,面前是那块青色的大石,他仍然在磨刀!
正前面一棵矮树上,系着一颗人头,经过一夜的风雪之后,人头早已不再是血淋淋的了,冻得硬梆梆的,看上去较诸原来活着的时候,要小很多,其色蜡黄,就和泥上一般的颜色!
仅仅苦心潜习了三年的刀功,想不到一举而能歼灭了如此大敌——
死者——云中令,人称“炼魂刀”,活着的时候,该是何等的一个气派!
那等辉煌的战绩,足使武林中任何人谈虎变色——在祁山刀劈六友,入太湖连闯三关,亦曾在一日之间刀伤十二小瘟神,大战白水滩!
这些不胜枚举的辉煌战果,如今一如东风流水,再也不存在,再也不值得夸赞了。
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正常习刀人来说,虽然不能算短,可是如果说能够参透上乘的刀法,一如这年轻汉子,若非是“天生异禀”者流,实在是不足为功!
这汉子练功的秘诀,特别在于灵性的悟彻方面,出刀有如神助,再者他临场镇定—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也是难能可贵之处!
脸色永远是那么沉郁,目光一直是那等深邃,他的心也同当空的乌云,几乎就不曾见到他真正地开朗过。
心里积压着的块垒,使得他很多年以来,已经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似乎他已经习惯于孤独,孤独的折磨,使得他有过人的坚毅性格,却难免会有点不合群,不尽人情!
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也相继弃养,以后的日子是长时的困苦!
那些数不清的日子,是怎么样过去的,现在他想起来,还有点不寒而栗!
人是不能永远忍受痛苦的,除非你心里存着一个目标,一个能激励你向上的目标。
每当他神情沮丧的时候,他就会想到了那个目标,就会潜生出一种新生的力量。这些年以来,他就是靠着这种力量才活下去的!
远远一棵矮小的雪松下面——沈雁容已经藏在那里很久了。
长发汉子的一切,早已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相信她是“摘星堡”里唯一发现对方的一个人,在没有更进一步了解这个人之前,她不打算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有了昨天的一次教训,对于长发汉子那个人,她存下了深深的戒心,实在不能再轻易招惹!
按说她对他应该心中衔恨才是正理,可是事情的突变却并非如此!
对方那张苍白的俊脸,披散的长发,似乎很容易地就给她留下了好感!虽然他对自己那等的粗野,可是却也不能谓之无情!
昨夜,她在床上辗转了一夜,也想了很多!
今天她却不由自主地又来了!
她不能像昨天一样那么偎近,怕被他发现不好意思,只能远远地窥伺着!
长发汉子远远上了马,循着昨天的那条老路去了。
沈雁容悄悄地由树下站起来,向着那间茅草房舍走过去!
那是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房子,说是“临时”也不合理,因为那个长发汉子,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房门敞开着——
沈雁容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了进去!
里面的设置,的确是太简单了。
木板床上铺着一张完整的熊皮,一张自己钉制的矮方桌,桌子上凌乱地散置着一些东西!
沈雁容心跳得很厉害,原不惯于偷看人家的东西,可是她实在太好奇了,她实在想多了解这个人一些!
床上有一个竹片横编的长枕,枕边置着一个羊皮簿子!那簿子看上虽只有薄薄的数页,可是却很长,像字画那般卷着,外面还系着一根红毛绳!
沈雁容由敞开着的窗户向外面看了看,长发汉子早已走得没影了,她的胆子顿时大许多!
她匆匆解开羊皮簿,才发觉到是一册画卷!
一共是五张画页!
第一张画的是一个白衣文土,手持长剑,背上斜背着一张朱色的雕弓。
这人神态气宇,都显得很高昂。
第二张画着一个彪形大汉,眉浓目张,两眉之间,有一颗显著的朱砂红痣,右手提着一对西瓜般大小的流星锤,只由画上看去,也就吓人的了。
第三张画的是一个红衣汉子,赤红的脸膛,正在舞动着一口紫金刀,刀势上挺,劈斩着一只小小飞燕,证明这人刀法之惊俗!
第四张画的是一个蓝色长衣、面像清瘦四旬以上的中年文士。
这人眉长目俊,目光炯炯,平平地伸着一只手掌,掌心上落着一只巨鹰。
那只鹰似乎在努力振翅,却无法离开文士的掌心!
沈雁容心里由不住微微吃惊,如果说这张画在显示此人武功的话,那么这个蓝衣文士的武功实足以骇人了。
她曾由父亲处习得这种“掌盘力”的功夫,可是至今亦只能戏弄一只麻雀而已。如像画上人这等的笑玩巨鹰,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遂即又翻到了第五页,也就是最后的一页!
这一页上画着一个形容憔悴的老者,十个手指上都留着极长的指甲,身上一袭白色长衣。
这个人看上去更奇怪,他的两只手平着张开,作出一种力按的姿态,两只脚因是悬起,离着地面足足有一尺高下,整个身子却是浮在半空中模样!
沈雁容看了半天,也实在不知道这五个人是什么来路,由画上看,每一个人都似乎在练一种功夫,只是却又绝非用以参习的图谱!
五个人像画得维纱维肖,栩栩如生!
她遂即把画册重新卷好,放置原处!
室内凌乱地堆置着一些黄精、首乌,石凹里还盛放着一些青盐,锅碗炊具倒也齐全,只是到处零乱地放着!
有一个大小如同石鼓般的青石圆球,搁在床脚上,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沈雁容试着用手去搬了一下,觉得分量出奇的重!
她猜想,这个大石球,必是对方拿来练功夫用的!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也都是随手乱放着。
沈雁容笑着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去!就开始动手为他整理了起来,她用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屋内各物一样样地放置整洁!
几件脏衣服,她早想动手给他洗出来,可是又怕这时他忽然回来,撞见了不大好意思!
心里正在举棋不定的当儿,可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子得得蹄声。
沈雁容隔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顿时一惊,原来那长发汉子骑着黄骠马,已来到舍前,离着这房子,顶多不过三四丈远近!
这时候她如果出去,势必会被他发现,自从昨天以后,她实在是怕了他,还是不要被他撞见的好!
这房子角落里,堆放着一人多高的干柴堆。
沈雁容急切间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藏身之处,当时就纵入柴堆之后,还算好,柴堆后面的空隙,正好容得她这个人!
她身子方自躲好,黄骠马已经来到门前。
接着是那汉子下马的沉重脚步声。
沈雁容由柴缝里偷偷外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吓得她魂飞魄散,差一点儿叫出了声音!
原来那汉子一头长发紧紧扎在脑后,苍白的面颊上益显得没有血色,一口明晃晃的雪花刀,在一进门的当儿,先已扎在了门板上,四下地悠晃着——
他左手上,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像是刚刚被砍落下来的,鲜红的血不停地在滴着,长发汉子在门口,把人头高高地提起来,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丢在雪地里,遂即向房中步入。
在他蹒跚着步入进来时,沈雁容才发觉到他的一只右腿上浸满了鲜血,像是受伤了。
他不时地吸上一口气,像是很痛的样子!
沈雁容已被眼前这番情景吓呆了,正在柴堆后呆若木鸡,连大气也不敢喘!
长发汉子这里坐在木床上,高高地抬起一只腿来,沈雁容才发觉到他那只腿上,有一道显明的刀创伤痕,约有四五寸长短,寸许深厚,伤势当然不轻,鲜红的血把一条腿都染红了。
他匆匆由枕内取出一个木匣,找到了一些刀伤药,胡乱地捺上一把;然后想找一件衣服撕开了裹伤,目光转处,才觉出了不对!
经过整理之后的房内,当然不同于昔日的凌乱!
长发人炯炯的目光里充满着疑惑,竟然顾不得腿上的伤,霍地站起来。
四下里到处看了一眼,他脸上越加的奇怪!
忽然他的眸子注定在柴堆上,沈雁容大吃一惊。
长发人的脸上顷刻间,带出了一丝惨笑——
他眼睛注视着柴堆,缓缓坐下来,道:“又是你——谁叫你来的?”
沈雁容还想再装下去,她止息在柴堆之后一声不哼。
长发汉子一声冷笑,右掌隔空向外一推,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大响,柴堆垮了一地。
正在柴堆之后的沈雁容惊叫了一声,慌忙跃出,她跃出的身子正好落在长发汉子眼前,二人四目相向,沈雁容神色一呆,登时愣在了当场。
“我一猜就是你——”
长发汉子眼睛里闪闪有光逼视着她,厉声道:“说!你来干什么?”
沈雁容强自镇定着,作出一个不在乎的姿态。
长发汉子怒吼道:“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雁容眼睛瞟着他,道:“我只不过是随便走走,看见了你这个房子就进来了,发现东西乱七八糟,就动手整理了一下——
长发汉子脸上浮起了一丝激动,掩忍着未曾发作。
沈雁容胆子略微放大了一点儿,向前走了一步,蹲下来道:“你伤势看来不轻,这样是不行的!”
说时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伤处,长发人身子退缩了一下,长眉一挑,道:“放手!”
沈雁容抬起脸来,浅浅一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总不能不讲理吧!我是一片好心呀!”
长发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双蕴含着奇光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转,一副掩忍不发,欲言又止的神态!
沈雁容轻叹一声,怜惜地摇摇头,遂即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白脂玉瓶,瞧了瞧他的伤——
她皱了一下眉,道:“你的伤不轻,看来像是被剑砍的,你稍微等一下——”
说完她站起来,遂即步出,立刻又走回来,手上捧着满捧白雪。
她把白雪整个堆在他腿上受伤之处,上下用力地洗擦着,顿时间化为一汪血水,淌了一地,长发汉子那只腿微微地颤了一下,再看伤处已然止住了流血!
沈雁容点点头,道:“这就好了!”
遂即打开那个小小玉瓶,瓶子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