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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停下了脚步。
万莉背对着他,得意地笑开一朵花,“抱我一分钟,抵得上你整整十年的工作——现在你该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吧?”
白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才这么一点么?”
他微微扭过头,宝蓝色眼眸里闪过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你妹妹开给我的价格,比这个高得太多!”
因为一无所有的唐多莉,是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去拥抱他的……
“二百万!”万莉不甘示弱,咬牙叫了起来。她实在难以相信,唐多莉竟能开出比她还要高昂的价格?只怕唐多莉从头到脚也卖不了十万块吧?然而她还是顺应白虎的暗示,加高了价格——一下子抬高了两倍。虽然肉痛,但只要一想到白
虎的缱绻温存,她的心里便涌动着陶陶然醉也似的情欲。
然而她想要的男人理也不理她。
“五百万!”
白虎的一只脚踏出房门。
万莉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地直冒,冷汗哗哗地往下流,或多或少破坏了她精心描画的美艳妆容,“一千万!”她最终叫道,“一分钟一千万!”
赢了!欣喜的笑容浮起于她殷红的唇,白虎用一只手扶住门框,冲着她转过头来。
“万莉小姐,我的名字是白虎,”他冰冷的语气只在一瞬间便将她的心打入谷底,“高傲的兽中之王。被称为‘王’的人只能被毁灭,却绝不允许被豢养。”
他毅然而决然地离去,只留下满屋残存的红酒香气。万莉的眼神无比空洞,她明白这一次她永远失去了他。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钱要多少有多少,我都给!只要你救她!”
“夫人,请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惜回天乏术……”
“啊啊啊!”痛彻心肺的哭声,“谁来救我的孩子!我的女儿!”
意义不明的话语的碎片萦绕在空气中,偶尔也落入她的耳中。她觉得身体好冷,从肉体到心灵,都像浸泡在隆冬腊月的冰河里一样,冷彻入骨。然而她并不孤单,她的身边仿佛被众人所包围,一张又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在她的视野
里上下浮动着……不,应该是相似的脸孔……每一张脸,都是她自己……
她猛地惊醒过来。她这才发现,隔着门洞正关切地凝望着她的老脸,眉眼间竟那么熟悉——杨春夏,她的确是她的母亲。
“太好了!”还没等开口,杨春夏的脸上便滚下两行热泪,“你终于醒了!差一点就进了鬼门关……”
多莉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我……还活着?”她的内心发出微弱的疑问,白虎没有杀掉我?
“幸亏我发现及时。医生说,要是再耽误十分钟,你就没命了!”杨春夏絮絮叨叨地说着,又是抱怨又是担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不小心?多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白虎所留下的扼痕宛然在目,杨春夏和医生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说,她有心隐瞒?
“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我自作主张,把你送到这里来。”杨春夏说道,“你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一日三餐由我亲自准备并送来。一旦有事,马上按铃。”
果然,她也发现了万莉的罪恶企图,只是不好说破。杨春夏这样安排,无非保护多莉的安全,不让她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多莉稍微巡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像牢房似的,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窄小的通风口。门上加了几把大锁,只有一
个狭小的洞可供传递饭菜。简而言之,就像是被囚禁嘛!
“好孩子,我也是确保你平安无事啊。”杨春夏露出慈祥的笑容,“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你一定要健康平安地成长啊!”
她的语气中仿佛包含了什么颇具意味的东西,多莉的脑中闪过一张脸,“潘多拉!”她叫了起来,“她也在这里吗?”
传闻遭遇绑架的新锐女星潘多拉,极有可能也是被带到这里。多莉暗暗抱怨自己的粗心,当时竟没有向白虎询问。杨春夏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老眼中饱含热泪:
“太迟了……”
多莉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昏迷时听到的那些对话。
“赛莉已经死了……虽然保住了全尸,但毕竟死了……”
多莉眼前一阵发黑,不由浮现出嬉皮笑脸的白虎将潘多拉杀害的场景。这时杨春夏突然冒出了一句古怪之极的话:
“不,兴许还不算晚……她毕竟已满二十岁……”
黑暗中多莉睁大了眼睛。她的呼吸变得十分沉重,因为她意识到接下来所面临的,将是真相。
白虎所苦苦寻觅的、萦绕在万家三十多年的真相。
羊之歌(二十三)
万事发本人并没有如他的名字一样万事亨通,财源广进。与赋予名字的父母的美好愿望恰恰相反,他是在穷困潦倒中度过平庸的前半生。没有一技之长,又缺乏做生意所必备的敏锐洞察力和厚黑手腕,他总是作一行换一行,靠着少
得可怜的工资和各方亲戚的救济勉强度日。他这一辈子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娶了一个好老婆,一个温柔美丽的贤惠妻子。话说回来,万事发虽然没啥本事,人倒还本分,又生得高大俊朗,因此杨春夏硬是拒绝了不少家境良好的追求
者,义无反顾地跟他结了婚。
为了让娇美的妻子过上好日子,万事发听信了一个朋友的劝说,东挪西借凑了五千块钱跑服装生意,结果和以往的经验一样,好不容易借来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他跌跌撞撞下了火车,带着满身的疲惫与痛恨,颓然倒在结冰的街面上
。那是一个冰冷的夜晚,他的身上刮着凛冽的寒风,心里同样下着冰雪。又累又冷又饿的他在那一刻想到了死。
然而他并没有死成。因为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关键时刻,身后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道昏黄而温暖的光从他背后透了出来。
有人救了他。不但供给他热烘烘的牛奶和新鲜的食物,还给了他一笔钱,一笔不仅足以还清欠款,乃至丰衣足食过上十年的钱。
“钱给我再多也没用。”他苦笑着,“我简直就像被穷神附身一样。钱只要到我手里就会飞走,因为我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破财……”他的双眼炽热地盯紧他的恩人,“我想要的不是钱。”
“那么,”恩人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酸奶,尽管是寒冬,此人却毫不介意地饮用着刚从冰箱冷藏室里取出的酸奶,一点都不怕冷,“正如传说故事‘金手指’一样,你想要的不是黄金,而是能够点石成金的手指咯?”
万事发愣了一下,“金手指吗?”他叹了一口气,“我不敢奢望那个,只要稍微给我一点好运气,让我能赚钱就够了。”
恩人赋予他的是福气,保证他不再亏本反而盈利的福气。相对的,万事发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唯一宝贵的只有家中的美妻。那一刻,他紧张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然而恩人的话令他迷惑,“我要的是,你所不知道的家中之物,”他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愿意,三天内反悔还来得及。”
这有何难?万事发一口答应。他兴冲冲地向家里走去,路上被一张彩票绊住了跟头。他一查对,乖乖,三等奖,万把块钱呢!恩人没有骗他,好运真的当空照耀!
他哼着小曲回到家中,正要跟老婆汇报这个好消息,然而,他的视线却被老婆凸起的肚子吸引住了。杨春夏怀孕了!他犹如被当头棒喝,顿时呆住了。这就是他所不知道的家中之物——他亲生的孩子!
他犹豫了宝贵的一天时间,直到第二天才吞吞吐吐告诉杨春夏。从他的生意蚀本开始讲起,再加上彩票——证据并不充分,因此杨春夏半信半疑,还以为丈夫赚钱太多乐傻了头。万事发无奈,只得拖着老婆去找恩人。
路上他们遭遇了一场车祸,幸好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车主看到杨春夏高高挺起的肚子,吓得脸都青了,好说好歹非要赔一大笔钱。万事发眼下哪有心情管这种事?只想尽快打发车主走人,便摆手不要。车主大概从没见过这
么老实好说话的人,掏出小本本要记下他们的名字——后来万事发才知道,此人乃是市里一重要官员,当时正处于关键的政治上升期,不允许犯下任何一点错误。正因为此事他与万事发结识,并成为好友,在随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将重要工程
承包给他,这是后话——车主还是硬塞了一些钱给他,并主动表示若孕妇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来找他。这只是好运降临的第一个开始,一路上,接下来的还有捡钱包三个、送迷路小孩回家、擒获银行劫匪等等奇怪的巧合,唯一的共同之处
就是得到了钱。等到万家夫妻两人找到恩人的时候,他们的口袋里鼓鼓囊囊塞满了钱。
这巧合令杨春夏不得不信。
恩人这才告诉他们,好运可以持续到杨春夏腹中的孩子长到二十岁为止,等那孩子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他将带走他(她),随之而去的还有他们夫妻的福气。在这孩子成长的二十年中,他们会越来越富有,生意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
大。
“可是……”杨春夏战战兢兢地问着眼前的男人,“您要我们的孩子做什么呢?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总得知道他的去处啊……”
“此事与你们无关。”恩人绝情地回答道,“既然是交换,他二十年后的事便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舍不得……”他冷冷地笑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是人口贩子吗?杨春夏无助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感觉好可怕啊。可是……她低头看着自己鼓鼓的腰身,满满地围了一圈钞票——仅仅一趟路的工夫,就挣了那么多!看得她眼都花了!
“干!”万事发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这兴许是他这辈子最果断的决定,“孩子可以再生,但机会……就这一次!”
“阿发……”杨春夏的眼眶湿润了,嘴唇颤抖着,“我……”
“春夏,你考虑清楚!”万事发握住妻子纤瘦的双肩,狂热地对她说,“反正我们还年轻,孩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一个没了,就当从来没生过不就好了?”
“可是……”杨春夏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她感到一个小生命正在轻微地颤动着。
“就当是堕胎?……流产?”万事发猛地有了主意,“对啊,就当流掉了嘛!我们养育的是一个二十年前的死婴!”
“那么,契约成立!”恩人展开他那漆黑的斗篷,像最深沉的黑夜一般裹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心,“十二年后再见!”
羊之歌(二十四)
一晃眼,十二年过去了。
万事发的事业蒸蒸日上,无论他做哪一行,建筑业、房地产、食品加工、服装生意等等,都有着魔鬼般惊人的运气,能够大赚特赚。杨春夏也过上了阔太太的优雅生活,那些曾经认为她嫁错人的朋友,如今如苍蝇般纷至沓来,争着
恭维她当年高瞻远瞩。
生活优渥,丈夫又忠心耿耿,在众人眼里杨春夏享尽了无忧无虑的福。只有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她的眉间才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愁影。
他们唯一的女儿,万莉已经十二岁了。
这十二年来,万莉出落得越来越活泼可爱,受尽了父母的疼爱。对于杨春夏来说,她不光是自己的女儿那么简单,还是带给他们夫妻财运的福神——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出卖了女儿,才换来万事亨通的好运——这个一无所知而被父母送上
祭坛的女儿,这个注定要在二十岁时失去的女儿,已经在他们的膝下度过了十二年的幸福时光。还剩下八年,然后她就会被那个男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这一去将是永别……每一天晚上,杨春夏几乎都是扳着手指头数过来的。她仿佛看见
头顶上高悬的倒计时牌子,向“那一天”冷酷地跳动着荧光。
于是她便把全副的爱悉数倾注到万莉身上。不仅是她,连丈夫也心照不宣。反正再过十年万莉就会作为交易品被带走,又何必令她的童年留下不快乐的阴影呢?他们宠爱着万莉,无论她做什么坏事错事,从不打不骂,只有赞扬和爱
护。在盲目的爱下生长起来的万莉很快便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脾气,因为有钱,因为漂亮,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收拢了一批同学作手下,横行校园,连老师都不敢管她。有一次杨春夏误把女儿的玩偶扔到地上,万莉双眼一瞪,“啪”的一声,
给了母亲一个响亮的耳光。刚一出手,她自己也害怕了。
然而杨春夏抬起头,居然冲着她谄媚地笑了。
从那以后,万莉再也没有把父母放在眼里。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他们愧疚而畸形的爱所包围,没过多久便彻底凌驾于他们头上。万事发对此事并不在意,“反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