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的面前顿如清风拂面,蒸腾起五色氤氲的水气,清爽怡人。我从没见过那么迷人的女性,古人曾云“行动处如弱柳扶风”,我一直以为那纯粹是文人意淫中的溢美之词,然而见了她,只见了她一眼,便如晴天霹雳击中了我,“弱柳扶风
”,这四个字我便毫不犹豫献给她。她微微弯下腰,碎花长裙如同吹皱了春天,在她腰间妖娆地舞动;从柔黑长发间若隐若现的脖颈肌肤,粉白晶莹,像含着水的百合一样娇嫩剔透。她微笑的时候小巧的鼻子会可爱地向上皱起,显得既天
真又无助。
上苍怎么会造就这样的女人呢?我不满地嘟囔着。身体分明是已婚的少妇一样成熟圆润,脸孔和神态却像十足的花季少女,清纯,柔弱;大部分时间表现为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然而有时候会犯一些令常人啼笑皆非的低级错误。比
如说:
“你也想喝牛奶吗?”她站在牛奶箱前,带着一副坦然的神气,对着偷偷打量她的我说道:“喏,给你。”
可这是你们家订的吧?我嘴上倒没这么说,双眼只敢瞧着地面,低低说了声,“不用。”我也会害羞的嘛!
“没有关系,反正这是个神奇的箱子!”她生怕我不知道,用快活的语调解释道,“只要关上盖子等一天,里面就会自动出现一瓶牛奶,很厉害吧?”
听起来,就跟童话里那种“自动生钱的麻袋”啦差不多不是吗?“这个房子一定有神在庇佑着,真是太好了!”她得意洋洋地拍起手来。所谓的“神”大概指的是送牛奶的工人伯伯吧?我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顶着最典型中国工人脸的牛奶伯伯
背后张开雪白翅膀,从天而降分发牛奶的场面……还好,想从胸膛中迸出的大笑硬生生被我吞了回去。
呕吐之女(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她这样的成熟少妇居然还相信童话,倒是出人意料的可爱啊……
我心里不免忿忿不平起来。别人也就算了,偏偏个性如此迷糊可爱(流行的说法叫“脱线”)的美女被那种小公务员一样的男人据为己有,夫妻两人压根就不般配!趁着丈夫买菜的时候,我一改写手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一早便埋伏在
垃圾处理站、信箱、牛奶箱等一切可疑的地方蹲点,抓紧一切机会跟太太攀谈。不是我自夸,我好歹也是才貌兼备的年轻男性,在世人眼里无论哪一方面都比那干瘪老公富有魅力。再加上我那根可灿莲花的舌头,想不讨女人的欢心都难
。不出我所料,太太本就毫无戒备心,我一再从旁极富技巧地引导之,她的话匣子一经打开,便源源不断涌出家庭内幕的洪水来。
我先前的猜测只对了一小半。她的丈夫并非公务员,而是一名当红的小说家。听到这里我不由吃了一惊,比起我这种郁郁不得志的文学青年,出版过畅销书的作家……那可是高高于云端之上的身份啊!就算只抽%的版税,卖出万册售价
元的小说,也可以拿到万的收入,相形之下我写出来的一千字才值区区块,差距何止几十倍!眼热之余我不禁纳闷,为什么收入如此丰厚的大作家竟会屈尊入住我们这种贫寒的社区呢?
“为什么?”太太不解地转动漂亮的丹凤眼,小巧的头颅偏向一边,“什么为什么?”
感觉大作家都喜欢离群索居,让远离人群的孤独感刺激他的灵感与创造力。难不成隔壁的小说家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以贫乏的想象力竭力揣测着,或许,等我日后扬名立万之后,也会刻意住进贫民窟?
“这里不是臭公馆吗?”太太眨巴着迷人的眼睛,那洋娃娃一样长而卷翘的金黄睫毛可爱极了,“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的,”她一板一眼地答道,“臭公馆!”
臭公馆!我想起来了,这是年前轰动一时的恐怖小说,讲述在一所名为“臭公馆”的老宅里,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血腥灵异事件。书中所令人称道的并非文笔,而是各类层出不穷、超乎人类想象之外的怪奇事件,比如鱼头人身的美
女服务员在潮湿的公馆里游动、装点在房间里的巨型美女盆栽、来宾欢迎会上的“打人头气球”游戏等等,无不令人毛骨悚然又过目难忘,更令人记忆深刻的是小说的结尾,臭公馆的秘密之墙开启,好不容易逃离同伴追杀的男女主角,统统
被吸入其中化为砌墙的一块石头——由人的尸骨所堆砌成的公馆,自建立伊始便无时无刻不释放着臭气。它吞噬着人的血肉和灵魂,并从人类的邪恶中吸收养分,只要人类内心的阴暗面存在的一天,臭公馆就将伫立并茁壮扩建下去。
说实话,《臭公馆》一书与美国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的《rosered》在整体布局上未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与《臭公馆》比起来,后者无论是思想内涵还是框架走势都显得小气得多,更何况《rosered》的恐怖手段极为老套,
无非鬼魂乱窜杀人之类,无法与《臭公馆》一文的天马行空相提并论,因此《臭公馆》一举登上畅销书榜单,与其精妙无匹的构西息息相关。
这么说来……我喉头一阵发紧,隔壁那个干巴巴瘦津津的中年男人,就是《臭公馆》的作者,著名恐怖小说家周德西先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活泼如少女的太太,不知何时竟绽放出圣母般耀眼的光芒,令我无法正视……唉
,只可远远仰望她云端之上的庄严宝相吗?
如今一切谜底都揭开了,不消说,周德西作家拎回来的书自然是他写作的参考书——他之所以闭门不出,当然是在构思下一部惊悚巨作。与我这种哭着求人转载文章的撰稿人截然不同,不知道有多少家出版社为了他的小说争得头破血流
哪!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突然兴起了一个绝妙的好注意,《不为人知的恐怖作家周德西》,这个标题怎么样?国内那些专门报导名人情感家庭内幕的八卦杂志,应该会抢着付钱吧?谁让我运气这么好,周德西住哪儿不好,偏偏搬到我
隔壁当邻居,这不是变着法子塞钱给我么?连老天爷都帮着我搭上他的顺风车出名发财啊!
有了这样一个大义名分,我更理直气壮地对隔壁进行偷窥,不,取材了。经过多日观察,我很快列出平时的行程表。
周一至周四,上午,周德西买菜,周太要么睡懒觉要么出门干一些杂务(只要一出门,必然“邂逅”我,并与我长时间交流)
中午,周德西亲自掌勺(这点我自愧弗如,我只会下最简单的清汤面,顶多加一个荷包蛋补充营养),由飘过来的气味可知是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下午,睡觉看电视,夫妻二人的笑声持续一下午(好体力,也不累!)
傍晚,周德西(又是他)做饭
晚上,看电视,笑,睡觉
乏味之极的日程安排,真搞不懂大作家的想法。难道他指望从那些弱智得要命的肥皂剧中汲取恐怖小说的灵感吗?转眼到了读书日的星期五,我屏息静气,聆听隔壁的一举一动。
“辛苦了。”太太的声音,有种小女人的娇憨味道,听起来舒服死了,“这次量蛮多的样子,不知道‘质’怎么样。”
“再不行,我也无能为力了。”周德西的声音萎靡不振,和他的脸孔一样没精打采,“截稿日眼看就要到了,实在没办法,”他渐渐低吟道,“就把前两次‘产’的拿出来充数吧……”
“不行!”女人一声娇喝,结结实实堵上了他的嘴。那一声威风凛凛的喝声同时也震得我头皮发麻,不敢相信那竟是发自娇滴滴的周太之口?
呕吐之女(下)
“滥竽充数,只会败坏‘周德西’之名!”周太不由分说,呵斥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周德西没有回答,兴许是被太太那充满压迫感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吧?我张大耳朵,不敢放过隔壁任何一点动静。然而从那时起,空气中只剩下一种奇怪的寂静。
接着。
搬重物的声音。翻动书本的声音。还有……撕书的声音?
咀嚼的声音。
速度非常快。撕一次书,便咀嚼一次,动作配合得也非常娴熟,上下牙齿的撞击声,舌头的舔舐声,以及饱含口水的吞咽声,声声入耳。咀嚼虽迅速,却井然有序,有条不紊。隔壁的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寂,除了上述整齐划一的声
音外不再出声。也不知道那诡异的声音持续了多久,最后周德西终于开了口,听上去有些心惊胆战。在这边的我似乎都感觉出来,他浑身都在发抖:
“……没了。”
周太没有回答,静默在隔壁的房间里四下弥散开来。我的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手心里不禁沁出一层又一层粘腻的汗水。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墙那边迸出一个响亮而恶心的反胃声:
“呕……!”
“来了来了!”周德西有些慌张又有些欣喜地说。“呕……呕……”喑哑的呕吐声于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屋子,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我的耳膜。真叫人恶心,我恨不得捂住耳朵,再这么听下去,感觉隔夜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令人敬佩的则是隔壁的
大作家,在这令人反胃的呕吐声中,他不仅坚持身处第一线,还一个劲儿给呕吐之人加油,嘴里一直喊着“加把劲!”“再努一把力呀!”之类的劳动号子,精神可嘉可敬。在我听来极为漫长的这段时间,对于他兴许还为时过短呢!因为等这
呕吐声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周德西居然有些失望:
“就完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人有气无力的呻吟:“不行了……我已经……”
“等我看看。”在稀稀拉拉的固液混合体里拔拉东西的声音,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他检视她的呕吐秽物的场景,一阵眩晕……“太好了!”惊呼乍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杰作……不,神作!这个构思,简直是空前绝后!比《臭公馆》还要
强上一百倍!”
“我看看……”女人虚弱地说了一句,接下来的时间内,她轻轻叹了口气,“还算差强人意。说到底,还是你弄来的原料太贫乏。”
“是是是。”一方的指责丝毫不能抹煞另一方的兴奋之情,“我立刻就着手写。这一次,哈哈,准又是畅销作品!”
果然,第二天起,不见周德西出门,反倒是周太拎着菜篮子出现在大众面前。许是昨晚吐得太厉害,她的脸色看上去比以前还要缺乏血色,简直同景德镇的瓷瓶一样苍白。见了我,她倒是主动谈起家事。
从昨晚开始,周德西大作家正式开始闭关写作,新作书名暂定为《地狱唱片》,预定写作二十万字。因此,在未来的两个月时间内,杜绝一切外出活动,家务活全由周太一手包办。说到这里周太难为情地吐了一下舌头,“其实我笨得
很,连买菜的钱都经常算错,更不用说烧菜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我试探地提出这个要求,没想到她两眼一眯,弯成两道可爱的新月形,一口便答应了。我一心只想取悦这娇美的夫人,压根就没考虑过自己的行为是否失当。不光买菜而已,我还顺路送她回家,顺路和她一
起做饭——在她的悉心指导下,我的烹饪技术以一日千里之势突飞猛进,尤其是她最喜欢吃的几样菜,技艺更是炉火纯青——当然,也顺路和她一起品尝菜肴。周德西的伙食通常是由周太递进去,不过偶尔他也会出关同我们一起吃饭。他的样
子一次比一次憔悴,一次比一次苍老。周太说,那是因为他把全副心血都倾注于书中的缘故。
两个月终于过去了。从禁闭中释放出来的不仅是一本恐怖小说《地狱唱片》,还有一个干瘪如同枯枝、衰朽如同老翁的男性作者。周太说得对,为了这本书,周德西的确呕心沥血。
仅有三个人的庆功宴上一团沉默。周德西只顾默默喝酒,不置一言。在周太反复强调我的突出贡献之后,他不得不端起酒杯,遥遥指向我的方向。瞎子都看得出来他的勉强。
我倒是没什么,但是周太好像被他的失礼惹得生气。她的脸色隐隐笼罩着一团青气,令醉眼朦胧的我看了都不免心里发毛。
“周德西!”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快道歉!”
唉,玩笑开大了吧?虽然我是帮过周太做饭,但不至于“恩人”那么夸张的程度吧?
周德西冷笑了一声,从那双浑浊昏黄的眼珠里流露出的只有自暴自弃,“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马上又要抛弃我了吧,就像前面几个人一样……
周太不吱声,只用刻薄得接近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没有人来打扰,于是大作家得以继续喃喃自语下去:
“魔书啊……就算陪上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换来一部流传后世的神作,也算划算……”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