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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未尽,岸上众人抬眼寻找渔翁踪迹,却见小舟在河中弯道处失去踪迹。清泉真人不由对空朗声道:“江河随风逝,湖海任雨行。钓叟既然至此,何不出来一见?”
“剑灵盛会自有相见之时,你且用心教导徒儿,我且放舟大河之中,何须拘泥一时?”远远传来的正是渔翁之答。
也知此人素来如飘萍不定,清泉真人笑笑摇头作罢。初阳不免有些好奇:“钓叟何许人也,师父似乎待他十分客气?”
“钓叟,名姓湮灭不知,年岁无从考证。其人一舟一竿遍游神州水脉,江河便是他家巷陌,湖海也如他家庭院。数年前,为师与其有一面之缘,印证一番各有所得,倒也可算是故友。”
“想来此位前辈必然擅长水系法术,倒不知他与师父孰高孰低?”初阳犹有好胜之心,故而随口一问。
“水系法术?只怕水之精要也尽为之所得了,若只论水中真意,我不如他。”清泉真人倒也不忌讳在徒儿面前直言胜败。
“真人对我如此推崇备至,倒叫我汗颜。为不负汝之盛赞,剑灵盛会时将汝之徒儿借我调教数日,如何?”钓叟猛然插言,倒叫初阳好生吃惊。
清泉真人对空中笑骂道:“为老不尊,居然潜听他人闲谈。若是好生教导倾波,此罪犹可恕,不然你我只得再次论战。”
“如此说来,倒是我难卸教导之责。细细思量,真人言谈高声不慎外传却迁怒于人,我又何其无辜。须往大河一行,方得洗净这胸中郁郁,我去也。”渔翁话语声渐远,终是邈邈无音。
“此老来去洒脱,倒也是个妙人。”海倾波对钓叟观感亦是不恶。
师徒三人尽兴畅游京都,这几日过得也是极为闲适。数日时光转眼远去,眼前便是仲秋节。
日方晻晻街中便可见孩童嬉闹,待得入夜祭拜月神后,仲秋节的□方才拉开序幕。酒肆中皆出当年新酒以谓尝新,贵家纷纷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笙歌连绵不断可远闻千里,嬉戏连坐可至东方初晓,达旦不绝。
更有富家竞相燃放烟火,五色烟炮拔地而起冲天直上,在空中绽放后有的如丝丝彩带垂落人间,有的如各色繁花竞相开放,有的如仙人云端漫步,有的如飞天蹁跹起舞,至此方知何谓火树银花不夜天。
师徒三人逢此盛况,自不能免俗,清泉真人衣襟前别有小枝桂花,海倾波手中满满捧着的都是甜栗糖藕之类小食,初阳怀中抱着小狐手中提着一盏柚子灯,模样很是有趣。
胡姬妖娆多情,美酒绵长醇厚;月夜灯火相辉映,桂子菊英齐芳菲,怎不叫人感叹:如此良辰如此夜,何人还起故园情?
民间之乐已是如此,遥望皇家内禁大盛宫所在,更有数十万盏灯火在其间闪耀,如此壮丽宏大的场面怎不让初阳神往?山阴的漫山灯火怎及得上皇家奢侈铺排?忍不住扯扯自家师兄的衣袖,初阳挤眉弄眼示意他提议往大盛宫一游。
清泉真人早知自家小徒弟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只带着他们往无人深巷行去,待得四周无人悄悄施法,瞬间三人一狐已在大盛宫上空。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好痛苦,想写的东西太多太乱了更痛苦。
☆、第43章雷霄真人新
天下承平日久;神州百姓富庶,民间仲秋已是这般繁盛,皇家内苑自然更是不同凡响出类拔萃。
师徒三人立于大盛宫高处;放眼望去;只见禁苑处处灯火闪耀,时时烟火明灭:大盛宫南北中轴、东西纵街都是每隔数丈便扎起二人多高的灯树,其上燃起数几十盏灯,将整个皇城映衬得分外明丽;大小宫殿内都是张灯结彩;处处高挂秋灯;太液池中宫女所放莲花灯依水波荡漾闪现,犹如星辰闪烁;更有无数天灯飘飘直上天际,随风飘荡渐渐不知何在。
初阳拍手叹道:“此时方知何为火树银花,何为大手笔;何为天下帝王家。人工巧思至此,也算极致了,我还是孤陋寡闻了。”小狐蹲在她肩头已有些呆滞。
“天下之大,奇人频出,异景偶现,多是造化之功。唯有这内禁纯费人力堆积而起,气势恢宏,亦是奇观。”海倾波也颔首赞叹。
唯有清泉真人眼中隐约有些忧色,但也未曾出言搅扰徒弟的兴致。
三人一狐正赏玩间,突如有一暴雷惊起,居然是有人近前高声叫道:“怪得胆敢偷窥皇城,原来是清泉真人到此。”
“咦,雷霄真人如何是你?难不成清武门须得你坐镇皇城?这可与你素日脾性不符。”清泉真人倒是毫无讶异之色,随意问道。一旁的初阳和海倾波连忙上前行礼问好。
“哪里是我坐镇此处,我不过是前往剑灵盛会在京都暂留罢了。凡尘之事我素来不加理会,怎奈门下后辈再三恭请,临行师兄又多有嘱托,不得已而停留此间。清泉真人这也是要往清华山一行?”雷霄真人一边满脸懊恼地辩白,一边挥挥手示意初阳等人不必多礼。
“正是。方才知晓此次盛会不需与云霄真人会面,我心情忽然大好。雷霄真人可要同行?”清泉真人笑问道。
听得此言,雷霄真人神色有些尴尬,急急回道:“师兄虽与皇家多有来往,令人诟病,但也不是我所能非议。倒是你我难得一见,不若稍作切磋?”
“切磋?这里?你也不怕一时失手毁了这许多亭台楼阁?到时候你师兄追问起来你可难脱其责。”清泉真人大概是熟知其本性,倒也不以为忤。
雷霄真人挠了挠头想了片刻,傻笑道:“那倒是,不如你我往极高处去,免得有所差池。”
清泉真人想要推脱,但又敌不过某人软磨硬泡,只得勉强应承。
九重云霄之上,初阳等小辈被防御结界牢牢护卫,并限定只能在远处观战以免被余威波及。而清泉真人与雷霄真人再无后顾之忧,便放开手脚在这万里云海中斗起法来。
雷霄真人外表粗豪,心思也颇为单纯,径直便是一招抢攻上前。只见他手中并无法器,但拳影卷起云流,声势很是惊人,意欲将清泉真人困在其中。
清泉真人岂是好相与,气定神闲间便已出招应对:神州山河图一出,便见四周涛起浪涌恰如卷起千重波纹将云流拳影尽数推开。波涛既起,怎会轻易收敛其威,反而愈发散出夺人气势,轰鸣着号叫着扑向敌方,意欲将其击碎。
“来得好。”雷霄真人倒是更为兴奋,口中啸叫出声手脚却无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初阳远远望见他腾身飞起轻轻落于浪尖,每每出手便是妙到毫巅,将汹涌浪潮的弱处一一击破瓦解,其他还有何畏惧?波涛越急,拳脚越快,最后已是分不清何是水浪飞花何是拳影气流。
“常有人言一快破万法,此言虽不尽然,倒也有些意思。不过若是这般拼斗倒是无趣了,莫若你再试试我这般手段。”清泉真人袍袖翻舞间,惊涛骇浪便已平息,只化作一泓醉人的春水。这春水是这般平和,这般温煦,再也无有一丝的暴躁也无一分的敌意。
春水轻轻拍打云岸,似有美人在何处低声吟唱,更添几许温情,好似进入一温柔梦乡。只是水面如此平缓,其中却暗藏杀机,底下有处处暗流漩涡吞吐不定,周遭事物无一不被卷入其中扯碎湮灭。
水流一变,雷霄真人的出拳速度也变得不疾不徐。只见他并不轻动,蓄力而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务求一击必中将漩涡消散于身外。漩涡似乎无穷无止,雷霄真人也不愿再一味防守,每一拳击出居然引动天上雷电,不但将漩涡击散,更隐隐有雷火电蛇溯流而上,暗伏水中直欲噬人。
清泉真人想是早有防备,轻笑道:“山水有真意,两相无分离。有水无山岂不是无味?”话音刚落,便见青山如屏连绵而起,叠峦沓嶂将外物尽数隔绝,雷电并不能伤及清泉真人分毫。
雷霄真人并不气馁,继续出拳依旧,水流中雷电越积越多,连水面都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终于雷光电蛇不再隐忍而是团聚成球,而雷霄真人趁势劲力吐出将其瞬时引爆。爆裂之力如此威猛居然将青山全数化为齑粉,清泉真人闪避不及居然被击歪了发冠。
望着清泉真人有些狼狈的模样,雷霄真人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却未曾想到水流早已凝结成藤蔓状,趁其不备缠绕而上,霎时发力险些将他绞杀。淬不及防的雷霄真人借力御力,好不容易才从水藤中脱离,又见有尖峰如刃直刺而来。
一时间攻防易手,雷霄真人失却先机,再想要扳回局势却终是无力回天,只得坦然认负。二人对视而笑,并无半分嫌隙。
雷霄真人与清泉真人出手不过几招,威力似乎也不过尔尔,但初阳环顾四周则附近千里云海都已消失殆尽,荡然无存。高手相较原来是这般平淡无奇而又威力无穷,并无半分花俏华丽,致胜之机只在转瞬间。小狐看得极为认真,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四人一狐重新降落至大盛宫上空,雷霄真人极力邀请众人暂住皇城中而不可得,只得无奈地转身离去,神情很是落寞,想来这皇宫内院之于他也非是福地。
此时已过子时,京都今日并无宵禁,故此夜市通宵不绝,依旧是热闹非凡。在归途中想起雷霄真人的招法颇为奇特,似乎与清灵山很是不同,初阳不由得出声问道:“大师兄,清武山法术很是不同,不知是何缘故?”
海倾波笑道:“清武山乃是以武修入道,以自身引动天地变化,以天地之威制敌,自然是别成一派。清华山却是剑修一脉,奉剑为道,宁折不曲,也是自成道统。其实天下道派极多,窥道之径各有不同,只要不堕入魔道,便是正途。”
“原来如此,大师兄果然博闻多识。只是为何清武门又与皇家从往甚密?”初阳心中疑问不少。
“清武门武修甚多,若不能窥得道途引动天威,自然只能回归俗世。然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千载神州不变,故此今朝开国武将多出自其门下。一来二往不知如何清武门便与至尊有了勾连,甚至被尊封为:亘古无双仙境,天下第一道门。”
想来清武门掌故甚多,海倾波停了停才又接着说:“有天下之主御封,清武门更是广为天下人熟知,投往其门下之人骤然猛增,倒慢慢坐实了这天下第一道门的称号。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清武门虽不敢太过出格,但也有派些道行低微的徒子徒孙镇守皇城。”
“哦,难怪皇宫内禁居然有道观。想来师父所说蝇营狗苟之徒必是指清武门中人了。”初阳也有些明白了。
海倾波低声解释说道:“其实就是雷霄真人的掌门师兄云霄真人。云霄真人能引动星云之力,此等得道之人本应是清心寡欲,却不知其为何极为热衷于名利钱财。今上屡屡请动其往皇城镇守打醮,据闻归时所赏赐之珍宝无数。故此师父很是鄙薄其人。”
二小在这边嘀嘀咕咕,清泉真人听了也不过是付之一笑,并不开言,只抬头望着那圆月,心绪又不知飞向何方。
☆、第44章魔物〔新〕
仲秋夜有人一夜不息纵情狂欢;有人不为所动勤于修行,也有人一夜难安。
翌日东方初明,雷霄真人满脸尴尬;状似无奈地寻上门来;只说是宫中月夜混入魔物,其原身虽被制伏,但执念不灭附身宫中贵妃,其害益重;今上震怒不已;猛然想起清灵山于魂识一道向来擅长,故此前来求援云云。
清泉真人遨游神州数百年,如何不知人性难测,如何不知宫中险恶;本待辞去又却不过情面,只得同去,口中犹自说道:“若要我前去,万事须得听得由我差遣。在我眼中,皇帝小儿与山村野夫也无甚差别。”雷霄真人心中郁闷,但也只得一边笑着应承,一边不知嘟嘟囔囔抱怨何人。
皇城外层层禁军戒备森严,但有雷霄真人引路自然无人敢上前查验,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凌波殿。
殿外已无内侍宫女,唯有清武门中道士散布四周,严阵以待。沿途可见血迹斑斑,可想见当时之惨烈,初阳耳中隐约还能听到殿中有似人似鬼的声音尖声怒斥。
行至殿中,众人却见其中有一女尸倒毙其中,骨瘦如柴其状凄惨;殿上有一半人半魔的女子口中嚣叫不已,细细听来基本是咒骂今上如何薄情寡义,自己如何怨恨难当,但偶尔又夹杂着其它女子的怨毒。
见女尸衣不蔽体,初阳不禁心生悲悯,取出自己衣裙遮蔽之以顾全其死后尊严。殿上女子止住声音,仔细地看着初阳的一举一动,举手想要拭泪却发觉原来这并非自己躯体,眼中也并无一颗泪珠滚落。
想是心中忿恨不已,女子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哭叫,伸爪欲将这脸庞这身躯全数撕碎。清泉真人举手间将女子身形定住,口中却忍不住叹了一声:“痴儿,何必误人误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