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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待。初阳等小辈得此点拨,皆有所感而相顾见忧,一时间尽皆回眸。
如若将众人思虑尽数参透,罗网中即时生变,陡然有点点幽光乍然透现,如萤虫之火遍于夏夜,似冷烛之火曳于荒野。于时虽有秋阳当空、银练耀目亦不能将其光芒遮蔽。
微芒急促闪耀,瞬时暴涨,俄而由一及二,由二及三,由三而及千万,由千万而及无穷之限,依此相聚相合,其力岂止胜于方才数倍?其辉岂止倍增之数?
因此猝故,钓叟亦难及时掌控;水汽因热蒸腾而化,纵然银网恢恢亦生疏漏。气雾散处,云舟跃然而出,继之以一轮炽火,其光欲与金乌相较,如此一来空中如上古十日并临,人自炙热难当,而树木渐萎、禾稼皆焦,
初阳见状神色大变,欲要争先,却听得雷霄真人仰天笑道:“若是有神若此,常令生灵涂炭,又有何德使人心悦?若神威不过如此,常向人间称雄,又有何能使人拜服?众人且自向后,看我一试后羿手段,可能射日逐月?”
其音萦绕,久而不散;其势如虹,惊动雷霆直下。而雷霄真人观之如见旧友,不闪不避直迎而上,但招电光为弓弦,且引雷霆为利箭,独揽云霞为尾羽,傲立云上,又惹动几多热血情怀?
初阳随众稍退而望,只觉其舒胸下气,五平三靠,足立千斤之重,弦挽满月之圆,端可称得上是安祥从容、气势袭人。
三箭齐发,平息静气不曾稍有一乱,而鸣镝去处正是其心。三箭之后又继以三箭,如此九箭,得电闪之急速,有雷霆之声威,自是箭箭得中,不曾有失亦不肯有失。
雷霆之力岂是小可,空中炽火霎时为之所创,摇摇欲坠若无所依,光芒一时暗淡,炙热顿时一敛,再难四下为祸。西来神使得见此状,人人皆有奋起之色,唇齿嗫嗫纷纷若有所祷。而云舟俯冲而入,竟皆是以身相殉,未有二言。
炽火虽已孱弱又岂能轻易相抗?更遑论自愿殉灭。但见偌多神使无声坠落,羽翼虽是皎洁却再无振翅之时,只一瞬便皆是形影俱无、踪迹难寻,恰与罗博孙别无二致。
虽是来犯之敌,得见此情此景亦不免多有惋词,观心真人喟叹道:“西来之人虽是异见,但能择途而全其终,信一而不改志,纵使偏执亦算得上是纯。如此之国或不能为友,但亦不失许多借鉴之处。”
清泉真人闻言俯瞰云下苇原一众,续道:“相较而下,苇原之人唯力是从,觊觎我华夏诸学传承时卑躬屈膝、恭如子侄;窥视我华夏疆土财富时狠毒如狼、狡狯如狐;如墙头之草,伸曲自如全不在意。如此之国终不可为友,当世代警醒。”
钓叟频频颔首,深以为然。初阳一辈亦觉有得。雷霄真人却不附和,眼中满是那炽火道:“犹未可称胜,又何必这许多感慨?若是如方才一般为敌所乘,再多反复岂为不美?莫如待到尘埃落定,再言其它?”
众皆称是,果然得见事又反复,但见得:炽火得血肉之躯助长,有魂灵之力滋养,自是光芒重整,炽烈复现,隐隐化作一异族男子矗立天地之间。其貌尚不清晰但其威压非比寻常。
清泉真人猛然得见,不由得愕然而变色,口中喝道:“原来自愿殉身、甘愿殉灵可得所谓天主降世。只怕今日单人独斗难逃神罚之术,亦难保全这沧州内外,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当此危时,又有谁人肯懦弱怯战?自是一呼而众合。雷霄真人更是肆意忘怀道:“能与西方至高之主一较高下,何其快哉。即或己身陨落亦不负我清武之盛名。”
众人既无退后退让之理,便唯有亮剑向前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应该能完结,若有人想看番外,且留言告知。
☆、第140章 终战
清泉真人袍袖飘飘;出一卷轴,融入空中随即现出佳山乐水无数:道不尽三峡滩险浪急、川蜀山高岭峻,说不完匡庐秀美无匹、鄱阳江湖交汇,画不成岛礁散落如珠、海疆广阔无边;描出天山连绵长、西泽烟波淼;绘得丘陵平淡色、浅溪寻常声;正是山岭皆有情、河海俱有意;岂非万里河山万里图?
山水倏尔尽显,清泉真人身形闪入其中,化入其境;渐是影影绰绰难于辨识;只听得有长吟而出;颇似偈颂;其词曰:
群山环聚岂无变?碧水横流终有尽。
沧海桑田千年事,唯以心怀记神韵。
雷霄真人向来鲁直,岂肯落于人后,随之而成道情一曲,唱的是:
天地烘炉,阴阳分争;激荡云霄,雷电之成。
可为号角,昭示光耀;或为诛恶,晓谕奖惩。
辨识是非,甄别奸邪;何以为之,心载中庸。
曲辞慷慨,如铜琵琶激越,似铁绰板激昂,鼓荡人心。曲声不断,身影却隐,但见有春雷无数撕裂长空而来,轰鸣不止,号角声声,如欲唤醒这万里山河万里图。
钓叟素不爱多言,立时行迹隐没,万里山河中随即因雷声而有春云缭缭、春雨细细;而增春溪潺潺之音、洗春山蔼蔼之暗,春意一时勃发,万里山河更添灵韵。
观心真人微微一笑,却是口占一绝:
一花成世界,一树知枯荣。
何以晓真意,惟心与之同。
语声轻柔间,观心真人亦是瞬时不见,正是托体并入这万里山河万里图,但见春雨中花草挤挤挨挨破土而出,春风间树木羞羞涩涩破芽成绿,延绵不绝。山川青青,流水瑟瑟,万里山河万里图已然脱出旧日之羁縻。
眼见得这般情景,又有何人不知四位真人欲要显化这万里山河万里图而为攻守之用?如此想来神罚之威又岂可小觑?初阳紫府世界已有所成,自是不肯袖手做个壁上观,当下延展而出,与万里山河万里图相接壤。
甫一相接,初阳心神大震,不由得心生太息:“紫府世界早已自成一界,亦可算得是山川荒漠无所不有,河海湖泊无所不包,草木生灵不计其数。我亦自以为略有所得、暗生自满之意,却未成想于此时只不过是一隅之数。果然大道无尽处,稍有停步便成坐井观天之想。”此念虽是一闪而逝,亦令初阳多有警醒,心中更为纯澈无垢。
有初阳当先在前,余人亦自奋勇,或化作万里山河中一泓碧水,或化为万里河山中几缕斜风,以助其用。众皆尽力而为,未敢也不愿有半分藏私;故而身心融入万里河山之中,自当能体会天地运行之道,山河变化之理,却也是大有裨益。
然则十数人之力岂可真与天地之造化争功而重塑阴阳一界?岂能轻易与天地之规则争辉而再现凡俗一世?恰正是如稚儿之于巨锤,自是难以挥洒自如,而多现不足之地;亦不过是勉强得其几分风骨而难以丰其肌肤,多有粗陋之处。而此时西方神主之形已然凝实,其貌却如纱笼雾罩,终是难于辨识;奈何其神威赫赫,却是无遮无蔽,尽数倾轧而来。
神罚诚如其名,甫一出手便是席卷天地万物之势;其音憾动心神,虽知为何言语,却直入魂灵之处,唯有二字:审判。
何为审判?天主之前,殊无二言,则必是普天之下唯天主意志而从之,率土之滨独天主言词而美之。是故道途不与我同,则为异端,当泯灭之;志向不与我同,则是邪念,当消融之;信仰不与我同,则是妖孽,当扼杀之。
万里山河虽已显化,却拙劣之处犹在,蓦然相抗顿居下风,。山河本无垠,此时却见收敛之姿;草木本无限,此时却见蜷曲之态,多有难于匹敌之感。
西方天主见此情状,口中别做他声,正是:抹杀。抹杀尔等之躯,令尔等无生念;抹杀尔等之道,令尔等无坚志;抹杀尔等之心,令尔等无恒心;抹杀尔等之界,令尔等无存理;如此一来,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更有谁挡?
万里山河之体微见虚影,犹若根基浮动;万千生灵之躯微有战战,貌若为之震慑。即或不敌,岂能束手?自有山脉奋然作声,朗然相问:“敌势汹汹,生死难测,众意夫如何?”
流水卷浪答的是:“此等战端一启,便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皆负守土护疆之责;无论尊卑、无论仙凡,均须有玉碎散灭之悟。若是此时犹有推诿侥幸之心、逃避掩耳之举、甚或屈膝求存之念,则必败亡。是故有进无退。”
电闪雷鸣和的是:“即或吾等因此而魂飞魄散亦可称得上是求仁得仁,夫复何怨?”
飞花逐风唱的是:“死得其所,死有何憾。”
于时山唱水和,风起云涌,万里山河砰然延展,悍然回击,反向天主之处包裹而去。其间隐约有山塌水陷之声、海枯石烂之音;有禽鸟悲鸣之叹、草木凋零之哀;可知此界十数人皆存死志。
眼见万里山河将做烟云散,却听得界下有声浪冲天,齐声喝道:“既是无论尊卑、无论仙凡皆有守土之责,何以不问我辈心意,擅自将我等留存?莫不是以为我等皆是无用?抑或是贪生怕死之徒?”
几与声同,舜英投身而上化作日色一抹,英娘飞身入界正是桂魄一点,皆有所在。或有思及乡中春景,其魂寄于一缕春想而融入万里山河之中;或有遥想家中亲邻,其灵携带煦煦笑意落于万里山河便自成一分春水;或有感念军中亡友,而化作秋歌慷慨,一点悲悯自难遮掩;或有思忆寒梅风骨,径直而有山中脊梁生成。
千人千面,万人万象,所思所想各色不同,但皆是这万里华夏之土,四季山河演化,如何能割舍?如何能湮灭?虽不能自行演化成界,但如此秀丽江山既可添一笔神采又何有吝啬之情?如此恢弘长卷既能共襄盛举又何惜区区吾身?
人既有灵,山亦有神,衍伸而论日月星河草木禽兽又怎是懵然无知?自是有志一同,无往而不利。
一众合力为之则万里山图轰然复起,风骨更胜,肌理丰润,日月毕现星宇延绵,乾坤山河延展无限,将华夏护卫于下。此界既成,则恰如海市蜃楼,与下界尘世交相辉映,未知是此为彼之倒影,还是彼为此之镜像。其中五行变幻、四季演变、荣衰往复,正与凡尘一般无二。
天地之道轮回之道,常是死中有生,生中有死,是以白雪虽严寒然其中蕴含生机,炎火虽灼热而其后多有生理,世间万无绝对之事,而万物亦因之得以繁衍不绝。
存亡刹那间,变幻须臾时。审判之威,既无视天地,又罔顾人心,又怎可与此等大道匹敌?又岂能跳出大道而独存?大道所指,愀然无语,兀然远遁,杳然不知其所终处。
是役大胜,却无欢呼,感慨良多,欲语无言。
☆、第141章 大结局
战事已毕;各归其位。然秋风飒飒;若为挽歌;秋雨沥沥,若为低泣。远眺南北;目力所及处尽皆焦土;敌寇虽已败退;心中实多怅然。或曰死者长已矣,生者当自存;家园虽破败,犹可待后人。故而所思在人,不拘一同。
思虑各异;所行亦不同:清泉真人等素是不拘俗礼,自是衣袂飘飘去,不染半分尘埃色;初阳三人身兼军中医事;又有故人之请,于情于理皆应滞留此地;岂可任意东西不告而去?
雪姬心忧苇原国中生乱,百姓益发苦楚,不肯淹留,一意独行而归,临别有语道:“苇原我之故土也,宁有因己而忘国者?初阳如此,吾心亦然。即或以身相殉,无悔也。”
初阳以己度人,深知其心,自是再无挽留之词,只将八魇之镜托付其人,郑重而言:“镇宫之宝不可久出供奉之地,雪姬执意归去,或可以之为依仗。多加珍重,以期他日重聚,把酒话从头。”
而军中亦是各司其职:或计死伤之数,补伍什之漏,以免军令上下难行;或整饬降敌之序,明分兵将之别,以备告庙献俘之用。
大祭官自领中军奔袭沧州,意欲以重兵将防线撕裂而直捣京都,却未曾想有今时之败,不免萎靡无息。况乎中军已败、帅旗已落,他处已不足为虑,自是凯歌频奏、捷报频来。南至忻州北达武城一线各军皆是厉兵秣马、易守为攻,誓要速战速决,光复旧河山以朝天阙。
未曾想沧州大军拔营之日,却有天家来使,口称谕旨。其后车辇之声辘辘不绝,仪卫之色簇簇多新,威势浩浩颇不与他时同。近而观其华盖、旌旗之用几近于天子,最是耐人寻味,不知所为何来。众皆俯首,独初阳三人傲立不群。
初始亦不过是老生常谈,左不过是旌表胜绩,抚恤将士;然则其后话锋急转,耳中只听得是:郭氏秉天地之志,承天子之德,曾化双凤之祥瑞,今托明月之清辉,修身护国功莫大焉,故此今时昭告天下以正其名,迎驾还朝云云。
谕旨一出,四下愕然,刘帅眉峰紧锁若有所待,初阳不置一词如有所思,舜英哂笑一声多有轻蔑,唯英娘不退反进跪前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