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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滑稽或恐怖,总之,我不想再靠近那个欧巴桑了。”
终若有所感地坚定他的立场。话声未落,一种奇妙的声音就开始撕扯着他们的感觉。空气分裂了,地板呜响着。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缘故?连照明似乎都跟着暗了下来。胡桃材制的门随着一阵剧烈的声音摇晃了起来,锁链发出了响声弹跳了开来。
于是,竜堂家的兄弟再度和他们不想见到的对象碰面了。
Ⅱ
“真是非比寻常的人。”
余发出了单纯但率直的感想。始也有同感。他终于知道续和终为什么连面子都不要而没命地奔逃了。
前首相惊异的程度不亚于竜堂兄弟,可是,当他知道站在眼前的人物就是小早川奈津子的时候,突然就匐伏在地上了。在他担任首相之前,也曾经这样匐伏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父亲面前。
“真是对不起。承蒙令尊多方照顾,竟不知小姐会……”续冷笑着说。
“原来你本来就是适合匐伏在他人面前的人嘛!在国民面前一向高不可攀的,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前首相翻着白眼,这时,穿着甲胄的怪女人对着他大吼。
“前首相,你曾经说过要把日本塑造成美国的不沉航空母舰吧?而现在,你却把日本卖给了四姊妹!”
“啊,对不起……”
趴在地上的前首相把他那太过宽阔的额头贴在地上摩擦着。这个作恶多端,不畏神明,妄自尊大的男人就像古代的奴隶一样卑屈。
“回日本后,不肖将会为实现御前的理想,使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和无敌皇军复活而粉身碎骨。不肖和美国总统佛勒斯特是可以称兄道弟的朋友。”
前首相翻着眼睛仰视着小早川奈津子。
“啊,对了。我也要把宠物取名为佛勒斯特。”
怪女人鸣响着甲胄嘲笑道。
“打从在蒙古联合自治政府时,你就靠一张嘴巴混饭吃。听说后来你从政府的金库偷于不少钞票,逃到日本去了。有没有一丝丝的后悔啊?”
“不肖在第一次波斯湾战争时就曾主张过了。当时不肖大力鼓吹把日本国旗插在波斯湾!日本人也要流血!而那些和平痴呆的愚昧国民和大众传播业者把派遣自卫队视为战斗行为。就算把这样的非国民丢进牢狱里,根据宪法,他们的思想和言论自由仍然受到保障……”
前首相的舌头像电动马达一样不停地转动着。
“是啊,说来说去,宪法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您能原谅不肖,不肖回日本之后,必当挺身建立一个理想国家。把那些诋毁国家、国旗的非国民都关进拘留所,净化社会。请您原谅。”
好不容易,始才在这场笑剧中有插嘴的余地。
“到底为了什么缘故让你这么怕这个人呢?能不能说明一下?”
别管什么说明了,还是逃命要紧——终的全身散发出这样的讯息。始虽然明白他的心意,可是,始也不能放着根本的疑问不管。前首相的脸一阵僵硬。回话的却是那个穿着甲胄的怪女人。
“好吧,就告诉你吧!我小早川这个姓是第八任丈夫的姓。”
“第八个牺牲者。”
“少啰嗦。”
一喝之下,终闭上了嘴巴。续也一样,他们在魄力上完全输给对方了。关掉电锯开关的小早川奈津子挺起了泛着银灰色光芒的胸甲。
“我的父亲姓船津。”
“船津……?”
“就是让匐伏在那边的那个小人当上首相的恩人呐!他住在镰仓,被尊称为御前。”
“……是‘镰仓御前’?”
终大叫,连始也不禁要叫出声音来了。住在镰仓,姓船津的人。那不就是在半年多之前和竜堂兄弟交涉的船津忠岩吗?
“因为我不是原配的孩子,所以不能姓船津的姓。因此,我父亲就把他姓里面的一个字放在我的名字当中。啊,我敬爱的伟大父亲!听到他去逝的消息时,你们知道我有多悲痛吗?”
“……”
被称为“镰仓御前”,君临日本财政界的奇怪老人。将阴性的威严和格调从这个老人身上去除,塞进低级的笑剧要素和脂肪之后,一定就变成这个女人的样子。还有,那个老人拿到了龙种的血,如果父亲把血分给了女儿的话……。
“哦呵呵呵!觉悟吧!我要把你们四个人砍掉,用大锅煮烂喂猪吃,替父亲报仇!”
电锯再度怒吼了起来。
“怎么办?老哥。”
“这个嘛,首先……”
竜堂家的年轻家长坚定下了命令。
“全员撤退!”
不管在什么场合,家长的命令都是绝对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会出现造反分子。抱着婴儿的续跑第一,接着是余、终,最后是始,依序跑了起来,把背向着复仇鬼。“等等!”船津忠岩的女儿咆哮道。她两手挥着两挺电锯,一脚踏上匐伏在地上的前首相的背部,追杀仇人而去了。
“啊!”前首相呻吟了一声。被连甲胄带人重达两百公斤的小早川奈津子一踏,七十五岁的老人实在受不了。前首相吐出了胃液,翻着白眼昏死过去了。管他是前首相或忧国忧民的大政治家,在小早川奈津子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亡父的部下的部下而已。现在,她的眼中只有竜堂兄弟的存在。
小早川奈津子摇晃着甲胄和地板,往前突进,就像美国水牛暴走一般。她对着被关起来的门挥下电锯。尖锐而不快的锯断声挖掘着大气,木片化成了吹雪般四散开来。她举起脚步用怪力踢倒了被斩裂了的门。旅馆的大厅出现在她眼前,她发出了怒吼声,跳进了群众当中。
日语的惨叫声响起。有人茫然地呆立在原地,有人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有人钻进了沙发底下藏了起来。就算再怎么有勇气,眼看着那道挥舞着电锯的钢铁般暴风,什么都没有用了。人们拼命地逃,没命地逃。
“滚出来!人类公敌!”
电锯怒吼着,斩裂了墙壁。盆栽里的棕榈现出了白色的切口倒了下来。土耳其风格的椅子被踢飞了,画着杨贵妃站姿的屏风被斩裂了。大约有五个没能来得及逃命的客人被撞倒在地上动也不动。隔着甲胄的细缝闪着红光的眼睛抓住了竜堂家的老幺。怪女人袭向站在墙沿的余。
余取下放在墙沿的灭火器,转过身来面对着小早川奈津子。他低下头让电锯挥了个空,快速地拔下安全栓,把喷嘴对着小早川奈津子,按下了开关。
大量的白色泡沫和烟雾裹住了甲胄。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她莽撞挥下的电锯吃进了壁面,卷起了涂料和建材的飞沫。余躲过这一击,绕到怪女人的后方,又喷出了白色泡沫和烟雾。就在怪女人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余将灭火器往她的脚背一击。虽然是击在甲胄上,可是,被击中了要害,怪女人仍然往后退了。她忍住泡沫和烟雾的痛苦,再度搜寻敌人的身影。于是,她发现了在大厅的出口处大声叫喊着的竜堂终。
“呀呼!来啊!来试试看哪!你这个(不仅是文部省,每个人都想将之删除的低级语)的家伙!”
愤怒不已的怪女人挥着两挺电锯往前进。在她眼前的观光客们发出了惨叫声四处逃窜。小早川奈津子甩也不甩这些人,逼近了竜堂终。背过身逃跑的终一停下脚步便回过头来,对着追杀者伸了伸舌头。小早川奈津子发出了水牛般的咆哮声,跳了起来。突然间,终消失了踪影,她的脚踩了个空。
水声响起。是一种大而高,而且很有重量感的水声。终站在游泳池畔,飞过突进而来的小早川奈津子的颈上。这就已经很足够了。小早川奈津子沉入水底。潜水用的游泳池有五公尺之深,在夜间照明下泛着青白色光的水面涌起了大量的水泡。
竜堂家的老二和老三瞧着水面。
“应该是浮不起来了吧?”
“应该是浮不起来了。”
终和续都点了点头。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预料和愿望混在一起的。而不管是预料或愿望,那都是一瞬间就可能被推翻的命运。突然间,游泳池的水面爆发了。掀起了这么狂烈的状态浮上水面的就是穿着甲胄的那个怪女人。她从甲胄的缝中吐出水,发出了咕噜咕噜不快的水声,好像说着“哦呵呵呵!不要逃。”
“你们干什么?快过来!”
如果不是听到了长兄的声音,想必续和终一定会有好一阵子动弹不得的。两人从奇异的诅咒中解脱出来,朝着长兄和幺弟的地方跑去。他们在不知情而左往右来的人之间穿过,从游泳池跑向旅馆的后门。那里停了一部旧式日制的车子,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挥了挥手。
“王先生、李先生!”
“啊,看来大家好像都没事嘛!”
王和李的脸上都有了记号,嘴唇上渗出了血丝。好像是起了肿包。不过,他们毕竟是平安地逃出了卢大奇的魔掌。物资几乎都留在那边,不过,行动上的自由可贵得多了。他们要找到竜堂兄弟的所在并不难,只要找到骚动的中心部位就成了。
突然,王瞪大了眼睛。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西洋甲胄鸣响着靠了上来。
“那、那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对你的精神卫生会比较好些!”
“赶快开车!”
坐在车里的竜堂兄弟正经八百地大吼,李便快速地发动了车子。就差那么一丝丝的时差,小早川奈津子差一点就报成了父亲的仇。当重击着地面追杀上来的甲胄人从后视镜中消失了之后,一伙人都松了一口气。看着续抱着的婴儿,王提议。
“将来不知会面临什么事,婴儿是不可能带着一起去的。市内应该会有红十字会的分部,就把婴儿寄在那边吧!我们可以贴补一些钱。只有这样办了。”
红十字会在别的国家也叫红十字社。把婴儿送到那边确实是最现实而且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因为竜堂兄弟今后要前往的地方可不是温泉或游乐场,而是充满了人类恶意和自然威胁的边境之地。
于是,在一阵骚动之后,西安的红十字会分部发现了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睡得很香甜的外国婴儿和放在婴儿衣服内的大笔美金钞票。
Ⅲ
王和李是值得黄大人信赖的好帮手。他们对外币的有效使用法相当有心得,他们也熟知什么时机、什么场所用美金或日币就可以获得正确的情报和安全的逃脱路线。由于他们有效率的活动,竜堂兄弟一行六个凶恶的国际恐怖份子从西安逃往东边,迂回经过北方,脱离了卢大奇的警戒网,越过洛河和泾河,平安地进入了甘肃省。
“一直受你们照顾和帮忙,真是不好意思。”
始表达了他的谢意,王和李相对而笑。
“不要这么说。受照顾的是我们。因为是你们要去帮忙救出黄大人的哥哥。”
“是啊!准备事宜也没有做好嘛!”
续说出了正确但并不怎么动听的话。
“那么,黄大人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也没有面对面见过,不过,听说他是个战斗英雄。”
李赶忙用手掩住了嘴巴。大概是突然想起竜堂兄弟正是日本人吧?
“请不用在意。从一九三一年到四五年的中日战争纯粹是日本单方面的侵略战争,这是一项史实。中国有勇气的人们起来抵抗侵略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的祖父也因为反对这场愚昧的战争而下狱了。”
如流水般说出这一大串话的是续,“这样说总可以了吧?”他带着这样的表情看着哥哥,始带着苦笑点点头。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中文里有“匪”这个名词。就是“加害民众的恶徒”之意。渎职、陷无辜者人罪的官吏就是“官匪”滥用法律的就是“法匪”,掠夺和虐杀的军队就是“兵匪”。从一九三一年到四九年,肆虐中国的兵匪就是日军和国民党军。当时的人民解放军就是打击兵匪的正义军队,当时美国的报纸还曾经惊叹着“亚洲竟然有这么清高的军队存在”。
终满怀期待地问,续为他做了翻译。
王和李不禁失笑。
(此处似有删节)
始带着苦笑点点头。西宁的西南方五百公里,四周不要说都市,连个人家都没有。在这种地方,光要供给最低限度所必须的电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吧?那地方的面积有两千五百平方公里,比整个东京都要宽,四周最少也超过两百公里。在那种地方张着电线,让高压电通电,那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高度技术方面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续谨慎地确认。
“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