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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靡绵绵的弦乐中,又夹杂着少女缠绵的歌声,犹如醺醺春风,令人不饮自醉。一行人从山下洋洋洒洒走来,最前面的是十几个娇艳少女,长发樱簪,白袜晶鞋,天鹅绒的蓝色裙袂飘飘,雪藕似的手臂轻柔扬起,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英俊少年,边舞边歌而来。
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个少年是沙盘静地的继承人——无颜。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我死死盯着无颜,恨不得把他剁碎了喂狗。
“嗯,让我好好看看,你们两个谁更俊俏一点。”鸠丹媚在背后咯咯地偷笑。
龙眼鸡抢答:“当然是我。”
“闭嘴!不然扁你。”我没好气地道,目光在无颜身上扫来扫去,竭力想挑出一点毛病。
和别人不同,无颜没有涂脂抹粉,因为原本就已经面如傅粉,唇似朱丹。他始终挂着淡淡的,懒洋洋的笑意,唇角微扬,眉梢浅挑,步履轻飘,整个人仿佛带着一种弯弯的美妙弧度。
他被美少女们簇拥着,就像一只被百鸟簇拥的凤凰。他的衣衫也是最华丽的百鸟朝凤绣图,繁密的彩霞纹中,色彩斑斓的群鸟在四周飞舞,当中的凤凰红艳似火,昂着金色的脖颈,张开绚丽的双翅。
“这个人笑起来像个白痴。”龙眼鸡嘀咕道:“干嘛老笑啊,天上掉宝贝了?脸抽筋了?”
我满意地摸摸龙眼鸡的鼻子:“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么富有判断,富有哲理,富有内涵的话。”
无颜身后,一大帮少女手捧各式乐器,扬扬吹奏。再后面,四个黄衣人拥着一个华服老者,老者相貌清奇,双目半闭半睁,长长的双耳垂肩,正是沙盘静地的掌门无痕,也是格格巫要我除掉的对象。
在队伍的最后,我看到了柳翠羽,不免为花生皮他们担心起来。摆明了,沙盘静地要力捧眉门作为第十名门。
“终于都来了。”珠穆朗玛淡淡地道,不冷不热地和无痕招呼。不出所料,沙盘静地的人和脉经海殿并排站在一起,仿佛向各门无言预示着什么。无颜则像个癞皮狗一样,粘在海姬身边。我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窃笑。
甘柠真奇怪地道:“你还有心情笑么?”
“无颜无颜,不就是不要脸嘛。”我洋洋得意地道。
珠穆朗玛摆摆手,肃然道:“既然各派掌门都已到齐,本届长春会正式开始。”
“蓬”的一声,一束花炮冲天而起,在碧空炸开。璀璨夺目的光焰四射,化作一轮绽放的太阳。
蝴蝶岭上下,涌出重重彩雾。大光明境的弟子们施展浮光掠影身法,流星般冲向半空,手里捧着一只只银白色的葫芦。打开葫芦口,里面射出千万道灿烂的光芒,透过瑰丽的彩雾,变幻出鲜艳缤纷的图样。
“大光明境,沙盘静地,脉经海殿,乾坤潭,登峰造极阁,风雷池,影流,反斗门,牵机派。”光雾交织处,罗生天九大名门的字样一一浮现出来。从排名先后,便可瞧出各派的强弱。
整座蝴蝶岭笼罩在眩目的迷光霞雾中,无数彩带鲜花飘飞,水鸟珍禽鸣叫,如同一重重艳光涟涟的波浪,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四下里响起隆重的鼓乐。早有人摆好香案、瓜果供品。案前的鲜红地毯上,躺着一对特别雄壮美丽的麒麟,四肢被粗长的黄金锁链捆住,苦苦挣扎哀吼。
“献祭。”随着珠穆朗玛的低喝,两个盛装美女款款走出,优雅地脱卸掉一层层华美的镂纹罗衣,波浪似地堆在脚下,露出凝脂白霜的皎洁胴体。然后她们半跪在麒麟前,一动不动,美女的雪玉肤光和麒麟的彩色鳞甲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有人呈上金盘,刀光一闪,两个美女抓起金盘上的银刀,刺向地上的麒麟。惨吼声中,银刀割开麒麟的喉管,鲜血泉水似地喷涌出来。两个美女并不停手,一刀又一刀,扎向麒麟,血水喷溅在雪白高耸的乳房、浑圆修长的大腿上,绽出艳丽的血花。
十大名门的人放声欢呼,深红的地毯上血流成河,麒麟的残肢碎肉飞溅,白嫩的裸女疯狂挥刀……,眼前一切勾勒出香艳而血腥的刺激画面。我看傻了眼,长春会的祭礼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九大掌教在案前齐齐跪下,双掌合十,向上苍膜拜。
我不屑一顾,甲御术既然是改造天地,又何必向天地叩拜?
良久,九大掌门才起身。珠穆朗玛环视四周,说了一大堆长春会是罗生天光荣传统,友情桥梁之类的废话,听得我急不可耐。好不容易,珠穆朗玛才步入正题:“本届长春会的主要决议,是关于罗生天第十名门的空缺。影流的隐无邪掌门已经正式举荐,由兵器甲御派补选第十名门,各位掌门有何高见?”
白光光得意洋洋地走出来,向各位掌教施礼。
第一个开口的是海妃:“兵器甲御派,在罗生天不过是一个平庸小派。如果让他们担任第十名门,恐怕罗生天里的几万个门派都不会信服。”
隐无邪笑了笑,也不出言反驳。会场上沉默了一会,响起无痕枯涩的声音:“老夫举荐眉门担任第十名门。”
柳翠羽跃众而出,站到了白光光边上。他无论气宇仪表,都胜过白光光一筹。隐无邪还是不露声色,一句异议也不提。
海妃欣然附和:“眉门是近年来罗生天兴起的杰出门派,新任掌门柳翠羽,更是法术高强,雄才大略,堪称后起之秀中的风云人物。由眉门担任第十名门,最合适不过。”
两个人一搭一唱,白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隐无邪忽然开口:“后起之秀?既然是晚辈,那么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担此重任。据我所知,柳翠羽是刚刚才接任眉门掌教的吧?”
我暗叫姜还是老的辣。隐无邪一开始闷声不响,貌似懦弱,直到在海妃的话里挑出骨头,才冷不丁地反击,这等沉稳功夫,值得老子好好学习。
海妃艳灿一笑:“俗话说后浪推前浪,代有才人出。只要有真才实料,后起之秀一样可以担当大任。至于资历,也是磨练出来的。我担当脉经海殿掌教的时候,也和柳翠羽差不多年纪。”
“柳翠羽好像是个孤儿,出身贫贱,怎能和海殿主的高贵身份相比?”
“出身并不代表什么,十大名门的掌教也并非全是世袭。”
双方开始了唇枪舌战,其余掌门则冷眼旁观。隐无邪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海殿主欣赏的是有真才实干的后起之秀,不在乎门第出身。”
海妃犹豫了一下,道:“没错。”
我几乎要拍手叫绝。隐无邪真是厉害,几句话骗得海妃自掘坟墓。这么一来,一旦我和无颜争夺海姬,海妃就不能指责我的门第出身了。否则等于自己刮自己的耳光。
“兵器甲御派源远流长,足有百万年历史。”隐无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海妃打断:“可惜昔日的风光早已荡然无存,怎能和现在如日中天的眉门相比?过去再辉煌有什么用?现在不行了,就得让贤退位。”美目顾盼,看似不经意地掠过珠穆朗玛。
隐无邪道:“若是论起对罗生天的贡献,眉门恐怕还差一点。前些日子,相信各派掌门也收到了兵器甲御派呈献的望远镜、皮鸟飞车。这两件东西非同小可,一旦推广,将大大增加我们罗生天的作战能力。”
慕容玉树插口道:“那皮鸟飞车的确新奇,居然能载人飞上大半个时辰。我陪小妾乘坐了一回,倒也飞得稳当。”
我心知,这一定是大虎研制出来的玩意,不由心中一动。比起我来,大虎似乎更适合当南宫平的徒弟。
隐无邪还在不紧不慢地和海妃辩驳,双方你来我往,争执不下。屈原忽然打断了双方的话:“既然两位掌门各执一词,不如按照老规矩。由大家表决吧。”
“好,就按照规矩,由各大掌门表决。”海妃毫不犹豫地道,美目中闪动着莫测的光芒。
我心中一紧,难道海妃这么有信心?哇靠,她不会暗地里和几大门派勾结好了吧?我越想越不对劲,海妃应该早料到,最终会以表决的方式解决,除非她有绝对的把握获胜。
我望望隐无邪,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会场议论纷纷,继而陷入了一片莫明的沉默。在珠穆朗玛点头同意后,第一个表决的,是反斗门的慕容玉树。
“老夫弃权。”这个超龄花花太岁笑嘻嘻地道,显然是个老油子,谁也不得罪。隐无邪似乎有些意外,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玉树。
我开始留意每一派掌门的神色,捕捉他们眼神的细微变化。其中,无痕最是高深莫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凝固了一般。而海妃最是变幻不定,眼神宛如大海,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娴雅多情,时而又显得精明冷锐,让人反而捉摸不透她的真正心意。
呼延重跨前一步,目光一扫四周,语声如精铁般硬炼:“眉门。”
接下来是隐无邪和海妃,当然各自选择了兵器甲御派和眉门。
剩下的几个掌门像是在犹豫,谁也没有表态,场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我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手心沁出了汗珠。再看白光光和柳翠羽,前者瞪大了老眼,胡乱地搓着长须。后者神色从容,似乎成竹在胸。
等了一会,还是没人说话,无痕终于开口:“眉门。”声音就像枯枝瑟瑟摩擦。
白光光的脸色都变了,幸好牵机派的牛郎选择了兵器甲御派:“我就是觉得这位小弟弟可爱。”兰花指娇滴滴地指向花生果,弄得兵器甲御派的众人哭笑不得。
“兵器甲御派。”珠穆朗玛沉吟了一会,毅然道。罗生天第一名门,终于开始是和沙盘静地、脉经海殿的正面交锋。
双方的票数三比三,打成平手,剩下来的乾坤潭和登峰造极阁至关重要。我的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最后的结果不仅决定了兵器甲御派的命运,也关系着我和海姬的命运。
“好像该我了。”屈原施施然道,山风吹得他羽衣飘飘,似要乘风飞去,摘取天上星辰。据说他的袖里乾坤甲御术,是远古仙人遗传下来的法术,练到化境还真能摘星揽月。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隐无邪暗暗对我一笑,示意我不用担心。
屈原的目光从柳翠羽转到白光光,又从白光光投回柳翠羽,弄得所有人跟着他的目光转来转去。
“两位谁的法力更强一些,我就选择谁。”屈原的表态出人意料,霎时,两只大袖像风帆呼呼鼓起。袖口张开,一倍、两倍、十倍……广袖不断涨大,变成了两个无底大洞,分别罩向白光光和柳翠羽。
刹那间,白光光、柳翠羽消失了,视野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袖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广袖剧烈抖动,忽陷忽鼓,像是里面有无数只鸟儿在拍翅。“轰”的一声,白光光、柳翠羽从袖子里跌出来,前者一屁股摔倒在地,狼狈爬起;后者晃了晃,总算站稳了。
双方高下立判。
“我觉得还是眉门更合适一些。”屈原从容道。他这一手看似十分公平,谁也没话可说。
隐无邪当场色变,白光光神色颓然,珠穆朗玛面沉似水,无痕的眼睛还是半睁半闭,像是在打瞌睡。
海妃眼含笑意,而柳翠羽已经在笑了,眉门的一帮人欢呼雀跃,似乎准备庆祝了。比起兵器甲御派的寥寥几人,他们人多势众多了。我骇然发现,海妃投向琅森的眼神,有一些奇怪。再看登峰造极阁的几个护法,正向无痕悄悄点头。
他们一定早有了协议!我蓦地醒悟过来,听到隐无邪的冷哼声。
琅森神色冷漠,久久不语。
“琅掌门,该你了。”珠穆朗玛森然道:“琅掌门可要郑重选择啊。”
海妃笑道:“琅掌门,别再让大家久等了。”笑声充满自信。
我心中暗忖,早在长春会前,脉经海殿和沙盘静地一定算清了每个门派的立场。事先的谋划、秘密联络、私底协议,远比我和隐无邪来得周全严密。既然他们想要谋夺罗生天的首席宝座,那么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着手准备了。
隐无邪吃亏在准备太迟,毕竟兵器甲御派重返罗生天,脉经海殿、沙盘静地透露联姻的风声,不过是个把月前的事。
琅森俨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这不仅仅是第十名门的空选,还关系着各大名门之间的激烈暗斗,今后罗生天的势力对比。
琅森低下头,迟迟不开口。我的一颗心揪了起来,我在赌,赌黄巾的价值在琅森心中到底有多大。既然他把两个女儿都赔进去了,没道理会中途放弃。
关键看利益秤的另一端,脉经海殿和沙盘静地许给他的好处有多